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說沒經曆過這種場麵的小杜,即便是我,看到那瘋了一樣,炸著滿身的毛,紅著眼衝來的狐狸也有點怕,這跟它是不是妖邪沒有關係,就算是路邊野狗擺出這副架勢,我也會下意識躲避。
瘸七爺朝我們衝了幾米,我高舉獵刀準備跟它拚了。
它卻倏地轉身,向一旁院牆跑出,你別看它是個瘸子,可人家還是個妖精呢,一瘸一拐的跑起來,賊他嗎快,我剛想抬腳追,它已經躥上牆了。
就看瘸七爺的四個小爪子在牆上一陣亂扒,三不兩下便爬了上去,看眼就要翻上那兩米多高的牆頭,忽然間抽筋了似的,直挺挺摔了下來。
別看地上長滿了野草,可院裏原先鋪過一層磚頭,這野草是從磚縫裏長出來的,十來二十斤的大狐狸從兩米多的高度墜地,野草可承不住它,便聽咚的一聲悶響,好像腦袋咳在磚上的聲音,聽的我頭皮都有些發麻。
瘸七爺慘嚎一聲,顧不得疼,一軲轆翻起來朝另一堵牆衝去。
整座院牆都被我們貼了符,瘸七爺重複剛剛的悲劇,在快爬上牆頭時,觸了電似的墜地。
這一下倒省的我追它了,就看它一次次衝上牆又一次次摔下來,如是七八次,它終於察覺自己已成甕中之鱉,無路可逃,便趴在院門前的台階上,壓低身子,齜牙咧嘴,瞪著血紅色的雙眼,朝我們發出嗚嗚的威脅聲。
我轉頭看馮欄,他一邊冷眼觀察瘸七爺,一邊慢條斯理將黃符和蠟燭裝進包裏,沒有對我做任何指示,我便掏出布口袋,將獵刀橫在身前,慢慢向瘸七爺走去,至於是抓是砍,就看它是否做出抵抗。
隨著我一點點靠近,瘸七爺的叫聲變得尖銳急促起來,滿是驚慌和絕望的意味。
就在我離它還有三四米的時候,瘸七爺突然人立而起,兩隻爪子並攏,不停朝我作揖,那張毛茸茸的狐狸臉皺在一起,活像個可憐巴巴的小老頭,而它雙眼蒙了一層水霧,口中依然是嗚嗚聲,卻給我悲哀和乞求的感覺。
我再次轉頭看馮欄,他收拾好東西,抱著胳膊倚在門框上,隻朝我揚揚下巴,沒有過多表示。
我正想問他怎麼處理,餘光卻掃到瘸七爺動了。
它嗖的一下向斜刺裏衝去,我還當這老狐狸故意扮出可憐相,想趁我轉頭時溜走,隨即卻看到它撲倒院中,兩個小小的前爪拚命刨土,也就幾秒鍾的功夫便刨出一個洞,鑽進去半個身子。
要跟我打地道戰?
我大步走去,正要抓著尾巴將它揪出來,瘸七爺卻從地洞裏鑽出,在我麵前立起來,兩個前爪高高舉起,托著一塊半個拳頭大的銀錠。
我愣在原地,瘸七爺仰著腦袋,兩個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又將銀錠朝我送了送,好像在示意我快拿?
我難以置信的問它:“這是給我的麼?”
它點點頭,不等我拿,主動將銀錠放在我腳邊,我試探著撿起,手裏掂了掂,挺沉,便問道:“還有沒?”
它鑽進洞裏刨土,沒一會,又托出一塊銀子,舉過頭頂,示意我拿。
真沒想到這老狐狸的家底還挺厚,而我雖然喜歡錢,卻也沒無恥到勒索一隻畜生,隻是扭過頭,哭笑不得的對馮欄說:“瘸七爺賄賂我,咋辦?”
瘸七爺將銀錠放在我腳邊,溜到牆根縮著,倆眼緊盯馮欄,顯然意識到自己的命運全掌握在馮欄手中。
而馮欄大步走到院中,拿過兩錠銀子看了看,也覺得有些滑稽,便對瘸七爺道:“本來就沒想傷害你,你要早點出來跟我們談一談,何苦受這茬罪?我算了馬琳淑的八字,她不是被奪舍的妖童,你附體二十年也沒有傷害她,是不是和她家有什麼緣分?”
瘸七爺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馮欄道:“那你跟我走,咱們想辦法解決這個事!你要願意就自己鑽進來,不願意,你是不可能活著走出這個門了!”
馮欄從我手中接過布袋子,扔到瘸七爺麵前,瘸七爺想都不想,直接鑽了進去。
我趕忙上前揪住布袋口,用繩子紮緊,免得出門後,瘸七爺再逃。
隨後,好幾百年的老妖精,就被我抱在懷裏了。
我道:“走吧?回賓館讓我好好看看它!”
馮欄翻個白眼:“著什麼急呀,先把院子給我翻一遍!”
折騰到後半夜也沒找到點銀渣,最後還是瘸七爺主動幫我們又挖出一塊銀錠和兩個玉鐲子,都是它以前四處偷來的,隻可惜弟馬一家無福消受。
本想回賓館好好欣賞一下活體狐狸精,可馮欄單開一間房,作法跟瘸七爺私聊,不能有人打擾,小杜隻好滿臉失望的回家,而第二天上午,馮欄抱著瘸七爺,提著個不知哪弄來的大盆到我房間,先告之瘸七爺纏著淑琳的原因。
簡單來說,它跟淑琳上輩子有緣,當年瘸七爺被鹹豐皇帝打了一槍,皇帝的狗腿子帶著獵狗將它攆得上天入地,隻好跳河逃命,後來被山裏采藥的姑娘撈起,而天子打出的傷口,瘸七爺無法用妖術愈合,還是那采藥姑娘給它包紮治傷,又見它瘸了腿,抓不到兔子,便帶回家當寵物養。
兩年後,那姑娘在山裏失足摔死,瘸七爺道行不夠,無法將她接走當煙魂,就一直守在姑娘墳頭,直到百年後有了點本事,一隻狐狸精背著一隻女鬼,跑到村裏招弟馬,立堂口。
瘸七爺想帶著姑娘積累善功,送她到好人家投胎。
後來堂口被毀,瘸七爺附在義馬祠打災去難,也是為了幫這姑娘,否則它早就鑽進深山老林潛修了。
如此過了二十年過去,姑娘善功足夠,正趕上淑琳母親到蛤蟆村裏借宿,瘸七爺發覺她來自富貴人家,便把采藥姑娘的亡魂送了過去,還故意搞一出神仙送子的鬼把戲,好讓淑琳母親善待自己的孩子。
之所以淑琳出生後,瘸七爺還纏著她,是它將采藥姑娘送走,才嚐到撕心裂肺的離別之痛,這才眼巴巴追了過去,準備守護淑琳一輩子,等她死了,再把她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