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來,紅線的哥哥就找了過來。
這個時候,紅線正和王帥在王帥的房間裏用早飯,這個時候當然也是北平時間九點過了。即便在都城,依然還是一日兩餐。
當店小二領著日則進到王帥的房間的時候,日則以為自己走錯了,因為他看到兩個穿漢服的人正在吃飯。
“哥,快進來啊。”紅線看到大哥似乎在門邊猶豫。
聽到妹妹的聲音,日則才算回過神來。不過一看他們的情景,又生起氣來,“妹妹,你們昨晚難道是睡在一間房裏嗎?”
紅線聽哥哥這麼一問,臉色發白,她當然知道哥哥誤會自己了,“哥哥,你說什麼呢,我哪有和他睡一個房間,我睡在隔壁,這會兒過來吃飯而已,你別說出去,說出去讓別人誤會我。”
“哦,那就好,我還以為你和他做了什麼呢。”日則倒不是對妹妹不放心,而是擔心妹妹受騙,雖然這幾天的相處,他也覺得王帥這個人沒什麼壞心眼,但孤男寡女,總是不太好。
王帥見兩兄妹似乎在為什麼爭執,而且時不時還把眼光瞟向自己,而且,他看紅線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心想,肯定是紅線的哥哥誤會自己了吧,可自己和他語言不通,沒法解釋啊,所以,他裝著什麼也沒感覺到似得,低頭喝湯。
“哥,你們的情況怎麼樣了?”紅線問的是使節出使的問題。
“我們準備五天後出發,上頭說這次隻去成都府,主要是為了給唐國一個示好的態度。”
“哦,太好啦,我們正在愁,那點錢還不夠在這裏呆的花銷呢,五天後就走的話,還能剩一點在路上用的。”
“我這幾天可能會比較忙,沒空陪你,你和王帥自己小心照顧好自己,就在這城裏走一走,不要走得太遠,以便我隨時能來找到你們,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五天後的早上我們會從城門出去,到時候你們在城門邊等著,你們應該能夠看到我。”一般使節總是持有一些特殊的旗幟之類的東西,但王帥和紅線都沒有這方麵的印象,所以,隻能依靠查看隊伍裏麵有沒有日則來判斷是不是使節的隊伍了。所以,日則才會有此一說。
“我知道了,今天我和王帥出去走走,然後剩下的時間我們就在客棧門邊等著你好了。”
“也不用那樣,說好五天的話,即便出意外的情況也隻會延期而不會提前,所以,你們也不用老守著這裏,該出去透透氣就出去透透氣,這大和城好玩的地方還是有的。”
“哦,我知道了,你今天忙嗎,如果不忙的話,就陪我到處去走走吧。”紅線當然想讓哥哥當向導。
“這是我去年一年的餉銀,除掉我花掉的一部分,還有五緡,你留著路上做盤纏用吧,我這一路上用不了什麼錢,而且都有上麵的提供花銷。”日則把一個重重的口袋放到桌子上。唐朝的銅錢一個有好幾克重,一緡就是一千個銅錢,就有好幾千克,差不多六斤多,五緡就是三十多斤,提在手裏當然顯得沉重了。
這個時候紅線當然不好推辭,“哥!”
“拿著吧,我也隻有這些了,我不知道唐國怎麼樣,要是按我們這邊的話,做路費肯定是夠了的,到了成都以後,你就得自己找點事情做掙錢了,家裏要是拿幾十匹馬來賣掉的話,還能給你湊點,不過,你要真的打算去唐國遊曆三年的話,終歸還得自己想辦法掙錢才行。”
“哥,放心吧,我相信到了唐國餓不死我的。”紅線感覺眼圈濕濕的,哥哥對自己的關心讓她很感動。紅線自己心裏其實有話還沒說,她總覺得王帥是可以依靠的人,有了他的話,自己總是不會餓著。但她不好這樣說,要讓哥哥知道自己把自己全部交給了一個陌生人,他說不定就會阻止自己跟著王帥,肯定要讓她跟著他回來。再說,自己現在不但認識了不少漢字,而且還會算術,在漢人的地方應該能找到事情做吧。
“那好,你就等我的消息吧,我先走了,我還得去做準備。”日則跟妹妹交代了幾句就離開了客棧。
這個時候王帥才得以問道,“小姐,少族長跟你都說了些什麼?”
