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 他一直將您當做父親

第754章 他一直將您當做父親

皇宮——

秦禹寒拖著傷病前往養心殿覲見,帝王高坐在龍椅上,望著佇立在麵前的兒子,關心的話到了嘴邊,怎麼都說不出口。

“玄甲營傷亡情況如何?”

“回父皇,營中折損了五人,受傷的士兵約十幾人。”

“這些人為國捐軀,你記得發放些銀兩給他們的親眷,加以撫恤。”

“兒臣明白。”

這話聽著深明大義,可落在殿內其他武將耳中隻覺得可笑。

邊境那麼多駐守的將士,朝廷連軍糧和物資都不願發放,這兩年要不是秦王妃聯合衛氏暗中資助,早就不知餓死多少人了。

這會兒在殿前說什麼加以撫恤,無非是因為玄甲營犧牲的那幾個士兵是京城人士,真夠荒謬的。

“除此之外,朕打算晚上設宴款待夏國公主與使臣,秦王,你身為皇子,不可缺席。”

秦禹寒劍眉輕擰,“兒臣傷重,怕是不能飲酒陪宴。”

“那就以茶代酒,大梁乃泱泱大國,豈能在外人麵前失了禮數,這件事你無需再多言,稍後回去沐浴更衣一番,早些入宮赴宴。”

“……是。”

“行了,朕有些乏,先回養心殿歇息,你們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

武將們同情的看了秦王一眼,隻覺得心寒不已。

王爺傷成這樣,皇上一句問候的話都沒有,還逼迫他晚上來赴宴,天底下哪有這樣的父親。

一同陪著入宮的賈牧山攙扶著秦禹寒手臂,道:“王爺,老朽扶您出宮。”

“多謝。”

秦禹寒多處傷口剛剛縫合,從軍營顛簸到宮內,已再次裂開,血水將衣衫浸成了殷紅,臉色慘白如紙,每走一步都忍不住倒吸涼氣。

待走出眾人視線,賈牧山忽的蹲在了他麵前,“上來,還有一段路,為師背著你。”

“師父,徒兒沒事,您不必如此。”

“讓你上來就上來,少說廢話。”

秦禹寒喉結滾動一圈,趴在了賈老將軍寬闊的後背上。

血水順著他的指尖不停往下滴落,墜在地麵上像是一朵朵凜冬綻在枝頭的紅梅,賈牧山聽著愛徒沉重的呼吸聲,眼眶微微發燙。

“記得那年你剛拜入老朽門下,沒多久就生了一場大病,高燒燒的渾身滾燙,話都說不清了,寒兒,此事你可還有印象?”

“嗯。”

“那時老朽是真窮啊,沒銀子去鎮上給你買藥,隻能憑著在軍營裏學來的那點醫理,漫山遍野的找草藥,還好老天開眼,誤打誤撞的竟真的醫治好了你。”

秦禹寒笑了一聲,“徒兒記得那碗藥還加了蛇膽,苦的厲害。”

“老朽不懂醫術,都是閉著眼往湯藥裏加,現在想想還真是後怕,幸好沒出事。”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徒兒這條命是您救回來的。”

賈牧山想起過往種種,眼裏不禁滲出了熱淚,“你這麼好的孩子,怎麼偏偏是皇帝兒子。”

“出身是改變不了的,徒兒憎惡父皇,卻感念母妃生養之恩,也許這就是命數。”

“寒兒,你別怕,這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等你當了太子,師父就幫你歸攏兵權,到時整個大梁都是你說了算,皇帝也拿你沒辦法。”

秦禹寒思緒有些混亂,他趴在師父後背上,看著近在眼前的一簇簇白發,恍惚間想起了十幾年前正值壯年的賈老將軍。

“師父有白發了。”

“傻孩子,人都是會老的。”

“師父是不是有朝一日也會離開?”就像母妃一樣。

賈牧山腳步沉穩的往前走著,走過重重宮門,踏過層層台階,一步未曾停歇:“寒兒,所有人最後的歸宿都是埋骨墳塋,師父也不例外,為師這一生能夠遇到你師娘這樣的好女子,有你和策兒兩個好徒弟,此生無憾了。”

秦禹寒閉起眼,倦意襲來,如幼時般在師父背上安靜睡去。

晚上還有宴席,賈老將軍沒把他送去玄甲營,而是帶回了王府。

柳凝歌憂心秦禹寒的傷,處理完營中事務就回了府內等候,見他渾身是血被背進院子,心裏一陣刺痛。

“這麼遠的路,師父怎麼沒和王爺乘坐馬車。”

“寒兒好幾日沒睡的這麼踏實了,老朽怕吵醒他,索性直接背了回來。”

“師父身子哪受得住,您快坐下歇一歇,我給您倒杯水。”

賈牧山搖頭,“老朽不累,凝歌,你先給寒兒處理傷口吧。”

“好。”

柳凝歌靠近秦禹寒輕喚了幾聲,發現他已失血過多陷入了昏睡,怪不得這一路都沒醒。

“師父,方才入宮,皇上對王爺說什麼?”她一邊清洗傷口一邊問道。

“皇上隻詢問了幾句玄甲營傷亡情況,半點未曾關心寒兒,也許在他眼中,根本沒有這個兒子。”

“王爺嘴上說不在乎,其實一直對皇帝有所期盼。”

賈牧山歎息,“寒兒從小就喜歡藏心事,幼年跟在老朽身邊,總是板著一張臉,那時老朽還想著他少年老成,後來才明白,這隻是他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

柔妃的死對秦禹寒打擊太大了,一夜之間,他失去了溫柔的母妃,也失去了慈愛的父皇,宮裏再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存在,隻剩下無窮無盡的噩夢。

他怕再次落入萬劫不複的境地,所以封閉了自己的心,不願在任何人麵前表露情緒。

可說到底,哪有孩子不期盼父親關愛的?

寒兒一次次在邊境立下戰功,為的不就是能昂首挺胸站在皇帝麵前麼?

可這位九五之尊卻從未正眼看過他,將所有關懷與偏愛都給了秦竹。

在無數次失望後,他對這位父親逐漸失去了期盼,徹底成為了性情冷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秦王。

“凝歌,說出來不怕你笑話,許多時候老朽都在想,要是寒兒是老朽的兒子該多好。”

“王爺就是您的兒子。”柳凝歌望向賈牧山,“從柔妃離世的那一日起,王爺就不再屬於皇室,他對您的敬重之意,遠勝過皇帝。”

“寒兒與策兒都是好孩子,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可以說是受盡了苦難,不過老朽很慶幸,還好寒兒身邊有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