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管家掃過陳立帆那張臉,心下不由感慨。
這個平日裏看上去放蕩不羈的大少爺,其實內裏恐怕是個完全不同的人。
別看他每一日都沉浸在溫柔鄉之中,仿佛隻喜歡吃喝玩樂,是個實打實的二世祖,可真到了麵對事情的時候,他的冷靜理智甚至決斷能力都遠遠高於老鏢頭。
隻是這個少爺卻從來沒有過任何盛氣淩人的時候,無論麵對什麼事都是一副嬉皮笑臉不甚在意的模樣,隻要真到了需要認真的時候,才能看到他露出一絲絲與平日裏不太相同,甚至有些過分陰冷的眼神來。
老管家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以現在少爺的舉止行為和年齡來看,若是再過十年,等這位少爺學會了什麼叫喜怒不言於行,恐怕就沒幾個人能摸懂他的心思了。
“把火騎隊的管事叫過來,我要親自問話。”
陳立帆動了動手指,把手上原本握著把玩的扳指套好,又抬手給自己倒了杯茶,這才慢條斯理的吩咐。
“是。”
老管家沒有絲毫不敬,領了命令下去,要說陳總鏢頭一共有三個兒子,就頂數這小兒子陳立帆做事最有模有樣,雖說年紀小點兒,看起來年少輕狂,年輕氣盛的,但絕對是個可塑之才。
也正因為如此老管家才對他沒有半點不敬,甚至心裏暗暗覺得,他是未來最有可能會繼承整個鏢局的人。
這可不是他單單自己一個人的想法,就連陳總鏢頭這些年也逐漸開始重用起這個小兒子來,頗有點要好好培養他的架勢。
話說火騎隊此刻正好就在鏢局裏,並沒有出去跑商,也沒押鏢,領頭的陳四正拍著自己的一身橫肉斜倚在床上,懶洋洋的享受著旁邊溫香軟玉的照顧。
“四爺您看這力道可以嗎?”
“怎麼是我陳四沒給你們吃飽飯嗎?捶個腿,力氣這麼小,要你何用?”
一聲嬌俏的詢問,換來的卻是陳四暴躁的回複,接著就聽見女子尖叫的聲音和什麼重物落地之聲。
很明顯是陳四踢了那女子一腳,而且力氣還不小。
這陳四本就長得五大三粗的,頭發剃得極短,隻在腦袋後麵留了一小撮,綁了個辮子,加上又是常年在道上混的,這些年風裏來雨裏去的,身上的肉是沒減下去,但也練了一身力氣。
這用力一腳把那女子踹的頓時撅在地上哀嚎了兩聲,就疼的再也喘不上來氣兒了,眼看著一張蒼白的臉,血色全無,捂著被踢的地方,慢慢失去力氣暈了過去。
老管家進來剛好看見這一幕,視線隻微微在那地上的女人身上頓了頓,卻仍是麵色如常,淡淡的往前拱了拱手,朝著坐在榻上的人開口。
“陳四隊長,少東家有請。”
“哪個少東家?精銳鏢局三個少東家,你倒是說清楚是誰呀?”
陳四看見來人,一動未動,隻是剛開始支楞了下眼皮,看清了是誰之後又重新眯起了眼睛。
說話的語氣慢條斯理的,好像連嘴都懶得張一下一樣。
老管家也是不氣不惱,淡定的又繼續拱手回話,回的十分利落。
“是小少爺想見你一麵,說是有些事情想問問,有關於前一段時間在尾失鎮上走鏢的事兒。”
老管家說著語氣逐漸冷了下來,這語調裏的威脅就不言而喻了。
果不其然,陳四這下算是睜了睜眼睛,但又很快重新躺了回去,他不在乎。
畢竟他可是跟陳總鏢頭。一路風裏來雨裏去打拚,過來的當初的精銳鏢局還什麼都不是的時候他就已經在了,現在他還在走鏢,就已經算是給精銳鏢局麵子了。
所以不管他做出什麼事兒來,他都確信陳總鏢頭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管的。
“行走吧,這年頭真是什麼人都能問問鏢局的生意了,長輩的怎麼做事也需要小輩來教,也未免太沒規矩了點,月祖代袍這事兒可幹不得,要不指不定哪天就違背天道……”
陳四沉吟片刻,似乎是在仔細考量自己去的必要性和能否不去。
最後還是懶洋洋的起身了,跟著那個死老頭兒,一邊嘴裏念著樣,一邊朝著老頭帶的路走了過去。
“四叔,我聽說前一段時間尾失鎮上出了些事兒?”
陳立帆就坐在剛才坐的位置,一動沒動過,甚至連麵前的茶杯擺放都一模一樣,手裏還捏著那個扳指,隻是是套在大拇指上,來回摩挲而已。
陳立帆略顯稚嫩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但是要十分平穩,雖是詢問,但語氣裏滿是肯定,也表明他已經把此事調查完了,對方根本沒有狡辯的必要。
“走南闖北的總會碰見些無賴,真遇見事兒的時候要是不夠橫,恐怕被欺負的就是咱們自己人了,你年紀還小,很多事情根本不知道,我走了這麼多年,自然明白什麼事兒能做,什麼事兒不能做,這點小事兒還不需要少東家親自過問來操心。”
這陳四的確是囂張的很,到了陳立帆麵前也絲毫沒有要退縮的意思,說話還是那麼硬氣。
梗著脖子,仰著下巴,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說話的時候故意陰陽怪氣的慢條斯理。
那個用鼻孔看人的模樣,就差直接把你個小兔崽子,老子根本不看在眼裏,這幾個字刻到臉上了。
陳立帆倒也不氣,淡定的給自己倒茶喝水又放下,過程一氣嗬成,行雲流水,看不出任何情緒變化。
陳四見狀也不打算站著,四下看了看本想找個凳子坐下,卻發現整個屋裏就隻有陳立帆坐著的凳子旁邊還有兩個凳子是圍著桌子放的。
饒是再怎麼囂張,再怎麼看不上這二世主,也不可能真跟人家坐到同一個桌上去,陳四不由皺眉,心下更是不悅,耐心瞬間耗盡了。
“是這樣的,前一段時間我偶然在街上碰見個擺攤的小娘子,覺得他手裏的東西頗為不錯,想把此人收為己用,可是一調查才發現原來跟四叔你是有過節的,所以才想著問問。”
陳立帆一點沒錯過他的小動作,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依舊慢悠悠的說著自己的,故意拖著時間,不想快點結束。
他要看看這個在外麵囂張跋扈的所有人都知道的陳四,在自己麵前能到什麼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