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一八章 太陽曆新年

寨子裏發生了一件大事,頭人的大兒子從京城回來了。那個叫做日則的青年,十歲就獵殺了花豹的國王的護衛親兵從京城回來了。所有人都跑到寨子邊去迎接,王帥也不例外。他對這個人很好奇,看起來比自己經曆了更多的風塵,但紅線告訴他,她大哥也隻有二十歲,但一雙眼睛透露著精明和果敢,體格魁梧,孔武有力,光論打架的話,王帥肯定不是個。

“你大哥怎麼從京城回來了呢?”王帥好奇地問站在一邊興奮地看著和父親正在說話的大哥的紅線。

“哦,我還忘了告訴你,過兩天就是我們族的‘年’,哥哥回來和我們一起過年!”紅線以為王帥應該知道這些東西,其實,紅線對王帥很少講解她們民族的一些生活習慣和精神信仰。

“年?”王帥不由一愕,自己來到這裏三個多月了,自己來的時候已經是初冬了,現在可不正是要過年了嗎!王帥不知道自己穿越的時間上有沒有相似性,自己國慶節結婚,當時應該是農曆的九月初或者八月末,如果相對吻合的話,現在不正是農曆的臘月時分,那麼再過些天也就是要過年了。

“小姐,你們這裏是什麼時間過年?”王帥對這個少數民族的年沒有任何印象。

“我們的曆法是把一年分成十個月,每個月三十六天。你以前沒問我,我也就沒告訴你,現在已經是十月三十三,再過三天就是我們的年,我們有五天盡情玩樂的時間。”紅線的知識也隻是表麵上的,但王帥聽明白了。

每個月三十六天,一年分十個月,這樣就是三百六十天,然後有五天所謂的‘過年日’,每四年一次六天,這樣也就差不多每年三百六十五點二五天,跟現在精確的地球繞太陽一周運行的時間基本吻合。曆史上按這樣的計算曆法就被稱為太陽曆,不過王帥所知的許多的太陽曆也都是十二個月,因為太陽曆不能正常反應月圓月缺,也就是朔望,這個‘月’跟月亮其實沒有關係。因為畢竟一年月亮有十二次月圓,當然,有的時候有十三次。

而王帥最熟悉的當然是所謂的公曆,也就是陽曆,也就是格裏曆,也就是通行的公元紀年所對應的曆法,這個曆法也是太陽曆,因為它也不能反應月亮的運行規律。而王帥他們還使用的一種曆法就是民間所謂的‘農曆’。這種曆法被稱為陰曆其實是不全麵的,這種曆法是一種陰陽曆,以太陽紀年,以月亮紀月。也就是農曆是以月亮的朔為一個月的起始,又是以朔作為終結。也就是說這種曆法,總是在每個月的十五或者十六這兩天中的某一天,天上的月亮是最圓的時候,不會是其它時間。

王帥對農曆隻是直觀的印象,他也不知道唐朝實行的是什麼曆法,但是不管怎樣,大多數曆法都是以一個回歸年作為一個輪回,也就是說,年的概念是一樣的。但是因為有直觀的印象,陽曆的新年和農曆的新年往往相差一到兩個月,也就是說,各種曆法的年的起始日期是不一樣的,所以,王帥也不知道現在屬於他們那個世界的什麼時候,是不是也快要過年了。反正天氣在漸漸的變暖和就是了。

王帥對天文曆法知識所知有限,他根本無法根據氣候和天象判斷時候,這往往又因為人們使用的曆法不同而又有所區別。他也難得去了解,而且他現在也無從去了解,要是在現代,如果一有疑問,網上使用任何一種搜索引擎就能很順利地找到自己想要的知識。而在這個部落裏,連記載知識的載體都沒有,隻是依靠口口相傳,而紅線能告訴他的也有限。

那自己也就隻需要跟他們一起過年就是了,而不需要去在意,這個年是不是跟自己從前過的春節或者陽曆新年有什麼異同。

王帥來的時間不長,還沒和他們一起過過什麼樣的節日。這些少數民族都是粗狂豪放的性格,有喜事都會毫無保留地表達出自己的感情,唱唱跳跳是最基本的事情。

如果少數民族都是天生的音樂家和舞蹈家的話,王帥認為這個時候的南詔國的某一個叫做沙馬的部落就不是這樣的,在這個部落裏,跳舞和唱歌隻是少數人的特長,很多人唱的比王帥唱的還難聽呢。

