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惡鬼
大梁表麵還維持著繁榮昌盛,實則已百業凋敝,如果不是王爺和那些衷心的朝臣強撐著,早就分崩離析了。
短短幾十年,就算皇帝再無用,也不該讓大梁走到這種地步。
可要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侵蝕到朝廷內部,那就不好說了。
“王妃,您心裏可有懷疑的人麼?”
“沒有。”柳凝歌後背倚靠在車廂上,聲音難掩的疲憊,“能布出這種局,肯定會留下蛛絲馬跡,可我卻半點痕跡都找不到。”
“也許隻是我們想多了。”白珂安撫道,“王妃累了,還是不要再胡思亂想,您先睡會兒吧。”
“嗯。”
馬車行駛小半個時辰抵達了王府,柳凝歌回到院子,喝了一碗清粥又睡了個回籠覺,醒來時門外正下著瓢潑大雨。
知夏給房間裏添了個炭盆,“這天陰了許久,下完這雨就該天晴了。”
“是麼。”就怕雨停了,籠罩在頭頂的烏雲還是難以散去。
“王妃,方才祁風送來消息,說皇上已經醒了,還下令處死了昨夜侍寢的貴人。”
“嗤。”最是無情帝王家,昨日還在榻上與那位妃嬪纏綿,今日便將人送去了黃泉路。
知夏察覺到主子情緒不太對,試探道:“王妃,您心情不太好麼?”
“沒有,大概是下雨天悶得慌。”柳凝歌裹著氅衣下了床榻,坐在桌邊飲茶。
“奴婢把窗打開通通風吧,濕氣重,的確不太舒服。”
“嗯。”
知夏前去開窗,透過雨幕,看到了一路小跑來的白珂,“白姑娘,怎麼沒撐傘就過來了,衣衫都淋濕了。”
“沒事,王妃,屬下有事稟報。”
“什麼事?”
“是關於柳丞相的,他在獄中染上了疫病,皇上怕病情擴散開,下令將人送回了相府。”
柳凝歌挑眉,“詔獄裏好端端的怎麼會有疫病。”
“屬下也不清楚,柳丞相現在是待罪之身,太醫院和城中大夫都不願去醫治,王妃,您要去看看嗎?”
“自然要去。”她和柳建南之間的賬還沒算清楚,怎麼能讓對方這麼輕易就死了。
“那屬下去備馬車。”
相府——
薑氏趴在床邊,緊握著夫君的手,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老爺,你要是出了事,我可怎麼辦啊!”
柳建南發著高燒,斷斷續續咳嗽著,聽到這哭聲,難得沒有厭煩,而是滿心荒涼。
他這輩子最瞧不上的就是薑氏,覺得這女人粗鄙醜陋,當年要不是為了薑氏一族的勢力,根本不可能娶這種人當正妻。
可現在時移世易,唯一能夠真心實意為他哭上一場的,恐怕也隻有薑淑了。
“好了,我還沒死,哭什麼哭。”
“老爺,你一定要撐著,我已派人去其他鎮子上請大夫了,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咳咳咳……”柳建南第一次反握住了薑氏的手,啞著嗓子道,“這幾日,苦了你了。”
薑淑感受到夫君的關懷,哭的更加厲害,“你我是夫妻,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屋內正上演著夫妻情深,在門外看了會兒好戲的柳凝歌鼓了鼓掌,笑道:“父親與大娘子真是伉儷情深,本宮看著著實感動。”
“柳、柳凝歌?!”薑氏沒想到她會主動來相府,連滾帶爬的撲了過去,“你快救救老爺吧,眼下隻有你能救他了。”
“好說,大娘子先出去等候,本宮定會讓父親安然無恙。”
“好,好。”薑淑破涕而笑,連忙出了房間,還不忘將門關上。
柳建南在獄中吐露了一切,此刻看到柳凝歌,眼神裏滿是警惕,“你來做什麼?”
“當然是為父親醫治。”
“別喊我父親!”
“不管怎麼說,本宮在相府長大,也算受了你養育之恩,這聲父親是應當的。”
“可笑,你就是個野種,和你那個賤人母親一樣,早就該死了!”
柳凝歌絲毫不在意他的辱罵,“何必把話說的這麼難聽,你我好歹當了這麼多年父女,總該有點情分。”
“我隻後悔沒有在你出生那日便掐死你!”
“這話聽著真是無情啊。”柳凝歌故作哀傷坐在了榻邊,從腰間取出了幾根銀針,“父親病的這麼嚴重,卻沒有一人願意為你診治,即便貴為宰相,卻成了過街老鼠,人人躲避不及,這種滋味感覺如何?”
“你特地前來,就是為了羞辱我一番?!”
“怎麼會,本宮是真心實意要為父親醫治的。”她將銀針刺入柳丞相腰腹部的穴位,“你這疫病來的蹊蹺,若本宮沒猜錯,應該是慎王做的吧?”
上次的疫病給皇帝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為了避免疫症擴散,一定不會再讓柳建南繼續待在詔獄,隻要能出了大牢,之後的事就好辦多了。
“你猜到又能怎麼樣,等著看吧,丞相的位置始終都是我的,誰也別妄想搶走!”
“父親怎麼這般篤定旁人搶不走,難道以為有慎王在,就能高枕無憂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柳凝歌淺笑,“這次舞弊案是由高大人負責查辦,此人辦事穩妥,又頗得聖心,經過這樁案子,丞相的位置,已非他莫屬。”
“高思安不過是個黃口小兒,如何能坐得宰相之位,你在騙我!”
“騙你對本宮而言有半點好處麼?今時不同往日,秦竹已不是當年那個大權在握的太子了,他連自己都護不住,怎麼可能還保得住你?”柳凝歌俯下身,手裏的銀針猛然向柳丞相皮肉下刺去,紅唇輕啟,“父親,變天了。”
柳建南喉嚨裏發出了困獸瀕死前的低吼,可他手腳如同被綁上了鐵鏈,沒有任何力氣掙脫。
“父親放心,本宮不會讓你死,而是要讓你清醒看著身邊人一個個落入深淵。薑氏,柳迎春,柳若霜,還有你。”
她每說出一個名字,柳丞相的臉色就慘白一分,到最後已全然沒了血色。
“你就是個惡鬼,野種,你該死!”
柳凝歌笑容不減,“父親此刻的神情真是令女兒愉悅,痛苦又無可奈何,有趣極了。”
“滾,你給我滾出去,快滾!”柳建南用盡最後的力氣怒罵著,榻上的枕頭與被褥全都被丟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