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緊張的裝修期間,王仙客由劉震帶著去參加了太傅楊康的壽宴。工程由阮天殊負責看著。既然這點確定下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尋找投資,王仙客用三千兩來內部裝修和付雇工的第一個月薪水。自己就隻有九萬兩,加上舅舅十萬兩,加上阮天殊的一萬兩,還有二十萬兩,光是這點錢做準備金是遠遠不夠的,他是對外放貸的,要是人家一下子貸二十萬,那自己還怎麼做,馬上就會被競爭對手扼殺在搖籃裏了。當然,能一次性貸款二十萬的大商不會很多,但禁不住惡意掏空他準備金的可能出現。自己這個點子肯定會橫掃千軍,到後來肯定沒人能夠扛得住競爭,隻有讓自己在羽翼未豐的時候消失,不然就隻能讓他們消失。
不要小看了唐朝的經濟能力,家財幾百萬銀的大財主還能在京城找幾個出來。所以,他必須找到人幫忙。自己還必須防止別人惡意抄襲他的金點子,隻要一聽說自己有這樣的金點子,那些精明的生意人必定能在裏麵發現商機,那樣自己就會被打個措手不及。他有時候甚至想讓舅舅通過戶部給自己發一個壟斷的牌照,別的人一律不許做我王仙客做的生意。
但這是怎麼可能的呢,他在那個時代最反感的就是經濟行業壟斷,壟斷讓他失去了多少做消費者的樂趣,自己到唐朝來還尋求政治保護,那他穿越個屁。
那就隻能通過到時候拚服務,拚人品了。
王仙客就硬著頭皮跟著劉震去到楊康的家,楊康的家正好就在宣陽坊。這兩天楊康家車水馬龍,好不熱鬧。京城大大小小夠得上級別的官員都受到了邀請並且都悉數到場,劉震由於官居宰相和楊康平時交好,受到的是貴賓級待遇,八十高齡的楊康親自出來迎接,這讓劉震倍感感動。因為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楊康是劉震的恩師,沒有楊康的知遇之恩,他劉震就做不到現在這個位置。所以,雖然受到老師的親自迎接,劉震還是行了學生之禮,跪下給老師祝壽,王仙客當然更得跪下了,劉震送的禮物更是價值萬兩白銀以上,一棵珊瑚樹。楊康看劉震都當了宰相還對自己這樣,更是嗬嗬笑的白胡子打顫。親自扶起劉震,叫兒子過來接過禮物。然後拉著劉震進了屋。
用楊康親自出來迎接的人有三師(太師,太傅,太保),三公(太尉,司徒,司空),然後就是新近皇上身邊的紅人張伉。其他的人要麼就是被楊康的兒子迎進去,要麼就是遞進拜帖,門禁看了放行,接都沒人來接。雖然在唐朝三師三公都是沒有實際職權的虛職,但畢竟位尊名顯,連皇上都對他們尊敬有加,這些做臣子的,當然更不敢例外了。
“這位就是劉大人的侄兒,被皇上另眼相看的那位年輕人?”楊康看著王仙客問劉震。
劉震雖然受到楊康的提攜,但近來隨著楊康漸老,不怎麼外出會客,自己也隻是偶爾獨自去拜會,還從來沒有給他們引薦過自己的侄兒,“楊太傅,正是外侄王仙客。”
“恭祝楊太傅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王仙客看著有種仙風道骨的楊康說。
“嗬嗬,年輕人很好,你們先坐,我去招呼其他的客人。”
“您老自便!”
