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很快就過去了,日則需要返回京城,這一趟假期半個月的時間,光往返在路上的時間都需要十四五天,呆在部落的時間隻不過短短的四天。他讓妹妹做好準備,跟他一起先去京城,然後隨著使節的隊伍前去漢地。
過年期間,家人一起都商量好了,這次是一次機會,如果讓紅線一個人去漢地,一來大家不放心,二來,她什麼都不懂,如果要等到她條件完全成熟了再去,還不知道要多少時間,既然能有這個便利,當然是要好好利用一下的了,雖然紅線不能跟著哥哥進入使節的隊伍,但走相同的路上,有個照應也是能夠的。
幾個人一直在商量路上會遇到的一些情況,以及怎麼應對,但就是把王帥給忘了,王帥這個時候正躺在帳篷裏幻想著回到漢地,自己的身份能不能得到解密。自己要真是一個帶著幾個狗腿子成天在街上調戲娘家婦女的浪蕩公子,那情何以堪。突然,王帥覺得臉一熱,心一跳,好像有人在背後嚼他舌根。
此時,紅線和父親和兩個哥哥突然提到了王帥,“阿爸,我想帶著王帥跟我一起。”
日則對王帥不了解,疑惑地看著妹妹,“你是說那個漢人奴隸?”
“哥,他已經不是奴隸了,他是阿爸聘請過來的教我和孩子們漢話的老師,他懂得很多的!”紅線有意無意在維護王帥。
日則也不知道王帥的過往,但見他的確像個漢地的讀書人,他在王城呆過,也見過一些漢地來的讀書人,但那些讀書人又跟王帥有著一些根本的不同,至於有哪些地方不同,日則一來對王帥所知有限,二來對唐朝讀書人的本來應該是一個什麼樣也缺乏更詳細的知識,“照你這麼說,這個王帥如果回了漢地,肯定是不會再回來的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些學生不也就白教了嗎?而且,這個人可靠嗎?”
“當然可靠!”紅線想都不想地回答。
頭人也知道自己女兒的脾氣,她決定的事情總是會有一千個理由的。
“我也覺得這個叫王帥的漢人還不錯,不過放他回去,他的確是不會再回來了。我不知道他出於什麼目的要教我們的孩子學漢話,而時間又這麼短”頭人對王帥的了解程度當然不及紅線。
紅線也知道自己對王帥的信任並不能對自己帶著他去漢地有什麼實質性的幫助,“阿爸,我也是決定了的,我想去漢地遊曆兩三年,我就認識這麼一個漢人,讓他當我的向導再合適不過了。我想去見識見識,不想就這樣老死在這個山溝裏。”
“有你哥哥在一路照顧你,你要去就去吧,把王帥帶著去也行。”頭人知道女兒的心早就已經去了漢地,自己要是強行阻攔反而會得到不好的情況。況且,他這個父親一直都比較開明,沒有理由在這件事情上損壞自己的形象。雖然這樣下來,自己甚至有可能有兩三年的時間見不到自己的女兒,但這又有什麼關係,這個世界畢竟是年輕人的世界,而且,去更寬廣的世界闖蕩也是他一生的夢想,自己現在已經無法實現了,隻有寄希望於自己的兒女。
畢竟在這個時候,唐朝是天可汗,是整個世界的經濟,文化,政治的中心國家,萬國去朝,自己這個小女兒能有機會去看看漢地,去她向往的地方看看,去她母親的出生地看看,他有什麼理由阻止,至於王帥,自己既然已經取消了他奴隸的身份,那他是去是留就已經取決於他自己了。他總感覺這個年輕人似乎不會久居人下,自己要是把他誆在這裏,可能就此埋沒了他。於情於理,他都不該也不會拒絕。
第二天,紅線把這個消息跟王帥一說,王帥那個高興啊,終於要離開這裏了,雖然自己穿越過來第一眼看到的是這個地方,自己在這個世界最熟悉的卻不應該是這個地方,在這個世界的另一個地方,一定有什麼在等著他,那裏是比這裏更讓王帥有歸屬感的地方,那裏是漢人的地方。雖然到目前為止,在那個地方自己一個人也不認識,具體是什麼個情況自己也一點都不了解,但這都阻攔不了他作為一個朝聖者,奔向自己的聖城。
說是準備,也沒什麼好準備的,一來這裏基本上都是現宰殺動物烤著吃,很少有可以帶上路的幹糧,除了幾塊烤好的肉,二來,這裏也沒有錢,紅線沒有,王帥更沒有,也沒有換洗的衣服,說到衣服,王帥才想起來,這個日則穿的不是獸皮,可能去王城就可以換上幾套衣服吧,但拿什麼去買呢。
隻要一人一匹馬,就可以上路。
清晨,整個部落的人都集中在穀口,他們都是來為少族長和紅線送行的,在這個世界,除了因為統治者的限製外,很少有人膽敢走出自己熟悉的區域,去未知的世界闖蕩,所以,大家對紅線的舉動很是欽佩,對於山外麵的世界,大多數人是充滿恐懼的,隻有紅線,充滿的是向往。
