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汽車站出來,按照站長給我的地址,開了有三十分鍾的麵包車,終於找到了那個收藏愛好者的家。
那是一個寡居的小老頭,戴著一副金絲邊老花眼鏡,打量人的時候,頭微微含著,眼睛往上瞟,三圈法令紋立刻爬上額頭。
我禮貌的打招呼,說鞏叔,您好,我就是站長介紹來這裏查資料的小陳,打擾您了!鞏叔點點頭,沒說話,隻是側過身子,將我讓了進去。
一進門,他指了指沙發,讓我坐下,他自己卻沒坐,進了廚房。
我這才想起來,這一折騰,已經是吃午飯的時間了,可惜我忙暈了,竟然這個時候登門拜訪,什麼禮物都沒帶,真的很失禮。
人,一忙起來,真的容易出亂子,怪不得鞏叔都不跟我說話。
但是這個時候再出去買似乎也有點不現實,畢竟,下一次鞏叔願不願意給我開門還是個問題。
我尷尬的坐著,不敢隨意亂翻騰,隻是抬頭四處打量,鞏叔家是簡單的兩室一廳,客廳不算大,裝修很普通,最有特點的是電視機旁邊那一排的報架和碟片盤,很有特色。
正在我打量著的時候,鞏叔從廚房裏出來了,手裏端著兩碗麵條,色香味俱全,一碗給我,一碗他自己。
“謝謝鞏叔。”
我真沒想到鞏叔會給我煮麵條,肚子早已經餓了,感謝了鞏叔,我也不客氣,開始吃起來。
吃飽喝足之後,鞏叔帶著我進了他的書房,一進門,便指著那些書架,朝我做了幾個手勢。
我不懂手語,但是卻一眼看出了鞏叔想說什麼,他的意思是,你自己查,小心輕放,別弄亂了。
我點頭答應,鞏叔便關門出去了,將我一個人留在了書房裏。
書房裏麵很幹淨,進門靠右邊是一張大書桌,書桌上最顯眼的便是那張一家三口的合照,書桌邊上是報架,右後方是一張單人床,中間的位置,排著三排書架。
第一排書架,放著的都是一些曆史古籍,中間兩排擺著一些合影,還有獎章什麼的,我仔細看了一遍,才知道,原來鞏叔之前是市中心圖書館管理員,怪不得這麼喜歡收藏報紙雜誌一類的,這的確是興趣使然。
第二排書架上,全是各類雜誌,分門別類的排好,很有規律,看得出來,鞏叔是一個極其有條理的人。
第三排書架上就是我要尋找的東西了,那是一個個有相冊大小的記事本,我估計裏麵應該是剪報的剪貼板,這樣更容易保存。
書架的隔板上,用黑色小楷細心的標注著對應的報紙的年代,我估摸了一下,小李司機加入汽車站是在六年前,那麼,我要找的信息,應該就在11年前後兩三年的時間內。
所以我直接便將11年的記事本拿了下來,背靠著牆壁蹲下來,坐在地上,開始從頭往後翻看。
鞏叔的這些剪報,來源很廣,有各大著名報刊的,也有小報野報的,甚至還有從雜誌書本上剪下來的。
也就是說,鞏叔搜集的,不僅僅是剪報,而是所有他感興趣的信息,隻要他能接觸到,他都給剪下來保存。
11年的記事本全都翻了個遍,什麼信息都沒找到,我心裏麵有些發涼,因為11年是關鍵的一年,這本沒有,那麼能夠查到的希望就渺茫了。
我將11年的放回去,又抽出了10年的,還是沒有。
我不由的抬起頭,看著那一整個書架的黑色記事本,心裏麵哀嚎,看來想要一擊即中有點難,我得地毯式的掃信息了。
於是,那天下午,我就一直待在鞏叔的書房裏,從17年往前推,每一本記事本都翻看一遍,直到鞏叔敲門進來的時候,我已經倒退著看到01年的記事本了。
但是沒有絲毫的線索,天已經黑了,我以為鞏叔是要攆我走,卻沒想到,又是一碗熱騰騰的麵條放在了我的麵前。
我真的有些感動,迅速的吃完,跟鞏叔說了聲抱歉,我可能還要待更長的時間。
鞏叔點點頭,沒說什麼,將我留在書房裏,他去客廳看報紙去了。
我回到書架前,繼續往前看,其實看到01年往前,估計已經沒有關於福源孤兒院什麼新聞了,畢竟那個時候,還沒有福源孤兒院。
但是我心裏麵憋著一口氣,沒有福源孤兒院,還有福源中心醫院,再不濟還有關於殘疾兒童的一些報道吧?