太傅府裏多是品級高的官員,其實並沒有多少富商大賈,唐朝本來商人的地位就底,能夠夠級別和太傅搭上關係的富商更是很少,在唐朝更是嚴格規定官員不能和商人相互勾結。但這些隻是書寫在法律條文裏麵的規定,從有商品社會,或者有交換開始,權力與金錢就進行了無縫的銜接,因為無論什麼朝代都沒有得達到物質極大豐富的程度。錢都是不可或缺的社會基本條件之一,所以,雖然唐朝商人地位低下,但這並不包括腰纏萬貫的富商大賈。或者這樣說把,不管你有多少錢,商人是不能做官的,也就是商人基本上沒有了政治地位,但社會地位並不底,他可以用手中的錢左右官員。這就叫官商勾結,這種情況從來就是有的。
所以,太傅府上其實也不乏一些富商,通過和一些滿身銅臭氣的人交流了一下思想之後,王仙客發現在這裏提及自己的商業主張無疑會惹來笑話。那些平時唯利是圖的商人們,在這個時候也變得純潔多了,他們根本無話可說,難道和那些官員們談社會民生,那不是吃飽了撐的嗎。所以,大家談得最多的就是大家各自的興趣愛好。
無一例外的是,大家都還蠻喜歡歌舞,整個太傅府,簡直就是一個聯歡晚會。一撥一撥的歌姬舞姬登場獻藝,當然,這跟現在的明星獻唱不一樣,歌姬的地位比商人更低,他們都是太傅府豢養的奴役,叫她們做什麼就做什麼,出場費是沒有的,人身自由是沒有的,弄不好還得一頓暴打,相比而言,現在做歌星簡直太幸福了。而唱歌的水平還不一定有別人的好,因為這些人是用生命在唱歌。
一名歌姬唱了一曲《將進酒》: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與爾共銷萬古愁。”李白恢弘的氣勢,加上歌唱者本身技巧的掌握,唱出來簡直餘音繞梁。古時候大多數的詩歌或者詞都是可以譜曲演唱的,隻不過現在大多曲譜都失傳了。
歌姬剛一停下,在座的都爆發了掌聲,當然有一些是處於對太傅的奉承,誰敢說太傅的歌姬唱的不好。
這一唱還點起了大部人的興致,幾個自認為才思敏捷的人就要開始作詩了。每個人念出來的詩都圍繞著歌頌太傅為國家為皇上鞠躬盡瘁,聽得王仙客肉麻不已。然後稍微正常一點的就是祝福他老人家長壽的。
然後每個人都在吹捧對方寫的好,特別是某個字用的傳神,堪稱佳作。渾然忘了,他們跟詩仙的差距不是一星半點。
王仙客裝著十分在意地聽著,可別讓他也來上一首,如果堂堂的宰相侄子都不會作詩,那不光丟的是他自己的人,連宰相大人的臉都給丟了。王仙客會做的詩不少,甚至很多,但都是別人寫的,他要念出來在座的肯定都沒聽說過,但他就是不知道在這個場合念什麼詩為好。不可能念“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吧,那是人杜甫的是,而且,在這種場合念的話,不把楊康大人氣得暴跳如雷才怪。
怕什麼就偏偏來什麼。楊康見王仙客低沉不語,就叫王仙客也作詩一首。
“楊太傅,我可沒有各位大人才思那樣敏捷,不敢獻醜。”
“連皇上對你都另眼相看,王公子定有過人之處,不妨試作一首。”張伉覺得看王仙客的尷尬樣,所言可能不虛,他也想一個毛頭小子,能做出什麼好詩出來。
“張大人見笑了,我的確是沒有做準備。”
“別為難後生小輩了,這樣吧,把你平時寫的詩念一首來聽聽。”楊康也覺得讓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出口成章可能是有些強人所難。
王仙客看看眾人眼含懷疑的目光,還帶有一點鄙夷,因為這裏麵有很多的人都目睹了那天早上發生的事情,都想讓王仙客下不來台。
王仙客心裏笑了,隻要不讓自己應景而作,那就簡單多了。王仙客最怕的就是命題作文,沒了自己自由發揮的空間。
“這樣,我就獻醜了,前些天偶得一詩,還請在座的各位大人前輩指教。”
王仙客緩緩念了出來,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嗟餘聽鼓應官去,走馬蘭台類轉蓬。”
這可是李商隱傳唱千古的佳作,豈是這些酒囊飯袋可望其項背的。這詩一念出來,舉座皆驚。那些剛剛還準備嘲笑王仙客的人忙把酒杯遞進自己嘴裏,以掩飾自己的慌張。還有人還在回味王仙客剛才念的詩。
王仙客做了縣丞,這聽鼓應官倒也說得過去。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自古英雄果然出少年,連老朽都看走了眼。王仙客,光憑你這一句,就足以躋身翰林院了。看來老朽真的老啦,該讓位給你們年輕一代了。”楊康也以驚喜的眼光看著王仙客,看得王仙客直發毛。深怕自己作弊抄襲被人挑出來。不過他倒是不怕,這個時代還沒出世的李商隱不會來找自己麻煩的。
