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青雲觀,我首先想起的便是小楓小葉兩個小家夥,當初把她們從楓樹林救出來的是我,帶她們來青雲觀找逍遙子幫忙的也是我,我跟這倆小家夥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她們卻在我最孤獨的那一刻陪伴了我,算是我成為鬼魂後,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了。
逍遙子輕抿一口熱氣騰騰的咖啡:“那兩個小骷髏頭呀?她們在東閣的貢房裏正受祭奠,你要不去看看?別怪我沒提醒你,這才過了一個多星期,離分魂收壇之日連零頭都還沒過去呢。”
“能去看?”我眼前一亮,趕忙問道:“不會打擾到法事吧?”
“當然不會,隻要你別亂放陰氣衝撞了祭壇。”逍遙子衝我笑了笑,舉著咖啡杯一副文人騷客的作態,吟詩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別瞎扯,倆小女孩是我妹妹。”我滿頭黑線,也知道逍遙子這老頑童不在乎什麼長幼尊卑,於是隨口懟了句:“才十來歲,你得多禽獸才能想到那方麵去?”
“你還真別說,在清朝十三四歲出嫁的比比皆是。”逍遙子搖頭晃腦,說到這,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望向我道:“也不知剛剛是誰在我家門外,說什麼;這年頭81的老頭都找18歲的大學生……你瞧瞧你,和那倆小女孩才差了幾歲?豈不容我隨便猜猜?”
“呃呃呃。”我啞口無言,合計著逍遙子這家夥,把我和林平凡在門外談的話都聽了個一清二楚?也難怪,逍遙子本事那麼大,而且這又是在他家門口的仙家洞府裏,要是聽不到我倆的談話才怪了,我就說林平凡那小子和我聊天時怎麼老是一本正經的,原來他知道逍遙子在偷聽啊!
這下樂子可大了,雖然逍遙子是個沒心沒肺的老頑童,報複我不可能,但指不準什麼時候給我耍點小心眼,讓我倒黴倒黴……林平凡這混蛋在門口也不提醒我一下。
我苦著一張臉,逍遙子就那麼坐在八仙桌前,笑眯眯的望著我品咖啡,也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不過話又說回來,他既然聽了個全過程,自然也知道攝青青托我給他帶的話是什麼了,我也就不必找機會把這句尷尬至極的話念給他聽。
眼見逍遙子也不言語,我咳嗽兩聲,避開這個話題問道:“東閣在哪邊?”
“廢話,不在東邊還能在西邊不成?”逍遙子抬頭白了我一眼,朝門外一指:“道觀就這麼大點,自個找去。”
我應了聲,走出逍遙子臥室,又站在不算寬闊的小庭院中。
我先是瞥了眼院中心供著的無麵神像,供桌上的香灰隻有淺淺一層,看樣子上貢香也是時有時無的,抬頭瞧了眼天色,本想辨別一下東西南北,卻意外發現青雲觀的天空上竟沒有太陽!我先前未曾抬頭看過,未曾注意到這奇異之處。
仔細觀摩片刻,果真是沒有太陽!分明陽光璀璨照耀而下,但那一輪紅日卻未見蹤影,不似平日裏被烏雲籠罩那般簡單,而是真的不存在於這方空間內!
嘖嘖稱奇一番,我沒多在意,畢竟逍遙子算是半個仙人,而青雲觀這地方也勉強算半個仙家洞府,如此奇地,有奇景奇事反倒是在正常不過,見怪不怪。
至於分辨方位,我覺得逍遙子那間臥室應該是麵朝南,位於北的房間,畢竟東南風有生發之氣,道教以此為喜,朝南坐北乃是大好格局。
順著方位,我邁步朝東側的小房子走去,推開木頭房門,如我所料,這房間便是東閣,裏麵擺放的物件異常節儉,昏暗幽靜間,僅有一張供桌與一個法壇。
逍遙子幫著給小楓小葉兩人做法也是盡心,銀白色紋路的法壇內矗立著三根粗壯的貢香,紅通通的,足有大拇指粗細、孩童手臂般長短,打眼一看就知道造價不菲,倘若放到寺廟裏,定然是數萬開價的高檔香火。
紅木供桌上擺著一大一小兩個骷髏頭,可不正是小楓小葉兩人?眼見我走進來,這倆小家夥卻沒什麼反應,我湊過去一看,原來她們倆還昏睡著呢,法壇內三根燃燒的貢香,冉冉煙氣環繞在兩個小骷髏四周,明眼人都能看出這對她們滋養不小。
不出意外,這倆小家夥隻要順利從骷髏頭裏脫身,保準能成就陰司境界。
見這倆小家夥沒事,我也就放心了,欣慰的笑了笑,本想伸手摸摸兩個小骷髏頭,卻又怕壞了祭壇的法事,最終隻能深深看了兩眼她們倆,這才走出法堂,關上了這間東閣的門。
走回逍遙子的臥室,逍遙子不知什麼時候又坐到了電腦桌前,絲毫沒有前輩風範的戴著耳機玩起遊戲,我就挺納悶,這家夥不是已經活了有兩百餘年了嗎?哪怕返老還童,也不至於那兩百年的記憶都消失掉,至於真的像個現代青年似得玩遊戲嗎?