當然,王帥對這一切毫不在意,因為交通工具的發達,世界已經變成了一個村落,隻要你想,你就可以去到世界的任何地方。故鄉的概念在變得模糊,再說,這裏並不是王帥的故鄉。
“紅線,跟著哥哥走,如果那個世界跟你想象的不一樣的話,就跟著哥哥先回來。不要讓我擔心。”頭人有些舍不得地囑咐紅線。
“阿爸,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紅線雖然口頭上這麼說,但那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她並沒有確切的概念,那個神奇的地方光憑自己的一時衝動是不能真正了解得來的,不過,如果因為害怕未知對自己的傷害就畏足不前的話,那更讓他內心不安。
頭人到了這個份上當然也就沒有再說什麼挽留的話,隻是一味的安慰紅線,囑咐紅線,“去了唐國,有什麼事情一定要想辦法給在京城的哥哥捎個信,讓你哥哥告訴我們,我們也好放心。”
王帥看著這一家人離別的淚水,自己倒生出了一些感概,在這個交通通訊極不發達的時代,出遠門需要多麼大的勇氣,也許三五年都無法再回轉,這種生離比死別還來得淒涼。
王帥第一次出遠門是考上大學那一年,自己一個人背了一個包就走了,家人也沒有送到村口然後翹首以盼,三天後到了學校後,給家裏打了一個電話,一切平安。
紅線也舍不得自己的父親,但要出去是自己的主意,自己就更應該堅強一些,“阿爸,你們回去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再說,我有王帥這個漢人,我相信他不會欺騙我的。”
“走吧,出了這個穀口不要回頭,我怕你會心軟,也怕我舍不得你離開而把你留下。”頭人轉過頭,偷偷拭去淚水。
“阿爸,我們走了,你一定要保重。”日則和紅線一起對頭人跪下,但沒有磕頭,磕頭可能隻是漢人的習慣。
“走吧,照顧好自己!”
三匹快馬踏著一種悠悠的離情別緒出了山穀,頭人望著漸漸遠去的馬匹和馬匹上的人,“回去吧!”老頭人第一次讓女兒離自己這麼遠,他寧肯讓女人上戰場也不願讓女兒離開,到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
因為上次全殲了吐蕃的一個小隊,這些時候吐蕃似乎沒有了動作,三個人一路毫無險阻地來到了建昌府,路上渴了飲山泉,餓了獵殺野獸,晚上就燃起篝火,支一個簡易的帳篷。
建昌府還如上次來的時候一樣,王帥抽空去找到上次那家鐵匠,告訴他們自己這次就要回漢地,一定會幫他把消息帶到。老鐵匠喜形於色,他把一個信物交給了王帥,就是女方和男方互換的定親物,一隻手鐲,這手鐲為銀子做的,本是一對,隻要有這個手鐲,他們一定會接待王帥的。
稍作休息以後,他們又一次上路,不幾日穿過了金沙江,王帥當然知道現在其實離成都越來越遠了,但這沒什麼,他想他們肯定不會從原路返回,要不然,日則一定讓他們在家等著。
大和城已經在望,花了八天時間,幾個人終於趕到了大和城下。
大和城就是南詔國的國都,王帥對這一帶的地理曆史不是很了解,他好歹知道南詔過後是大理,而且,他們沿著一個不大的湖泊走了很遠,這個湖泊就是洱海,那麼,這個大和城應該就是現在的大理。
大和城比建昌府要大多了,氣勢也更加的恢宏,王帥憑感覺認為這個大和城更加接近唐國的城。也就是說,這裏接受漢化的思想更多一些,畢竟是一個國家的都城,不可能還像一個小部落一樣落後。而那個時候,唐國就代表著先進的生產力,先進的文明。
王帥跟著日則和紅線穿過城門洞,裏麵熙熙攘攘,顯然還沉浸在年的節日氣氛中。
到了這裏,王帥才認為到了一個現代社會,這裏有酒樓,有當鋪,有妓院,有客棧,有各種店鋪,總之,在大體上已經跟王帥印象中的古代的城市有了某些必要的相似之處。
大和城外也有護城河,隻不過比王帥想象的要淺上一些,窄上一些,城牆也很高很厚,上麵也有箭樓和角樓,三步一哨,五步一崗,防守還是很嚴密的。王帥對這個城市並沒有多大的興趣,他隻不過是一個匆匆過客,還不知道會逗留幾天呢,況且,這個城市根本就跟自己無關。有個基本的認識也就足夠了。
但這個大和城總歸還是南詔國的國都,王帥不知道自己走在路上是不是三步就能碰上一個皇親國戚,是不是會碰上一些提著鳥籠,跟著三五狗腿子調戲路邊的小媳婦的紈絝。
不過好像遛鳥,鬥蟋蟀是八旗子弟的惡習,這裏離清朝的北平城時間上還有近千年,空間上也有好幾千裏呢。
王帥對大和城的第一印象還算不錯,還能用繁華這樣的詞來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