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現在有點明白二叔為什麼不要做我的師父了,因為他在我的身邊,做的每一件事情,那些施法的手段,我都是看在眼裏的。
潛移默化中,我已經學會了很多東西,而我一旦拜入師門,那終身就隻能歸屬於那個門派,不可能輕易的欺師滅祖的。
所以,二叔這是在給我爭取最大的學習空間啊。
“好,二叔知道旭哥兒有種,你看那外麵的天,還有將近兩個小時才會亮,黎明前的黑暗,是陰氣極重的時候,養老院又處於這山間,這是最好的凝聚魂魄之所,我們現在將尋夢送到她出事的地點,然後將她的靈魂和你的靈魂暫時互換,你是陰人,替代尋夢,那邊隻要一時不察,就會遭到極強的反噬,到時候,他們可要吃一壺的。”
二叔說的很認真,但是盡量弱化這件事情的危險性,互換靈魂,好家夥,這要是一時失手,魂魄不是遊離出去了,就是再也回不來了,我下半輩子豈不要做女人了?
“二叔,把握大不大,我不想做女人。”我弱弱的問道。
二叔瞬間爆笑了起來,但是看我臉色不好,便捂著嘴硬憋著,感覺臉都要憋紫了。
“沒事的,旭哥兒,相信你二叔。”
“那好吧,我們趕緊出發。”
我說著便上前將尋夢扛上了肩頭,院長看到我們要離開,立刻過來詢問,我們說要幫尋夢叫魂,得去半山腰,院長這才沒有跟著。
這一路上走的很艱難,因為扛著個人爬山,山間露水重,我扛著尋夢在前麵走,二叔跟在後麵托著尋夢的半截身子,走了有二十分鍾才到了那片樹林裏。
二叔脫下外套鋪在地上,我將尋夢放上去,緊接著,二叔便在我們周圍點上檀香,形成了一個八卦形,而我和尋夢,分別處於這個八卦的兩個陰陽魚上麵,我在陰,她在陽。
“二叔,是不是錯了,我是男的,應該在陽麵吧?”我小心的提出疑問,這可不能弄錯了。
二叔搖頭:“陰陽調和,正是因為你是男的,才應該處於陰麵,等到你和尋夢的靈魂互換,你可不就是個女的了嗎?”
我這才算明白了過來,二叔一陣忙活,之後拿出兩枚銅錢,一枚放在尋夢的牙關之間,一枚讓我咬在嘴裏。
“這是兩枚陰陽錢,旭哥兒,咬緊了,別吞下去了,整個過程也就半個小時,半個小時之後,勝負便分。”
二叔鄭重的拍拍我肩膀,我重重的點頭,深呼吸一口,將那枚銅錢含在嘴裏,閉上眼,盤腿坐好。
二叔的咒語隨即便念叨了起來,隨著他的咒語不停的在耳邊嗡嗡作響,我的意識開始變得渙散,感覺靈魂真的要從身體裏麵飄出去一般。
但是,我並沒有看到自己變成一縷幽魂的樣子,隻是感覺自己身體被什麼東西猛地一撞,之後發生了什麼,我便不知道了。
短暫的空白之後,我慢慢的清醒過來,那一刻,我便感覺到,靈魂真的換了,我現在所處的這具身體,很虛弱,而且感覺有什麼力量在拚命的抽取我的靈魂一般。
我咬著牙,用力的咬著銅錢,忍受著那種像是要被撕裂的痛苦。
原來,之前尋夢就是處於這樣的境況之中,真是為難她了。
隨著我的靈魂注入到尋夢的身體裏,我隻感覺整個八卦陣都開始旋轉起來,二叔的咒語越念越快,我的耳朵邊像是有一隻巨型蚊子在飛來飛去一般。
這個過程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二叔的一聲‘破’將我徹底驚醒。
就在那一刻,我隻感覺那道一直牽扯著我靈魂的力量猛然消失,心中大喜,看來是成了。
但是下一刻,我的後背上,狠狠的挨了一掌,這一掌,打得我渾身像是散了架子一般。
我隻感覺自己的靈魂猛地飛了出去,緊接著飄到了半空中。
我看到二叔在收法器,看到他從尋夢的嘴裏拿出了那枚銅錢,看見尋夢醒來,看見二叔怎麼也無法從我的嘴裏麵將銅錢拿出來。
我的身子就那麼僵硬的坐在那裏,嘴裏麵死死地咬著銅錢,二叔一個勁的叫我,可是我的身體無動於衷。
我想喊二叔,但是不管我怎麼叫,二叔都聽不到,而我的周圍,不停的升騰起白霧,越來越濃,漸漸的,我連二叔和尋夢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那時候我才反應過來,二叔的方法的確是起到了效果,對方受到了我的反噬,但是他也不是什麼善茬,在最後關頭憑空給了我一掌,將我打得靈魂出竅,繼而再用這白霧困住我。
我不知道自己最終的結果會是怎樣,但是目前我的狀態,就他媽的是一隻鬼啊!