而且,王帥也沒見他們為了什麼事載歌載舞。

“妹妹,一年不見,你長得更漂亮了?”日則跟父親擁抱後走到紅線麵前抱了抱紅線說道。

“大哥,我看你的變化才是最大的,你去了王城,接受了王的洗禮,現在變得更加的睿智和強健了。”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過完年,我可能有機會護衛我們的王派遣的使者出使唐國,你不是一直想去唐國看看嗎,我不能帶著你,但你可以隨在我後麵,我也就可以隨時照顧你了。”

紅線聽到這個消息也高興得不得了,“真的嗎,大哥,你們要去唐國,難道要去京城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王隻是讓我們回來做好準備出使,那一天,出使去幹什麼,是去京城還是成都府,這些那是我們能打聽得到的。”部落未來的族長在南詔國的京城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護衛,這些當然是他不能夠了解得了的。

“小黑,我們可以去唐國了,你會跟我一起去的,對吧!”紅線對站在身邊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王帥說。

王帥聽到這個消息,眼睛一亮,這不就是自己的機會嗎,雖然他是穿越男,但身處南詔,他一點歸屬感也沒有,他天然地認為唐國才是自己的祖國,回到唐國才是自己的目的所在。

“大小姐,當然,能跟你一起去唐國是我的榮幸。”王帥現在已經被族長赦免了奴隸的身份,自己現在是一個徹底的自由人,想去哪兒都可以。但自己對這幾個孩子的教學工作才剛剛展開,就這麼走了,不知道是不是會前功盡棄。自己不能不對族長大人的寬宏大量投桃報李啊,但去唐國這件事情對王帥的誘惑太大了。

他不但想去唐國,認為那裏才是自己發展,施展的舞台,而且,他也想去看看這個在後世飽受讚譽的盛世,況且,自己這身皮囊倒底是屬於一個什麼樣身份的人,他也很想知道。

這裏的人和自己沒有共同語言,思維方式不一樣,生活習慣不一樣,而且生活條件也太過艱苦,這不是說錢多錢少的問題,而是這裏生產力的落後讓他無法容忍。

但願這裏能有所改善吧。

但王帥並不抱太大的希望,在未來二十世紀中葉,這裏都還處於奴隸社會的土司領主時代,跟王帥現在所見的情況好不了多少。這裏的發展簡直可是說是滯後了一千年。

好在在這樣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還存在紅線這樣一個姑娘,能跟他說話,能和他交流。看情形,她哥肯定不能把她帶到出使的隊伍裏去,那自己就有義不容辭的責任為他一路保駕護航。

“妹妹,你在跟誰說話呢,你的漢話水平似乎又有了長進嘛!”日則見紅線跟旁邊的男人講漢話,他在京城也見過不少漢人,雖然自己不會說,但也聽過很多漢人講話,所以,他知道紅線講的是漢話,再加上,小時候紅線和她母親經常講漢話,他也就知道紅線的漢話有了長進。

“哥,這位是父親請來的私塾老師,他正在教我們族裏的孩子學漢文呢,哥,你不知道,這位叫王帥的老師學問可高了。”紅線沒見過比王帥學問更好的,所以以為王帥的學問就已經高不見頂了,王帥沒聽懂他們的話,要不然隻能汗死。自己那點學問對付這些小姑娘還行,自己寫詩比不了李白,書法比不了王羲之,論博古通今,比不了那些大儒,論經商,自己還不知道這個唐朝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商業環境呢,要是從政,肯定連一個翰林待詔都比不了,做學問的話,中土學了兩三年詩書的人都比他懂的更多,他最多不過認識幾個字而已。

“他是漢人?”日則剛才才發覺走眼了,沒發現穿著獸皮獸衣的王帥有哪個地方像漢人。

王帥隻能對他禮節性的點點頭,大多數時候,點頭表示一種禮貌卻是大多數民族共有的。

“大哥!我也獵殺了一頭花豹,還是一頭母花豹,比你那頭要大得多哦!”土木一見到哥哥就跟他彙報自己的成績,言語之下充滿的驕傲。

日則愛撫地抱了抱土木,“兄弟現在長大成人了,哥哥很高興。”

“走吧,回寨子。”沙馬頭人領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從穀口回到寨子裏麵。

“哥,我現在跟妹妹一起跟王帥學習漢話呢。”土木在路上又跟哥哥賣弄地說。

“好啊,有機會,我們都應該去唐國看看,畢竟那裏是天朝上國,自不是我們這些地方可比的。”

