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大家正在商量著趕緊去墳地,趁著天還沒亮,將墳地的排水係統給改了,這樣好讓歐陽毅順利下葬。
葉瑾先雖然很氣憤,但是這事關乎到葉天紋的性命,他不能不著急,所以也先將自己的情緒壓下了,跟著後麵討論。
我一個勁的打噴嚏,就著之前歐陽二哥送來的茶水,吃了藥,感覺渾身無力。
二叔比我還慘,左膀子幾乎動不了了。
就在大家都各忙各的時候,忽然,整個靈堂裏麵的溫度,陡然升高了起來。
這就像是溫水煮青蛙似的,這溫度其實是慢慢的升高的,但是一開始我們並沒有察覺到,等到察覺到的時候,溫度已經高於體表溫度了。
外麵有人喊‘走水了’!
這歐陽家的靈堂是搭在別墅正廳以及門口水泥地上的,四周全是棚子,人在裏麵,除了靈堂口,看不到別的地方的情形。
之前我們忙活了那麼一大陣子,靈堂的簾子也是拉起來的,所以,我們根本不知道歐陽家什麼時候著的火。
外麵的人一喊,我們全都跑出去,就看到歐陽家的別墅已經起了火了,而且,火勢特別猛,站在門口,能夠看到別墅後麵的火苗竄出兩層樓那麼高。
“王婆子呢?”二叔忽然問了這麼一句。
歐陽華說在別墅後麵的一個房間裏麵。
另一邊,大家已經開始組織救火了,好多村民都打了水來,但是這火很怪異,無論潑什麼,火勢隻會越燒越旺。
“別折騰了,這火是王婆子點起來的,不是一般的火,你們澆不滅的。”二叔看著那綠陰陰的火苗,擺了擺手。
歐陽華當時便有點慌了:“抬重的呢,快,跟我一起進去將我爹的棺材抬出來。”
可是,那火燒的很大,正廳靈堂已經燃起來了,這個時候,沒有誰真的想進去。
歐陽華甚至開始要重金懸賞,我卻站出來阻止了他:“其實,這棺材我估計你們進去抬也抬不動,因為歐陽老爺子托過夢,他說他想火葬了,這火,燒的算是及時呢。”
“旭哥兒說的對,這火,是王婆子引的鬼火燒起來的,不是普通的火,她的目的是借助這火勢逃出去,卻沒想到幫了你爹的忙了,等吧!”
二叔也幫著我說話,一時間,別墅門口站的全是人,眼睜睜的看著歐陽家的別墅被燒的斷瓦殘垣的。
“大師,既然這火必然得燒,那就讓他燒吧,我們去墳地看看排水係統,等排水係統弄好了,這邊估計也燒的差不多了,再收斂骨灰,讓我父親入土為安。”
歐陽華還算看得開,這邊火燒著,那邊我們一起去了墳地,天很黑,歐陽華從村裏麵拉了電線過來墳地,200瓦的燈泡一路拉了好多個,照的整個墳地都亮堂堂的。
二叔手不方便,很疼,自己沒動手,讓我代勞,我根據二叔的交代,在墳坑邊上立了一柱香塔,這香塔有一人高,燒起來並不快。
這種香塔,在我們老家,一般是中秋和新年的時候,會在自家門口立一柱,能夠持續燒一個多小時。
二叔讓我用一根紅繩,係住香塔的底端,然後拽著紅繩一路沿著排水係統拉,一直拉到了那棵被燒掉了的歪脖子樹那邊,又是一方香塔,將紅繩係在那方香塔的底端。
然後便讓人挖,挖出排水係統,動作要快,要仔細,必須在香塔燒盡之前,將排水係統挖出來。
歐陽二哥按照二叔的交代,已經去村子裏麵買黑狗去了,殺了黑狗取血,然後二叔讓我拿著刷子,沾著黑狗血,往那紅繩上麵刷,來來回回得刷七次才算完事。
我這刷著,那邊,大家也在賣力的挖,誰都不是傻子,這事,看起來是歐陽家的事情,但是歐陽家出了事,這一片可能都會被牽連,所以,這些挖排水係統的村民也很緊張,一邊挖一邊看著那兩方香塔,大半夜的,個個大汗淋漓了。
“呀,這是什麼!”一個村民忽然大叫了一聲,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了過去。
這村民是挖的最快的一個,已經挖到了排水係統中空的地方,裏麵卻不是空的,露出了一截肉呼呼的東西,很大,幾乎堵住了整個排水係統。
“別愣著,繼續挖,將整個排水係統都挖出來,手下要小心,別把這東西給挖壞了。”二叔繼續交代。
那些村民們立刻動作起來,這邊,二叔讓我站在紅繩旁邊,交給我一枚銅錢,讓我用銅錢去刮啦紅繩。
紅繩一動,黑狗血便濺落下去,掉進排水係統裏麵,滴在漸漸的被村民們挖出來的那肉呼呼的東西身上。
隨著村民們的挖掘,整個排水係統顯露在大家的眼前,這一段好幾米,被一條像是蟒蛇一樣的東西堵了個嚴實。