逍遙子愛怎麼滴我也管不著,見他玩起電腦遊戲,我也就在一旁看著他玩,突然發現這遊戲我以前也玩過,而且還玩通關了,便開始指點他去哪領任務、哪塊刷怪爆率高,一來二去,我倆還真聊到一塊去了,要不是我早就知道這家夥是個老道士,還真會把他當成個普通青年來看。
在我跟逍遙子玩電腦遊戲的空檔,林平凡也風塵仆仆趕回來了,他手上提著兩份盒飯,我也不曉得這家夥拎著盒飯是怎麼從牆院外翻進來的,難不成是先把盒飯撇過來,自己再翻牆?我就從來沒見青雲觀的觀門打開過一次!
“師傅,這次搶到她家的秘製雞腿了。”
林平凡興衝衝的把兩份盒飯放到八仙桌上,逍遙子聽見秘製雞腿,頓時遊戲也不玩了,眼睛發光的竄到八仙桌前,把盒飯袋子拆開,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
我也挺納悶是什麼美食讓逍遙子如此念念不忘,探頭看了眼,卻發現隻是個普通雞腿而已,雖然醬汁豐厚,色澤鮮美無比,但在我眼中看來也就那麼回事了,或許是因為我是個亡魂的緣故吧?陽間的普通食物早已對我沒什麼吸引力了。
逍遙子吃的開心,拆開一次性筷子就狼吞虎咽,林平凡也知道正事,看了我一眼,趁機在一旁問道:“師傅,剛才我和王奇坐公交車的時候遇見個小偷,王奇幫著踹了一腳,誰知道那小偷為了逃跑從車窗跳下去,正好被一輛卡車撞死了,這事因果怎麼算啊?”
逍遙子啃著雞腿,滿嘴流油,頭也不抬道:“雖說世間因果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可陰差幹預陽間致人死亡,依照地府規矩是要貶去十八層地獄當苦勞力的,至於幽冥界的規矩嘛,至少也得被派去鬼蠻域開荒個十年八年。”
“那怎麼辦?”我聽了逍遙子的話,心頭也是一驚,哥們我這大好前程才剛剛有眉目,我可不想被發配到什麼鬼蠻域十年八年啊,開荒什麼的,一聽就不是個好去處。
逍遙子也知道事情輕重緩急,沒開玩笑,手裏攥著個雞腿,嚴肅道:“這事也不是沒解,我猜那被撞死的小偷魂魄應該化冤魂了吧?這是個好事也是個壞事,你若能把冤魂抓去幽冥界輪回,會給你減輕一份罪責,到時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象征性懲罰一下,也就沒什麼了。”
“可問題是冤魂跑了。”林平凡也有些急了:“師傅,你能一次性把話說完不?別賣關子。”
“跑了那就麻煩大了,你最好在頭七前把他抓回來。”逍遙子瞥了眼我,隨口道:“要不然等厲鬼能自如行動,他犯下的罪孽可有一半要歸到你頭上,不想倒時候真被發配到鬼蠻域,就盡快把他去幽冥界吧。”
“不是吧?還真有這茬事?”我驚道,要早知殺馬特小偷的冤魂真會連累到我,我當時哪怕拚著耗費魂魄,也會施展魂歸來兮把它抓住,這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現在殺馬特小偷的魂魄都不知跑哪去了,幸運點或許還在出車禍的現場附近,具體位置,誰又說得準呢?
見我垂頭喪氣,林平凡拍拍我肩頭,安慰道:“沒事沒事,還有七天,時間充足著呢,想找個新生厲鬼也不算太難,大不了到時候我請日夜遊神幫咱倆找鬼。”
“日夜遊神?你能請得動?”
聞言,我納悶望著林平凡,畢竟我昨夜就見了個厲害的夜遊神,高九尺,力大無窮,當時要不是他過失打傷了我,處於理虧一方,也不會答應我幫忙尋找林平凡,更何況他口中稱林平凡為小道,又豈會願意被一個小道驅使?
林平凡笑了笑道:“正牌子日夜遊神當然不是我能驅使得了,可地府陰職千千萬萬,遊神也不止正牌子陰神一種,許多半夜遊蕩的陰間小鬼也算是種巡查司職,雖然稱之為夜遊神,卻更像些跑腿的小吏,隻需要些冥幣便能收買來幫忙辦事。”
“原來如此。”我恍然,又算增長了些見識,以前光以為夜遊神指的是正牌子陰神,卻不曉得原來所有夜巡的小鬼,也被統一稱為夜遊神,看樣子昨夜那城區夜遊神算一方督查了,它手中提著的燈籠裏,不也是一堆夜遊小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