壟景怡拍了拍頭,哀歎一聲,“你看我,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剛才接到消息說你住院了,我慌得趕緊趕過來,連日常用品也不記得要給你買些過來。這樣吧,等到沈先生回來,我就立刻回去。”
“不要……”可能是我語氣太重了些,壟景怡微微一怔,我趕緊解釋道,“我不想讓沈君恪看到我這個樣子嘛,一點精神也沒有。哦,對了,我的包裏有一套化妝品,你順便替我帶過來。”
“這樣啊……”壟景怡始終是忌禪沈君恪的,但是也耐不住我的軟磨硬泡,她隻得說道,“那我速去速回,阿彩,你身體很虛弱,現在千萬不要下床到處亂跑,如果你再出什麼事,沈君恪一定會把平西鎮給翻個轉的。”
壟景怡走了,但是我沒有忘記她看我的最後那個眼神,昨天,似乎在我昏迷之後,發生過一些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病房裏還是和我昨天半夜起來看到的一樣,隻住著我一個人,而且,看樣子應該本來就是一個獨立的單間,為了保險起見,我將那塊東西藏在袖子裏,取下液體瓶,就去了洗手間,我看著手心裏那塊玉牌,隻有我的大拇指般大小,上麵正刻著一個字,裳,後麵刻著一個‘令’字,我的心開始狂跳了起來,這個難道就是外麵的人搶破了頭,連命也不顧的神鬼令?就是它便可以號令天下眾鬼神?可是在我的眼裏,看來看去,隻不過是一個稍顯精致的玉牌而已。
我將脖子上的項鏈取了下來,將這個玉牌掛了上去,既然在我的身邊已經沒有可信之人,這個東西,現在也不適合麵世。
“咦?”我看著光潔如昔的手碗,那個血玉玉鐲呢?什麼時候不見的?
腦子裏突然回憶起在見到崔府君的時候,他有伸手拉過我一把,難道,
無論如何,現在始終也是少了一樁事,那外麵的呢?雖然昨天晚上經過沈君昱的一翻倒騰,那些人應該能夠暫時清靜一段時間,但是,歐陽家擁有神鬼令,並且有魔王撐腰的事,相信很快就會在江湖中傳開來,到時候,又會是另一聲血雨腥風。
我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我的本意隻是想要在死之前替沈君恪找回他的身體,沒想到,我也卷進了一場無法預測到將來的漩窩之中。
“阿彩,阿彩……”沈君恪焦急的呼喚聲傳來,我趕緊整理好衣服走了出去,他在見到我的時候,鬆了口氣,過來扶著我,不悅的低斥道,“我不是讓壟景怡在這裏看著你的麼?她居然膽敢擅自離開?”
“是我讓她替我回去拿些東西的,你不要怪她。”
沈君恪將我扶到床上躺下,我這才輕聲說道:“沈君恪,壟景怡是我們的朋友,不是我們的下人,她不欠我們,你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凶,認為有些事情由她來做是理所應當?”
“朋友?”沈君恪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半晌後抬頭看著我,“我活了上千年,但是,我曾經的朋友隻有一個人,對我來說,朋友不過是最能夠輕易背叛你的人而已。”
“沒有利益就沒有背叛,我沒有你想得那麼複雜。”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沈君昱的影響,我現在對沈君恪說話的語氣,處處針鋒相對,半點不退讓。“對我而言,我的親人原來隻有爺爺和奶奶,可是,後來有了你,現在,還有了大舅舅甚至更多的親人。沈君恪,親人,是永遠也不會背叛我的,不是麼?那麼,昨天晚上我最危險的時候,你去了哪裏呢?”
“我……”沈君恪薄唇緊抿,轉身走到一旁,背對著我說道,“我知道昨天晚上是沈君昱帶走了你。阿彩,就因為這樣,所以你現在已經不再信任我了,是麼?我在你的身邊,做再多的事,始終也比不過他跟你說上幾句,是麼?千年前下詛咒的人是他,害得你們歐陽家的女人世世代代都活不過二十五歲,如今你大限將至,又是他來裝好人,我恨他,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但是,我如今的能力卻不能像他一樣,可以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來幫你。所以,我才會急著想要找到我的身體,無論前麵的路有多難走,為了能夠讓你活下去,就算是拚到魂飛魄散,我也要找到我的身體。如果,這些都是你認為我用來利用你的理由,你隨時可以走!”
