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張法各有章法
夫人見法正問自己老王爺的打算,她搖搖頭。法正道:“那何不等王爺醒來,討個懿旨,或請來其他兩位軍師同作商量呢?”。夫人道:“老王爺是要同你們商量的,隻是有件事想必軍師知曉,那日梅小將軍在後帳認親,王架與我是沒有避著軍師副帥的,但是眾家將官皆不知曉此事,老王爺是真老了,這身子骨,你們也都看在眼裏。老王爺平日裏就常說,今日脫下鞋和襪,不知明日穿不穿。他有一個心事未了,便是嫵兒還不曾認祖歸宗,至今依然是梅氏。軍師,我來問你,在這軍前寢帳之內,可否能辦個小小的儀式,讓嫵兒回到爹娘的身邊,承歡膝下,好讓王爺在世的幾日,也能骨肉團圓,享享天倫”,這幾句出唇,王妃又是掩麵而泣。
法正聽著雖是感人,但他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這事可不是王妃說得那麼簡單呀。想那王妃是何等樣人,自然曉得個中的道理,可偏要他法正作這個為難之人。說說是要認祖歸宗,骨肉團圓,一家之私事,無可厚非。可在這軍前選帥之際動作,不成了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了嗎?就是要旁的人靠邊站,這樣作未免意氣用事。漫說並不是老王爺的授意,即便是,也有侍商榷。這關係漢家一統的大業怎能稀裏胡塗?法正思忖多時,才起身對王妃道:“王妃,此事倉促不得啊。大戰在即,這選帥與認親孰輕孰重,夫人要三思呐。我軍士雖一心思進,隻怕有些將軍們不服。此時若生變故,恐有大大的不利。還請王妃費心照應老王爺的身體要緊,何不待老王爺緩轉過來,請來子布老先生和諸葛軍師,大家需從長計議啊”。
“哦”,夫人長歎一聲:“既然軍師這樣講了,我心裏也明白些了,一切事情自然都是要等王爺醒來再定奪的。不過,王爺的心思我怎麼會不知道?軍師莫非錯意了妾身?這選帥與認親本就是不相幹的兩樁事。王爺的安危實在是叫人揪心。他即便不是大帥,不是王爺,便是個市井間的人物,再便是個花兒乞丐,也有舐犢之情。軍師就眼睜睜看他關門無後,淒涼終老嗎?老王爺本是有許多的兒女,可一個個病死的病死,戰亡的戰亡。就連賤妾我那一雙親生的哥兒姐兒臨了也都沒了。為此事,王爺常是背人處老淚偷彈,隻說是我夫妻身後沒有了披麻戴孝摔盆之人。不想這苦命的嫵兒卻被救苦救難的南海觀世音菩薩給我們送回來了。依我的法子,當下裏就該讓嫵兒現了女兒身,認回我關門。老王爺也是和軍師所略之事相同,便隱了下來。本想班師之日,再論家事,可這身子骨不給自己爭氣呀,說倒下就倒下了。這些個事且不論,就說那軍中,軍師副帥以為不講就能瞞過許久嗎?那嫵兒一顰一笑,一招一式皆是女態,當誰眼拙看不出呢?不僅更讓人妄加揣測,還怕這孩子,也有個”。王妃收住口,又說道:“總是有許多的不便。倘若有個閃失,軍師,你與我誰擔待得起呢?”。
“哦”,法正長吸一口氣,“這個”。“軍師”,王妃接著道:“這嫵作回了我們的女兒,我是要留在身邊左右的,她一個女孩子家,我還舍不得她打打殺殺的,如何要與列位將軍爭搶呢?硬要把這認女兒和選帥扯上,未免荒唐了吧”。“王妃”,法正道:“我自是聽明白了王妃的意思,但隻怕他人會猜想,使得軍心不定呐”。“胡說”,夫人略微惱了一惱,挑挑眉,又穩住神:“軍師辛苦了,先回帳歇息吧,王爺醒來我再去請”。法正忙起身告退。出得王爺的寢帳,是心事重重,滿腹猶疑。