我來這一趟,不能就這麼輕易的放棄,丟掉了這條線索,下一條線索在哪裏?
我耐著性子往下看,逐條逐條的,一直看到了深夜,終於有一條新聞讓我覺得似乎有點用。
這條新聞還是八幾年的,已經很老舊了,說是國外研究出了一種機器,這種機器可以將彌留之際的人淹沒在一種類似於福爾馬林的液體中,等待合適的契機,便能將這些人從液體裏麵拿出來進行複活。
這項研究,一開始針對的人群,是那些怕死的有錢人,因為研究也需要成本,能夠付得起高昂的管理費的人,在這個世界上鳳毛麟角。
這個報道很不起眼,剪報也就隻有一個茶杯蓋大小,但是靠右側的那張黑白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因為那機器雖然簡陋,但是跟我在福源孤兒院地下室看到的,很像。
我一下子來了精神,掏出手機,開始搜索一切關於這個研究的信息。
但是全是一些關於國外的研究進展的新聞,國內沒有一條。
我靠著牆壁,腦子裏麵慢慢的整理,從一開始進入到福源孤兒院的地下室,我就猜測,那可能是一個科研基地,但是被否決掉了。
但是現在從這條新聞看來,我一開始的猜測可能是對的。
隻是,這個科研基地跟國外的不同,他們所研究的對象,是一群殘疾兒童。
做這項研究的,或許也並不是什麼科研人員,而是福源中心醫院的某些醫生。
他們的目的,是想將這些身患疾病,命不久矣的孩子們,密封在這樣一架機器中,等待醫學的逐漸進步,當時機成熟之際,將這些孩子取出來,複活,幫他們消除病痛。
所以,他們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誰又能保證這項科研真的能夠出成果?
現在都2017年了,我還沒有聽說哪一個人真的能夠在遺體保存幾十年後,通過某種手段複活了的。
如果可以,前段時間那個淩森gua可就不用抓林夕擺什麼五行續命的陣法了,直接密封在這樣的機器裏麵,等待複活就好了!
我覺得這些人可笑,可是轉念一想,可笑的或許是我自己吧!
有哪一項發明,在伊始之際,不是受到了眾多的非議,隻有真正能夠堅持的人,才能獲得最終的勝利。
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如果我的猜測是對的,那麼,這些孩子是從哪裏來的?
福源孤兒院的前身是福源中心醫院,來這裏看病的對象,可能就是這些殘疾兒童,那麼,這些孩子,很可能是當年的病人。
而福源中心醫院,開在那麼荒涼的地方,能夠吸引這些孩子的家長帶著孩子去看病,可能也跟這些機器有關。
這些孩子的家長,最終會選擇福源中心醫院,可能也是走投無路了,眼看著自己的孩子快不行了,所以才會死馬當作活馬醫,忍痛將這些孩子密封進了那些機器中。
那麼,又是什麼原因導致了福源中心醫院的倒閉,那些研究這項技術的醫生呢?這些機器按道理來說是極其昂貴的,他們又是從哪裏弄來這些機器的?
這些孩子的家長呢?
疑問越來越多,我感覺憑我一個人的力量,根本沒有那個能力,在剩餘的兩天內,將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
我得從這個口子突出去,隻要能找到一條有用的線索,或許就能將整個謎團打開。
但是,突破口在哪裏?
頭很疼,我傷腦筋的用手拍著腦門,想讓自己鎮定下來!
機器!對,人的行蹤可以隱匿,可以死去,但是機器卻還存在著,或許我可以從機器的樣式,找到一些線索。
手機是個好東西,我將那剪報上麵的黑白照片拍下來,輸入到檢索框裏麵,點擊搜索。
一分鍾不到,各式各樣形狀樣式相仿的機器照片全都被檢索了出來。
我點開,不斷的滑動,尋找著印象中,跟福源孤兒院地下室外觀相似的機器。
這個過程簡直是煎熬,夜已經深了,我看了一天的剪報,眼睛酸澀無比,燈光也不是很亮,有好幾次我都差點睡著了。
淩晨三點多,我終於在不斷的檢索下,找到了相似的機器!
當時我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心裏麵的激動真的是無以言表!
但是我忘了自己腳早已經麻了,一跳之後,重重的跌倒在了地上,摔得渾身都疼。
巨大的聲響引來了睡眼惺忪的鞏叔,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從地上爬起來。
“對不起,鞏叔,吵到你了。”
鞏叔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確定我沒事,搖搖頭,指了指前麵的單人床,然後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