“走?”沈君恪是第一次對我說這麼重的話,我伸手將手上的針頭拔出來,血立刻湧了出來,我不管不顧的走到沈君恪的麵前,“一直以來,我都沒想過要纏著你不放。是因為你告訴我,是你,每次都在我最危險的時候,寧願灰盡煙滅,也要救我出來。你一步一步的得到了我的信任,全部的,但是你的所作所為,一次比一次讓我心寒,我不知道你的身上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我更不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到底因為我是歐陽彩,還是因為我像歐陽霓裳。我問了很多次,到底是誰對我們下的詛咒,你從來都說你忘了,可是現在,你又說是沈君昱。昨天晚上那些陰陽師是想要將我殺之而後快的,那個時候,你又在哪裏?”
沈君恪冷冷的轉頭笑看著我,“是啊,還真是巧合,是不是?你發生了這麼多事,差點被人殺了,救你的人不是我,而是沈君昱,而現在我又指認下詛咒的人正是沈君昱,所以,你更加相信我是鐵了心要找他背這個黑鍋的,是不是?原來,我在你的心裏,就是這麼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而他,千年魔王,才是真心對你好的那個人,是不是?”
“是!”我的眼淚什麼時候流下來的,我不知道,但是也沒有想過要去擦,我同樣冷漠的看著沈君恪,“昨天晚上,陰差來過。”
我的話讓沈君恪一怔。
從最開始,你就一直在騙我,沈君恪,為什麼?我早就懷疑過,而我卻一無所知,我以為,這是你的能力所為,我不想去懷疑你,因為你救了我一次又一次,我舍不得讓任何嫌隙出現在我們之間,可是,你給我這個機會了嗎?沈君昱說過,我到現在還是處子之身,如果想要證明你沒有騙我,你敢不敢讓我現在就去驗個身?現代的醫術,遠比你想的要高明得多,你敢嗎?”
“好,很好……”沈君恪眼睛越發的血紅,“無論是千年前,還是千年後,你都會因為他而對我們之間的感情猶疑不定!”他突然伸手掐著我的脖子,我隻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最後,被他高高的舉起來,用力的往牆上摔去,沒有想象中的疼,卻聽到頭頂傳來一聲悶哼,“你大爺的,我這把老骨頭都快要散架了。”
是大舅舅……
我悲憤的轉頭看著沈君恪,他的眼睛溢出血淚,我的心痛得讓我承受不住,慢慢的彎下腰來,沈君恪朝著我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大舅舅毫不猶豫的擋在我的麵前,“誰也別想碰我家丫頭一根頭發。”
沈君恪冷冷的嘲諷,“就憑你,有什麼資格來擋我?”他手一揮,我看到大舅舅鬆開我就與他大打出手,沈君恪是千年鬼王,就算長期虛弱,但是大舅舅畢竟已經年過半百,哪裏會是他的對手,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大舅舅出手,沒想到,他的動作利落,連大氣都不曾喘過一下,有條不紊的跟沈君恪對著招,“歐陽彩,一千年前,是你殺的我,這一世,我本是打算既往不咎的,可是……從今天起,我們之間恩斷義絕!”
說完,沈君恪立刻從房間裏失去了蹤跡,大舅舅對著窗口冷哼一聲,“哼,什麼千年鬼王,你若是再走慢一步,老子一定擰下你的頭,看你還敢不敢對我家丫頭粗言粗語。”
大舅舅上前將我扶到床上躺好,我轉身‘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口血來,大舅舅臉色一變,就要去叫醫生,我拉著他,輕輕的搖了搖頭,“我沒事。”
大舅舅這才歎了口氣,“丫頭,你這性子到底是隨了誰呢,怎麼這麼倔?算了,問了也是白問,一看就知道是隨了你媽。當年你媽就是不聽我們的勸,非要嫁給你爸,結果……我們找了這麼多年,都沒有找到她的半點消息,想來也應該知道,她早就應該不在人世了,可是,如果在家裏,至少不用死得那麼沒有尊嚴。”
大舅舅說到這裏,眼睛有些發紅。
我拉著他,靠在他的懷裏放聲的大哭了起來,我不懂,為什麼前一刻還可以溫柔如水,後一刻,就恨不得將我殺之而後快。他不是說他什麼都忘了麼?是因為他想故意忘記這段仇恨,還是,他根本就是想要利用我得到神鬼令?隻不過,今天被我揭開了他的真麵目,一時間氣急敗壞?
“丫頭,等你好了,我們就回家去吧。我們會保護你,這幫孫子不敢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