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安可惜以為尚蓋讚會拖著柳城的銀子不給,沒想到那一夜後沒有兩天,戶部就來人通知她說,銀子已經從國庫中提了出來,都是官錠,讓她準備好人馬,可以拉走了。
她向皇上請辭,再次謝恩,皇上按慣例當麵諄諄教誨一番,讓她好好做事,她也都一一答應了。
胡大人還特意送了些京城特產給她,作為臨別贈禮,她知道自己這些天把京城的騎兵們折騰成什麼樣子,人家必然是盼望著她快點走,隻差沒燒香謝神,自然沒有再多做逗留,禮物本想拒絕,但是看胡大人送的都是一些吃的,想來沒有什麼大的弊病,再說回去路上也好當幾人口糧,自己第一次入京,也不好和京官的關係搞得太緊張,所以最後還是收下了。
最讓她留心惦記的是尚蓋讚。
她想,這筆銀子既然是他負責調撥,他必然知道自己離京的時間,以他這些日子以來對自己騷擾之頻繁,隻怕還要特意來送行一程。
沒想到知道她將所有銀子裝箱,和車馬一起離開城門的時候,尚蓋讚依然不見蹤影。
她的心頭莫名升起一種巨大的失落,這種變化,連跟隨她的副將都看出來了,好奇的問她:“將軍,您在等什麼人嗎?”
“哦,沒什麼。”她垂下頭,心中輕輕歎了一下。從何時起,尚蓋讚已經可以讓她如此牽掛了?
“這位姑娘,稍等一下……”突地有個人氣喘籲籲的跑來,她定睛看過去,是一個身上還係著防汙布的老者,手裏舉著一串很大的糖葫蘆。
她一下子愣住了。
那老者跑到她麵前,問她道:“姑娘還認得我嗎?那天,那位公子帶您來過我的店。”
“哦……認得。”安可惜支支吾吾的應著。
“這串糖葫蘆是那位公子昨日在我店裏付錢定下的,說是要我做得越大越好,我做了一早上,總算做出來了。”老者將糖葫蘆遞到她麵前。
她僵硬的接過,下意識的問:“那位公子……還說了些什麼?”
“那倒沒有。”老者想了想,又忽的說,“隻有在他走的時候,聽他低估了一句,‘吃糖葫蘆的時候,如果能把味道和人一起記住,就好了’。”
霎那間,安可惜隻覺得臉頰如火一般滾燙,生怕被旁邊看熱鬧的副將看到她尷尬的表情,隻好說了句謝謝,拉馬就走。
隻是這麼大串的糖葫蘆,她舉在馬背上看上去很可笑,又不能立刻吃下去。
這個尚蓋讚,臨走之前竟然送了她這樣一份怪異的贈禮,讓她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
或者,氣與笑都隻是一時的情緒,對於她來說,那一夜重溫糖葫蘆味道時,她已經連他的人,都一並記憶在那種酸酸甜甜的味道裏了。
她從未想過,這一次京城之行會遭遇怎樣的風波,更想不到,會有一個如他那樣又討厭又厚臉皮的人,硬生生要擠入她的生活裏。
從不誌同道合,卻要變成兩情相悅。可能嗎?
她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卻認命了一件事——今後要想忘記他,隻怕很難了。
柳城的天氣總是說變就變,春天的日子非常短,夏天卻顯得特別長。
安可惜從軍營回來時,滿身都是漢水,這兒地勢偏僻幹焊,一到夏季,還會有斷水的情況。
“軍醫到底有沒有查清楚,為什麼最近軍中這麼多人生病?”她回身問。
安思道也皺著眉:“軍醫還沒有查明原因,似乎是因為天氣變化吧。”
“往年天氣都是這樣忽冷忽熱的,今年也不見得有比往年變化多大,但也不至於一下子就病倒這麼多啊。”她思忖,“今天我聽下麵人說,很多藥品都沒有送到將士手中,這是怎麼回事?”
“小姐,您忘了嗎?從京城帶回來的那些銀子,一部分修築了城防,一部分采買了武器,所剩不多了。”
“那總不至於連維持城中人身體的補給都沒有吧?難道柳城就指望這點銀子過日子嗎?”安可惜難掩訝異,“回頭把帳本拿給我看。”
安思道剛走,就有人送來一封信:“將軍,京城來信。”來人是從小就與安可惜長大的江子軒,她去京城時,這兒的事都是由他主持著。
看到信她的心像是多跳了一拍,接過信封看了一眼,落款是丞相府。
自從從京城回來,一個多月來丞相總會時不時地送信,一是幫她調查柳城與戶部可能存在的暗中勾結,二是通報京中朝政情況 。
倒是在京城中一直將她密密糾纏的那個人,忽然音信全無。
雖然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看到這封信的落款時,她依然還是有些失落。
拆開信,信中的內容讓她有些訝異。丞相說,皇帝陛下要派一隊官員四處巡查各地民風民情,順便查對各縣郡的帳務,近日就有可能到她所在的柳城,領隊者應該是兵部和戶部的幾位重臣。
她本來不在乎這種事情,但是近日她的確發現柳城帳務存在著一些問題——多年來,居然沒有多餘的積蓄在帳麵上,可父親向來不是個花錢如流水的人才啊。
要在這隊京官到來前先搞清楚帳務的秘密才行,否則蒙受不白之冤的不是幕後黑手,而是父親的在天英靈和現在的她。
至於尚蓋讚那個家夥,會在這一次查帳中扮演什麼角色?他……會來嗎?說不出心中的茲味,她竟然有點希望他來。
“將軍從京城來後,丞相的信件就如此頻繁,怕是有點明目張膽了。”江子軒雖沒有去過京城,但對尚蓋讚略有耳聞,如此大動靜,難道他會不知,江子軒很是懷疑丞相的用心。
“子軒哥有什麼看法不防直說,還有私下我還是比較想聽你叫我可惜。”
“現在你是將軍了,我怎麼還可以直稱你的名字。”
“有什麼關係,你我本就是兄妹。”
“子軒記住了,這丞相為何如此關心柳城之事?又為何指柳城之事與尚蓋讚有關,我一介武夫,都覺得不妥,難道你會不知道。”
一句話,讓安可惜陷入沉思之中。
“可惜,京城那些京官都狡猾得很,義父生前就是不想跟那些人有什麼牽連,才會遠避京城,我希望你自己要小心一點才行。”江子軒憂心重重的說道,不希望義妹被人利用。
點點頭,安可惜表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