說是蟒蛇,其實那是村民們的叫法,我們之前見過小的,知道這是蟒蚯,巨型蟒蚯。
黑狗血不斷的滴在巨型蟒蚯的身上,‘嘶嘶’的聲音不絕於耳,那巨型蟒蚯在排水係統裏麵不斷的翻滾,身子像是被滾燙的油澆到了一般,滋啦啦的冒著黑氣。
所有人在那一刻都是靜默的,估計都被嚇傻了,這麼大的蟒蚯,肯定不是人運過來的。
我們之前在夜裏看到有人往墳坑裏麵倒東西,現在知道是那三角眼姑爺在往裏麵倒蚯蚓,蚯蚓不大,蟒蚯也隻有筷子長短,這蟒蚯進入到排水係統裏麵,按道理來說根本不會堵住整個排水係統,身子也不可能長得跟蟒蛇一樣。
我忽然便想起了之前我在弄那棵歪脖子樹的時候,聽到嘩啦一聲,那一聲,估計就是蟒蚯在排水係統裏麵劃拉出來的。
這蟒蚯是以墳地裏麵的腐煞之氣為食的,進入排水係統,吃的可是整個墳地的髒東西,那棵歪脖子樹這些年在這一片集聚了多少髒東西,我們看著蟒蚯在短時間內長成這種體型便一目了然了。
黑狗血避煞,這話一點不假,七遍黑狗血塗完,然後再彈濺到蟒蚯的身上,我們眼睜睜的看著那蟒蚯的身形不斷縮小,最終化成了一灘血水。
在二叔的引導下,所有人都跪在墳坑邊上燒紙錢,墳坑裏麵的水之前被歐陽家用水泵給抽掉了,點燃的紙錢燒盡,紙灰全都推進墳坑裏麵,連帶著周圍的泥土。
我永遠忘不掉那一夜,墳地裏麵,遍布燒紙錢的火堆,而歐陽家的方向,火光衝天。
紙灰混合著泥土,將歐陽毅的墳坑足足填起了兩米高,壓實了之後,二叔才讓人收手。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天邊忽然沒來由的響起了一道炸雷,緊接著,瓢潑大雨傾瀉而下,瞬間將歐陽家別墅的火撲滅。
這一陣大雨,來的快去的快,墳坑裏麵雨水,立刻隨著打通的排水係統排了出去。
二叔大喊:“這就是福報啊,準備下葬。”
靈堂已經被燒毀了,那口棺材也被燒的一幹二淨,歐陽華親手將他父親的骨灰收斂起來,放入剛剛送來的骨灰盒子裏麵。
趁著這個空檔,二叔卻在外麵紮紙馬,我蹲在一邊搭下手,看著二叔嫻熟的技藝,眼紅的不得了:“二叔,你什麼時候把你這滿身的本事都交給我啊?”
“你小子還用教?看著便是了,又不是石頭腦袋,看多了自然就會了。”二叔的手不是很靈活,紮紙馬又是個精細活,紮完一個,第二個實在是紮不動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點了一根煙,指著我說,“旭哥兒,你紮。”
“可拉倒吧二叔,我剛才就看了一遍,紮不好。”我連連搖頭,這事情又不像平時玩兒的,一個紮不好,還能紮第二個,這要是一直紮不出來,會耽誤吉時的。
二叔一瞪眼睛罵道:“你看你那個慫樣,剛才還說要跟我學,這會子讓你自己動手你又慫了,孺子不可教也。”
我竟無言以對。
默默地拿起竹篾,回想著二叔剛才的手法,圈圈弄弄,好一會兒,才將一個小馬的形狀圈出來,然後便是剪紅紙,往竹篾小馬上麵糊,歪歪扭扭的,在二叔的指導下,終究將一匹小紅馬紮出來了,又出了一身虛汗。
“二叔,人家葬禮都是紮白馬,你咋紮個紅馬啊?”我有點不理解,總感覺不倫不類的。
“白馬,代表孝子,紅馬,代表賢孫,讓他的孫子們送一送他,也好。”二叔沒有多說,我也就不多問了。
等到那邊喪葬隊伍齊整了,葬禮便開始了,很普通的流程,我們一直在一邊看著,跟著喪葬隊伍後麵。
抬紙馬的,是歐陽毅的孫子孫女,走在隊伍的最前麵,後麵,才是扛白幡的,再後麵,歐陽華他們兄弟端著篩子。
下葬的時候,先是紅馬點著,燒起來之後,扔進墳坑裏麵,二叔安排徐哥捧著一張紙人朝著墳坑叩拜,那紙人也是二叔之前剪的,我估摸著是代表現在還昏迷不醒的葉天紋吧。
隨著徐哥三拜九叩之後,一道紅霧從墳坑裏麵騰起,隱隱約約的,我看見兩匹小紅馬上,坐著兩個孩子,笑眯眯的從墳坑裏麵飛了上來,還衝著我感激的笑了笑,朝著西南角飛去了。
我不知道這一幕有沒有別人看到,但是我的確是看到了,心裏麵明白,這便是歐陽毅和那銜草結環報恩的魂魄去投胎了,希望他們能有一個好的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