“我們五天後就出發,他讓我們等著他。”
王帥聽剛才日則放在桌子上的口袋發出的聲音也知道,這可能是銅錢,“口袋裏是錢吧,是你大哥給你的嗎?”王帥指了指口袋又問道。
“是啊,有五千文,做路費夠了吧?”紅線當然還不夠清楚五千文能做些什麼。
“當然夠了,要是隻有五天的話,我們自己這點也能剩下幾百文,差不多六緡錢,從這裏到成都府肯定是夠了的,如果使臣走得慢的話,也要不了二十天就能到成都了,那樣的話,我們每天有三百文的錢,吃飯,住宿都夠用了。到了成都,我會第一時間去找事幹的,然後看情況我們再決定是走是留。不過,我的想法是在成都先呆上一段時間,你認為呢?”
“看你的吧,我本來的目的就隻是想去成都看看,至於唐國別的地方,有條件再去也可以。”
“嗯,這些就到時候再說了,今天我們去做什麼呢?”
“逛街吧!”
“行!”
逛了一天,王帥倒是了解一些少數民族風情,這裏雖然整個城市的建築布局都仿照唐國,但仍然還是有不少自己特有的風格,王帥說不上怎麼來形容,不過,感覺還是很興奮。
回到客棧,王帥看到掌櫃正在用算籌算著什麼數據,算籌這個東西可是國人偉大的發明,不過計算一些簡單加減還行,要是位數較多的話,就會很麻煩。即使是老賬房也會出錯的。王帥看掌櫃心無旁騖的樣子,心想,自己要是教他一點新鮮的算法,不知道他會不會有所表示,現在自己可正是缺錢的時候。於是王帥就走到櫃台邊,“掌櫃的,你在算什麼呢?”
掌櫃抬頭一看是王帥,自己算什麼跟他可沒有關係,他以為王帥不認字,也就沒當回事,以為他不會看明白的。王帥瞄了一眼,也就是這些天的度支,流水。這個時候還沒有算盤,一些小的數據就用心算,一些大一點,難一點的數據就用算籌,王帥根本就不知道當時的人是怎麼樣計算乘除法的。
王帥看掌櫃的心無旁騖,心道,這個算籌計算還真的是麻煩呢。想當初自己讀幼兒園的時候,老師就教他們用竹簽做算籌計算加減法,但那不過是十以內的加減法而已,比如算五加五,就先數五根算籌,然後再數五根算籌,然後合在一起重數一次,就是十根,這樣的方法當然根本算不上用算籌計算了,要不然要是算一千加一千,不是得準備兩千根算籌嗎。後來讀了這麼多年書,再也沒有任何老師對他講過算籌是什麼東西,籌算是怎麼算的,看掌櫃的算得這麼仔細,王帥也被吸引了過去。
(注,筆者百度了好幾次,也沒有找到具體的算籌的計算方法,所以,隻能講究胡亂寫一些。)
雖然現在有計算器,但不至於連什麼是算籌都不告訴學生吧,王帥好奇地看著掌櫃的把一根根算籌列成式子,十位,個位,百位成橫向排列,王帥看了個大概,每一個位上的數就用幾根算籌擺好,比如“九”就用九根算籌,下麵豎著擺五根,上麵橫著放四根,而“一”呢就是豎著放一根,王帥看他那個麻煩啊,萬一風一吹,就全完了。
“掌櫃的,我跟你做筆買賣怎麼樣?”王帥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他以為掌櫃的一定會答應的。
掌櫃的看他居然看明白了自己的賬本和籌算方法,不由大驚失色,雖然這隻是客棧的小賬本,但終歸還是商業機密,被外人看去總是不太好,不由有些氣惱地看著王帥,並且把賬本合上。
王帥也沒想到掌櫃的是這樣的反應,不等他回答,就說到,“我會用一種比你用算籌更快的算法,算賬,你要不要學?”