進得自己的寢帳,卻見一人正席座而飲,定睛瞧看,正是子布老先生。
“哎呀”,法正一掃臉上的愁容,邊笑邊走將過來,“張先生,何時來的呀?勞你等我半日,陪罪,陪罪”,法正說著朝張召麵前的桌上一看,已是擺了一桌子的好菜。張召起身道:“孝直,老朽不請自來討擾,才要陪罪呀。來,”,說著,拉住法正坐下,“老夫確是等了多時。這酒菜可都熱了幾趟了的”,張召給法正和自己各滿一杯。法正問道:“張老先生,是特來尋我吃酒的?”。張召笑笑,手拈須髯,“嗯,老夫特來討酒吃。不過,我可不白吃你的酒,我是備了重禮來的。哈哈”。法正苦笑一下:“老先生說笑了。能來吃酒,我是求之不得。何必備禮。不過但備了,想必就是重的,你道是也不是?”。
張召依舊撚須笑笑,“孝直,王妃可與你提到選帥之事嗎?”。法正略微一驚,四下望望,對張召道:“先生既已知曉,我也直說了。王妃確是與我提起此事”。張召問道:“孝直怎樣答複?”。法正道:“這等事我怎好妄言。須要王爺決斷才好。隻是,不瞞老先生,那新來梅嫵小將,先生以為是何人?”。張召微合二目:“是何人?”。法正呷了一口酒,“她本是老王爺的親身女兒,是那已亡故的梅氏夫人所生養。這孩子幼小時便丟失了,不想父女們在這軍前團聚了”。“哈哈哈”,張召朗聲大笑,笑得法正後脊梁骨直冒涼氣,隻說了一個字,“這”。
張召收住笑聲,“孝直,老朽俱已知曉了。不僅老朽知曉了,軍眾上上下下俱有猜測,隻是還未卜得真相”。法正豁然,“怎麼,其餘人未曾卜得,你子布老兄就占得了嗎?“。張召道:“並非是老夫占得。你可知那梅嫵幼時是怎樣的丟掉呢?她本不是丟,是被我那盟兄,嫵兒的外公帶走了”。“哦”,法正這才了然,原來張召早已知道這梅嫵的事世,遠比自已清楚得多。法正問道:“那梅將軍可識認得先生嗎?”。“不可能了,我那盟兄梅九公自帶了嫵兒走後,便回了家鄉晉陽太原府。老夫與他近廿年不曾相見了。隻說是此次隨軍征剿可與我那老哥哥見上一麵,卻聽說他已去了。唉”。
法正才曉得竟還有這麼一樁事情,他接下去問:“請問張老先生,方才隻說是備了厚禮,卻不知是怎樣的禮品啊?”。法正回過神來,“啊,孝直。你還不解我的意思啊?這件消息便是厚禮啊。孝直,莫非說你變了心腸?”。法正問道:“哎呀先生,怎說法正變了心腸呢?”。張召道:“如不曾變,這豈不是天賜的良機來完成臣相的大事?孝直不見那梅嫵本領了得,是個難得帥才,她堪與那古之良將媲美啊”。法正道:“張老先生,梅嫵小將縱是個了得的將才,隻怕此時如此大的動作,弄不好我們是搬磚砸腳麵,弄巧成了拙啊”。
張召將酒杯推開,湊近道:“孝直,安內方可攘外啊。此時那唐童倒不足憂。然那魏延在軍中倒是如芒刺在背,臣相麵授你我機議之事,你可記得?”。法正道:“我怎會忘記,子布,我認為還是要再等等看。揠苗助長,欲速則不達呀”。張召聽這話,已經好不耐煩,起身鼻子裏哼了一聲,拂袖而去。法正也不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