劉震也是一驚,平時可沒看出來王仙客會有這麼好的才氣,有時候自己和他相互唱和,他寫的詩還尚屬稚嫩,沒想到。這詩,沒個十年八年基本功底,是寫不出來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沒想到王公子果然深得劉大人家學淵源。能不能再給大家念一首?”張伉見楊康高度評價王仙客,自己不能落後,況且,他也認為王仙客寫的很好,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寫的,或者隻會這一首。
“像這樣的東西,自己要多少有多少,還有更多讓你們震驚的東西呢,要不要我給你們念兩段《哈姆萊特》或者《伊利亞特》啊。”王仙客心裏覺得好笑,正如他說的一樣,隻要不是應景的命題作文,他那將絕對是技壓群雄,豔驚四座。
為了證實自己的確的實力,而且看張伉似乎有不信的神色,別說一首,百首,千首又何難,隻要自己搜出全唐詩,全宋詩,等等,那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詩這個東西,一定要有感而發,那麼,我就現作一首。”
王仙客裝作稍微沉吟一會兒,朗朗讀到,“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這詩放在這裏再恰當不過了,暗含一點諷刺,諷刺這些人附庸風雅,安邦治國不去考慮,一天無病呻吟在這裏作詩。不過,這可把一船人都給打翻了。
“好一個不拘一格降人才,王仙客,依老夫看,你就是天為我大唐降下來的人才。”楊康看起來比王仙客想象中大度多了。張伉臉色有些難看,他被比喻成齊喑的萬馬之一,他能好受嗎。老頭子雖然看起來輕鬆,但是在座的心胸稍微狹窄一點的人都有些受不了啦。
“王仙客,還不給太傅大人謝罪!”劉震看王仙客也玩過頭了,這樣的詩又可以讓人做文章了。“請老師原諒王仙客年輕氣盛!”劉震趕緊給楊康道歉。
“這沒什麼,王仙客講出了實情,我大唐確實需要不拘一格的人才。就比如現在經過安祿山一役,我們國庫已不如從前豐盈,自從我皇萬歲登基以來,莫不改革弊政的決心,常問計於老臣。想我國中若有天降大才,不久之後的人們當追憶杜工部“憶昔開元全勝日,小邑猶藏萬家室。”的畫卷。不可否認經過安祿山叛軍,國家已經不複開元全盛的盛況。皇上每為此殫精竭慮,為國為民,我等做臣子的,當然不能做齊喑的馬。
“太傅所言甚是,臣等不能為皇上分憂解難,實在惶恐。”大家聽楊康這麼一說,當然裝也要裝作沉痛及沉思狀。
“想我白活了這把年紀,竟然不能為皇上想出一條治國之妙計。”太傅感歎道。
王仙客看看劉震,劉震也看著他,王仙客便郎朗道,“太傅不必如此,在皇上的英明領位下,我相信開元全盛的境況必定會很快到來,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其實,我已經為皇上想好了兩條改革的方略,正想給我舅舅稟報,看能否對發展生產和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有利。”
“願聽其詳!”楊康來了興趣,雖然王仙客說的什麼發展生產和提高人民生活水平這樣的詞他還第一次聽說,但對於做了一輩子官的人來說,詩詞歌賦畢竟是修身養性的東西,為國為民才是頭腦裏下意識的東西。
劉震也看著王仙客,他的確不知道王仙客會有什麼妙計安天下。
“我的計策說起來每條就兩個字!能從根本上達到改革的目的,但是可能會揪動一部人的既得利益,光是說出來可能就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還是不說為好,除非我有機會單獨麵見皇上。”此話一出,大家不禁騷動起來。其實,有些事情不是別人不能想到,隻是光是講出來都需要足夠的勇氣,更別說去執行。但大家也都在猜測王仙客所說的是不是跟自己想到的一樣,或者王仙客隻是在代替劉震出聲,有些話不是做了宰相就能隨便說的,從王仙客口中說出來當然是另外一回事,再加上王仙客剛才所說,完全把劉震的關係撇清了。
“但說無妨,大家都一心為皇上分憂,何來既得利益者!”楊康幫王仙客打氣。
劉震也想聽聽王仙客會說些什麼,他私底下都不跟自己說,非要到這個百官聚會的時候說。
“那我就光講一點就是了。這一點就兩個字,改稅!”