掌櫃的以為王帥要跟他做什麼交易呢,一聽是算法,他作為老賬房,有時候也感到用算籌太過麻煩,但自己又不知道有什麼別的簡單的方法,聽說王帥有簡單的方法,心頭卻表示懷疑,但嘴裏卻說,“客官有什麼好的辦法,不妨說來聽聽。”
王帥見掌櫃的似乎有所心動,“我準備在你這裏住五天,我就用這五天的房錢和飯錢跟你做交易,我教你學會這個方法,你免了我的房錢怎麼樣?”
掌櫃的粗略算了一下,王帥就算五天的花銷也不過一緡錢,如果他真的有什麼簡便的方法的話,給自己省不了力的話,一千文錢還能值。
“那要看你有什麼辦法了?”
“辦法很簡單,我用筆算,肯定比你用算籌簡單,筆墨伺候!”
掌櫃的一聽用筆算,還真就沒聽說過。不過好奇心驅使,他趕緊拿出筆和紙。
“你讓我算什麼吧?”王帥等著掌櫃的出題。
“那就算算今天的房錢和飯錢以及買柴火,買菜的錢,算算今天總的盈利吧,”掌櫃的拿出賬本翻到今天這天,並遞給王帥。
“這太簡單了,你用算籌,我用筆,我們來比一比如何?”王帥有心要露一手,雖然不過如此。
“行!”掌櫃的就拿出算籌,看著數字,把算籌放好。
等他放好的時候,王帥早就已經列好了算式,一通加減,連乘除都沒有,那還能不簡單嗎。
沒用一會兒,王帥得出一共是三千四百八十五文。
掌櫃的一聽王帥這麼快就得出了答案,他當然不敢相信王帥的答案的正確性。不過,他算了到最後,得出的答案跟王帥的一模一樣。
掌櫃的這下不得不感歎道,“客官,請問你是怎麼算的?”說著往王帥畫的紙上瞄過去。
王帥故作神秘地用手掩住紙,“你答應免了我這幾天的開銷我就告訴你。我算了算,我五天可能用不了一千文,你用一千文的代價學到這樣一個好方法,你賺大了,掌櫃的?”
掌櫃的當然也知道,這一千文不多,如果真的能學到這一手,自己以後算賬不知道要簡單多少。
“行,就依客官所言,你在我店五天的一切開銷都算我的。當然……”
“當然,我不會要求換成上房的,吃的方麵你看著給我做就行,我隻要吃飽就行了,當然,你不能每天給我兩饅頭就夠了。”王帥接口道。
“那怎麼會呢,”掌櫃的陪著笑道。
“那好,我就教你吧!”王帥打算把加減乘除法都教給他,但覺得還是先留一手為好,萬一要還多住幾天呢,所以,王帥就把用算籌最難算的除法留了下來。古時候列算式其實有個缺點,那就是古時候的人寫數字的時候,零會省略。比如一萬零五十,他隻會寫成一萬零五十,而不會寫成一零零五零,而他們用算籌計算的時候又知道位數上是零的留空白。
王帥教掌櫃的把算式列出來,講了一些重點,特別強調上麵所說的數字的寫法,必須要按後麵的寫法寫才能計算正確,對於個位,十位,百位,千位,所表示的意義,掌櫃是知道的,所以,王帥一點他也就明白了,待想明白以後,他覺得,這樣計算的話果然會便宜很多,不禁心裏一陣歡喜。當然,掌櫃的最高興的還是乘法的橫列算式,用算籌算乘法也比算加法更加的麻煩,經過王帥的一點撥,他真是感覺受益匪淺啊。
“這個其實就是把你列好的算籌寫到紙上而已,就這麼簡單。”雖然隻是一小步,但在古人看來,不知先進了多少,可以想見,古人對知識的積累和發展是多麼的漫長。
王帥讓他計算了幾組數字,結果和王帥計算的吻合,然後又讓掌櫃的用算籌計算了一遍,當然是正確的,本來這個東西有一定基礎的人都能掌握得很好,隻是沒人想到會這樣做就是了,一些發明創造本來就是一些很簡單的跨越,隻是沒人想到而已。
王帥還算沒有教他阿拉伯數字,要不然算起來還更簡單,漢字的一二三四寫起來本來就很麻煩的,而且,雖然九州古代很早就有“零”這個漢字,但零作為數字其實還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也許就是因為用算籌計算時不知道“零”的表達方式(隻知道空位),才使得用算籌的計算方法到用筆列算式的計算方法跨越了這麼長的時間。王帥也沒有教他用“+”和“-”號,反正用不著,加法減法自己心裏明白就行了。
看掌櫃的笑得很開心,王帥就問,“掌櫃的,你覺得一千文學到這個技術值嗎?”