而且是一隻被困住了的鬼!
二叔這個時候肯定也發現了我的變故,但是他能救的出我來嗎?
難道,我真的就要這樣死了?
我感覺自己在飄,速度很慢,但是的確是在移動。
我記得二叔之前說,我們要趕在天亮之前完成這件事情。
從養老院出發到現在,已經過去將近一個小時了,再有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太陽就會出來,那個時候,我可能就會灰飛煙滅吧?
難道,我的命運真的就是這樣的?
就這麼憋屈的死了?不,死了至少還能投胎轉世,灰飛煙滅,從此,這三界之中便再無我的身影了。
我才二十五歲啊,還沒正經的談過戀愛,描花形的手藝也還沒傳承出去,就這樣沒了,我愧對自己,愧對爺爺。
不行,我不能這麼束手就擒,我得自救!
可是,現在我就是一縷幽魂,一沒有武器,二沒有法力,我該怎麼自救?
我閉上眼睛,腦子裏麵不停的運轉,可是毫無章法。
就在我幾近絕望之時,一個聲音在我的耳畔響起:“描花描形,繡形繡心,陰陽相合,救人救己。”
我猛地睜開眼睛,這個聲音,我好像在什麼地方聽到過,在哪裏?到底在哪裏?
當我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我的麵前,赫然站著一個雪白的布偶,那布偶的屁股上,繡著一朵黑色的石榴花。
看到這布偶,我猛然反應過來,那個聲音是屬於穆娜的,那個在醫院裏麵裝作護工的穆娜。
好久不見,我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再聽到穆娜的聲音,這個女人的聲音在這個時候出現,是來幫我,還是來害我的?
她剛才說什麼?
描花描形,繡形繡心,陰陽相合,救人救己。
我再次看向那布偶,隻見布偶的手裏麵,真的捧著一根繡花針。
我伸手過去,將那根繡花針拿過來,捏在手指尖仔細的看,真的看到那繡花針的頭部,刻著一個小字,‘陳’。
我不會繡花,隻會用繡春刀,但是繡春刀的刀尖裏麵,也有一根銀針,比這繡花針更細更長。
上一次我幫鞏叔描花形,運用‘刀走偏鋒’的手法,就是用銀針刺的,而如今,我得用這繡花針自救。
描花描形,繡形繡心,這就是告訴我,要用這繡花針,用心描出一朵花形,陰陽相合,救人救己,意思便是這花形不能太衝,太陰狠,旨在度化,方能救了我自己。
這個穆娜,到底是我的朋友,還是我的敵人?
這個問題很複雜,也很重要,但是現在我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糾結這個,我得先活著,才能有機會去弄清楚這一切。
旨在度化,這種花,要有佛性,還要能破得了包圍著我的這層霧氣。
這霧氣,是陰氣,那麼,我所要描的花形,得與它相合,甚至是將它化為己用。
這朵花,必須是佛光普照的。
我在腦子裏麵搜尋著,一百零八種花形,一個一個的排除,最終,我選擇了帝王花!
帝王花,又叫菩提花,花形大而繁複,菩提,本就有普度眾生的意思。
我捏著繡花針,看著自己飄飄蕩蕩的魂魄,不由的啞然失笑。
從開始學習描花形開始,我爺爺就跟我說過,描花形,描人描物描屍體,當然,也能描魂。
但是描魂,我從來都沒接觸過,爺爺也沒有教過我,因為想要弄到一個魂魄讓我練手,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我沒想到,我的第一次嚐試,竟然是給自己描菩提花,這感覺簡直了。
描花描形,繡形繡心,我捏著繡花針,比對著自己心髒的位置,用繡花針的針尖,小心的劃動著。
這個過程真的很艱難,因為我的身體不是實質,繡花針劃下去,根本沒有印子,所有的圖案,都在我的腦子裏,在我的手上。
一朵菩提花,我劃了整整有二十分鍾,劃完之後,還看不到成品,收起繡花針,我將自己的手捂在心口,狠狠的往下按。
越往下按,越感覺到一種反彈力在往外頂,力量越來越大,最後衝破我的手掌,爆裂了開來!
我隻感覺到眼前金光乍現,緊接著,身體飄搖,意識模糊。
等到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還躺在樹林裏,二叔紅著眼睛緊緊的盯著我,一眨不眨的。
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有陽光從樹葉中間撒下來,很溫暖。
“旭哥兒,你終於醒了,嚇死你二叔了!”
二叔一把摟住我,眼淚都掉下來了,我隻感覺到他的身體在抖,聲音也是顫的。
我微微一笑,這種被人在乎的感覺,真他媽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