“改稅!”大家一陣驚呼,這可是要撬動國家根本的事情,不能當兒戲一樣說改就能改的。自己不是沒往這方麵想過,但一想到這裏就立馬打住。高祖傳下來的規矩,自己所能做的就是不折不扣的執行就是了。
劉震也是一驚,這兩個字從自己侄兒的口中說出來,完全改變了他對王仙客的既往印象,那個整天遊手好閑的侄兒不見了,代之以安邦定國的伊尹子房形象。難道自己以前一直小看了這個侄兒,侄兒原來一直深藏不露嗎。
楊康縷縷胡須,含笑說,“王仙客,你能想到這一點,就完全可以在朝廷做四品大員了,把許多酒囊飯袋都比下去了。”楊康的確是個老政治家,他可能也是想到了這些東西的,但他很會審時度勢,不像王仙客愣頭青,什麼都想往外說。
“能簡要說說你的觀點嗎?”楊康對這個年輕人也開始另眼相看了。
“行,簡言之,就是要改變我們國家征稅的方式。從高祖以來,我們曆來實行的是租庸調製,就是按人丁收稅,整體上來說,就是一種人口稅,朝廷征稅的多少取決於丁口的多寡。自天寶以來,十室去其七八,也就是說,人口已經大量銳減,國家的收入當然就會跟著減少,而且加上各地土地兼並嚴重,許多農民都沒有了土地,但沒有土地,他們一樣要按照丁口征稅,這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農民的負擔。而我覺得,要穩定農民的生產,必須改變這個方式。我想的辦法就是不按丁口征稅。而改為別的!”
“別的,什麼!”楊康覺得王仙客說的都是實實在在的狀況,不由對他想怎麼改有了更濃厚的興趣。
王仙客頓了頓,繼續說道,“我認為應該按照財產來征稅和土地來征稅。”
“按財產來征稅!”楊康覺得王仙客這個提議太不可思議了,古往今來沒有過這樣的先例。他空閱曆了八十年,竟然見解不如一個毛頭小子。
“我認為徹底摒棄以前的租庸調的稅製的時候到了。這樣做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按土地多寡來征稅,土地多的就多征,土地少的就少征,雖然我大唐的人口少了很多,但土地是不會少的,調整稅收,讓民眾休養生息,人口也會增加起來,而且土地也還會增加。最重要的是避免了土地大量集中在少數地主手中而無法征稅的問題。還有按財產征稅的話,對於家財多的人多征,也能起到一個拉近貧富差距的目的。舉個例子,一家人,有十口丁,按以前就隻能對這十口丁征稅,不管他有多少田畝,也不管他有多少私產,我們征收的稅是固定的,但改革之後,我們可以隨著他的土地的增多稅收也增多,家財的增多稅收也增多。當然,你們也許會說,他家的土地減少了怎麼辦,我還是那句話,我們大唐的土地是不會少的。”
所有人聽了王仙客這麼一說都開始想象這樣做能收到什麼樣的效果,自己怎麼沒想到等等。
王仙客也知道,從按人口征稅發展到按財產征稅是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事情,因為隨著國民收入和生產力發展,整個國家的財富會越來越多。試想,如果到了現在還是按照人口來收稅的話,別說那麼多的三公消費沒有著落,就連機構最基本的行政成本都不夠。
“王仙客,你這個提議太及時了,而且具有相當的可行性,等時機成熟我會向皇上建議采納並細化頒布實施。”
王仙客在讀到《新唐書》,德宗本紀裏有這麼一句,建中元年……二月丙申,初定兩稅。建中元年,也就是明年,現在德宗剛即位,還沒改元,明年當改元為建中。難道這個兩稅製還有自己的一部分功勞不成,自己依據的就是新唐書,反而自己的改變使得新唐書有了記載,這無論如何不能不說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自己難道改變了曆史又成就了曆史不成。
當然王仙客是不相信這點的,如果這一切都是曆史真實的話,那他那些穿越就白讀了。
嗬嗬(沒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