“值,當然值了!沒想到客官還有大學問呢,這些方法,我做了這幾十年賬房從來就沒有遇到有人會。”
“我這是從一本西域傳過來的書上學會的。”王帥說的跟他對紅線說的一樣。
“哦,客官真是涉獵廣泛,本掌櫃真是大受其益,放心吧,這五天本店一定好好服侍客官。”
“那就有勞掌櫃了。”
“哪裏,哪裏!”掌櫃的覺得這點錢花的值,從此就可以拋棄算籌了。不過,他想了想,又問王帥,“不知道客官可知道,這樣怎麼算‘除’呢?”
王帥不打算教他除法,如果他有心,完全可以自己去發現,除法當然是用算籌計算最麻煩的算法,要是這也告訴他,他會不會還讓自己教他開方。說實話,用筆算式開方,王帥自己都不會。他隻知道二的平方根是一點四一四……,但不知道這個用筆算是怎麼算出來的,以往讀書的時候,學平方根立方根,隻知道翻書,就是那本“平方根表”。現在有了計算器,連書都不用翻了,更別說用筆算和算籌了。
王帥也很好奇,古人怎樣用算籌算平方根,算一個根號二不知道要費多少根算籌和多少時間,好在,古人計算這些的時候精確值不應該要太多,小數點後一兩位就差不多了。
現在想起來,祖衝之用算籌計算出圓周率小數點後六位(三點一四一五九二六到三點一四一五九二七之間)該是多麼大的成就。要王帥用算籌來算,那簡直要了他的命了。
“我現在也不會,我看的那本書殘缺不全!”王帥隻好撒謊了。
掌櫃的當然知道王帥在騙自己,他根本就不想再教自己了。這些方法他想破腦袋都沒想明白的,一千文已經很便宜了,再說,現在用除的地方也不多,就沒有再說什麼。
這可是除部落的孩子以外,第一個漢人學會這樣的東西,王帥也覺得這樣做有百利而無一害,利人利己的事情不妨多做一些。但這總是要一個接受的過程,王帥倒有心教他,如果以他為起點,那就會引起一場數學上的革命。不過,王帥看掌櫃的那個樣子就知道,他肯定不會告訴別人。他也就不打算全教給他了。
總之,現在住幾天的店不用花錢,能有七緡左右的錢充作盤纏,到成都府應該是足夠了的,到地方說不定還能租間房子住上一兩個月,這一兩個月的時間,王帥想肯定能找個活幹,最不濟,去應聘個賬房肯定是沒有問題的。這個時候的賬房又不需要專業的會計資格證書。
因為這七緡錢裏麵夾著著南詔國的錢和唐國的錢,王帥又對掌櫃提了一個不情之請,讓他把這幾緡錢全換成了唐國的開元通寶,雖然唐國的錢可以在南詔國流通,但南詔國的錢當然不會在唐國流通,要不然,自己這點錢還得折損一半多。掌櫃的倒也爽快地答應了。給他全換成了開元通寶,開客棧的當然每天都能收到很多的錢,也能花出去,積攢這麼多的通寶當然是小意思,而且在這裏是一比一的兌換,掌櫃的當然也不會有不同意見,就憑王帥教他那一手,這點忙還是要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