一陣叮咣亂摔,李三昏死過去。
等他醒來時,在一戶山野人家的床上,傷口已經敷上草藥,有個老人正在熬湯。
李三張口問話,走一遍昏迷中醒來的人必走的流程:你是誰,我怎麼在這裏,我昏迷幾天了...
老人自稱縣城裏的大夫,趁開春到山裏采藥,見到掛在樹上的李三,便把他救下來,弄到山裏的茅草屋治傷,而他傷得不重,也沒昏迷太久,一天而已。
說完情況,老人隨口問道:“你怎麼會掉下山崖,我見你旁邊還有個紙糊的轎子,你是給誰家送紙紮人的麼?”
“沒有,我是去別人家耍皮影,被轎夫扔下山崖的,轎夫說我踢死他家侄子,這是哪輩子的事?”
老人一聽李三是被人扔下山,慎重起來,讓李三說說詳細情況。
雖然李三沒有摔斷胳膊腿,卻也摔出腦震蕩,暈乎乎沒個清晰的思路,再加上他在胡家好活了兩個月,早把胡來當初叮囑他保密的事,拋到九霄雲外,便說了自己去胡家唱戲,被轎夫扔下山,而那老人說,沒聽過哪有姓胡的大戶,更不信會有人家用轎子接李三。
李三腦子一熱,打從認識胡來開始說!
老人聽完,一巴掌拍在他腿上:“你個呆瓜,哪有什麼避世的胡家,這分明是一夥狐狸精把你騙了,這段時間縣城裏正抓飛賊呢,聽說是張員外家的寶貝,被人偷了一大半,城裏人心惶惶,生怕自己家也遭賊,感情是狐狸精施法,把張員外萬貫家財,都挪到你小子手上了!”
胡家的人與事仍在眼前,老人卻說那一切都是狐狸精使的障眼法。
李三不信。
老人說:“你不信,我卻有辦法讓你信,我正好得回一趟城裏,這就給你取證據去!對了小夥子,張員外家的財寶,你沒糟踐吧?若是員外郎追究起來,你可要倒大黴了。”
李三說,沒糟踐,都在家裏掖著呢。
老人說一句你安心養傷,我夜裏就回來,便要離去,李三惦記家裏有孕在身的媳婦,就讓老人順路去他家報個信,免得媳婦擔心。
老人離去後,李三在床上琢磨胡家的事,越琢磨越可疑,愈發覺得自己撞到妖邪。
話分兩頭。
城裏的捕快為了搜捕飛賊,將張員外家所丟失的財寶列了單子,大肆派發,好讓老百姓多加留心,並提醒商戶不要收賊贓,老人回城裏,就是要取一張單子給李三看,而他前腳向當鋪老板要了單子,掌櫃後腳就到衙門口通風報信。
老人還沒出城,便被捕快攔住。
不得已,老人說了李三的事,捕快們飛撲到李家搜尋贓物。
原本李三是怕媳婦動胎氣,才告知地址,請老人去家裏報信,結果捕快們手持刀棍,明火執仗衝進李三家,徑直將李三媳婦嚇流產,要不是那老人也跟著去,及時診治,李三媳婦連命都沒了。
搞了這麼一出,捕快得知李三也是重傷初愈,再加上老人為李三作保,說他也是被狐狸精騙了,並不知情,捕快才沒有立刻去山裏拿李三問案,而是回稟縣太爺後,縣太爺連夜喊了城裏道觀的法師,領著一票捕快,去十瓦村南邊十五裏的位置收妖。
一夜無話。
轉過天下午,等不到老人回來的李三餓的發慌,找根木棍當拐杖蹣跚下山,走到山腳便聽幾個歇腳的客商閑聊,說的正是前一夜縣太爺抓妖的事。
“我白天在城裏送貨時,聽抓妖的捕快親口說的,十瓦村往南十五裏,還真有一座大莊院,但那是百多年前的事了,康熙爺在的時候,咱縣裏的珠寶商在那裏改了一座消暑的院子,結果有一年他領著家人去莊院小住,有一夥強人衝進去打劫,還把人都給殺了,一個活口都沒留,最後是管家等不到老爺回來,過去找,才發現滿院子屍體。
那夥強盜一直沒抓住,後來那院子就鬧鬼了嘛!沒人敢靠近,荒廢了百來年,院牆都塌了,結果昨天夜裏縣太爺領著人去了,兩個法師在院裏一念咒,二三十隻狐狸和一群大耗子,從犄角旮旯裏躥出來,四散奔逃,最老的是一隻白狐,被法師用咒語給念死了,縣太爺還把白狐皮剝了,給剛娶的小妾做皮搭子呢!”
聽到這樣的話,李三差不多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透心涼,向行腳商問了路,一瘸一拐往家走,剛到村口,就被村裏人攔下,而李三得知媳婦流產,在縣城裏休養,急的滿頭大汗,扔了拐杖就往城裏跑。
到那老人的醫館,沒一陣就有聞風而來的捕快將李三押到衙門,縣太爺審問之後,倒也沒難為李三,講幾句謹守本分,切莫貪心的大道理,又讓李三去張員外府上道歉,便讓他該幹嘛幹嘛去。
而經此一事,李三家也算遭了大災。
李三兩口子一直過著貧苦的日子,吃不上好東西,李三媳婦的身子裏沒營養,扛不住折騰,驚嚇流產之後,撿了條命卻元氣大傷,懂醫術的老人說她沒幾年好活了。
李三變賣家產,給媳婦賣一株老山參,每天切一小片熬米湯,而他被狐狸精請去耍皮影的事情傳開後,名聲大噪,有人有人說他受了狐狸精的冤,有人說他給狐狸精當了上門女婿,還有人說,其實李三就是狐狸精變的...
總而言之,所有人都知道李三跟狐狸精有瓜葛,慕名來瞧稀奇的人不少,卻沒人敢再請他耍皮影,生怕把狐狸精惹到自己家來。
本就一貧如洗的李三,沒有收入之後,隻能挖野菜充饑。
如此過了三個月,一天夜裏李三在田地裏撿別人家的麥穗時,身後響起腳步聲,他扭頭一看,嚇個半死。
是胡來和胡二小姐,麵沉如水,滿眼怒火的盯著他。
平日裏李三想起這夥狐狸精,恨得咬牙切齒,可真見了麵,他連個屁都不敢放,想到被法師念咒殺死的胡老太君,李三嚇得手足俱顫,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求饒:“二位大仙,我知道錯了,求求你們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