“是啊,聽說那裏的人擦屁股用的都是一種叫做‘紙’的東西,而我們這裏學寫字都沒有紙。”土木也充滿向往地說。

這個當然是王帥告訴他們的,自己講了半天,還是靠了紅線的翻譯才能講得明白。王帥當然是隨口講的,他也不知道在中土的這個時候,紙普及到什麼程度了。至於擦屁股用的是紙還是小木棍還是別的什麼樹葉之類的,他就沒法去考證了。但肯定不會有未來所用的柔軟的“心相印”,除非皇上和大富大貴之家。

並不是每個部落都有巫醫的,王帥在這個部落就一直沒有看到他們的宗教信仰和圖騰以及神鬼的代言人巫醫。王帥也沒弄清楚這個問題,他一直也沒問紅線,這些天困擾他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怎麼樣才能回去,至於這個部落是什麼樣,會變成什麼樣,要不是有紅線在,他才懶得關心,雖然族長對自己不錯,族裏的人也對自己比較友善。

不管生產力多落後,隻要形成了聚居的部落,對未知世界的恐懼就會催生這樣一類人,他們被認為是人間和神之間溝通的信使。生老病死都會被看作是神在人身上意誌的體現,而巫醫就包辦了所有問題,所以,巫醫是接生婆(當然不會是親自助產,隻是搞點什麼樣的儀式),是祭師,是醫生,他掌握著與神溝通的技巧。有時候族長都會跪在他的麵前。

如果一個小部落從屬於別的大部落,而且相隔不遠的話,這個小部落就不會有巫醫。但沙馬這個部落並不算小,有的部落才幾十人,沙馬部落有六七百人,按理說就應該有巫醫才對。

其實王帥不知道的是,部落有巫醫的,隻是老巫醫突然死掉了,新的繼承者還沒有出現。巫醫最大的權力是宗教的延續,所以,巫醫是一代一代往下傳的,就如同藏傳佛教的轉世一般,老的巫師不死,新的巫師就不會出現,但老的巫師一死,新的巫師也並不會馬上就出現。在王帥看來,這些其實都是故意搗鬼,裝神秘,好在王帥這幾個月並沒生什麼病,不然還不知道去哪裏弄藥吃呢。

知道少族長回來了,整個寨子一下子就洋溢出了熱烈的氣氛,王帥從紅線的描述裏知道現在快要過南詔國的年了。少族長可是他們族裏唯一一個在京城,在國王身邊做事的人。這是部落的驕傲,雖然日則很謙虛,但他還是樂意接受自己族人的愛戴。畢竟,未來這個部落會屬於自己。

王帥對日則這個人不了解,但大家一味恭迎他,必定人緣也很好,很受族人的愛戴。其實,這也是老族長刻意製造出這樣的局麵,這樣才更有利於未來的權力交接,雖然現在部落不大,但未來的發展誰又能做出準確的預測呢。

年來了,並且是如期而至。天空中的寒意已經在慢慢消解,一個冬天沒有下過一次雪,這裏並不是一到冬天就大雪封山,下雪隻是一個小概率事件,有雪不奇怪,沒雪也正常。不過,這山裏倒是經常刮大風,吹得人伸手不見十指,不是說飛沙走石,而是根本睜不開眼睛。

過年,整個部落宰了一匹馬,馬是部落最重要的牲畜,平時是不允許宰殺馬匹的。王帥從來也沒有去過寨子後麵那一排房子,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可能就是巫醫平時搞祭祀用的吧。其它的就是牛羊,遊牧民族對牛的感情遠不如農耕民族那樣強烈,所以,喂養牛的唯一目的就是吃肉,而不是作為耕田的生產工具。

好在王帥對這一切並不關心,這個年對他來說可有可無。隻是,作為一個外人,他能盡自己最大的力氣陪著紅線高興。

馬肉隻限於沙馬族長家人和幾個德高望重的族人以及對部落有個較大貢獻的人才能分享,王帥幸運地得到了一塊馬腿肉,馬肉其實比羊肉有一股更重的膻味。這裏的人並不喂豬,最多的就是牛羊馬,還有就是雞。豬,鴨子之類的是定居的農耕民族才喜歡養殖的東西。

沒有節日的盛裝,也沒有傳說中的之音,好在每一個人的笑容都是發自內心的。對一年的總結和對未來的向往,這些“年”的基本意義還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人們總是習慣用年作為周期來規劃自己的人生。

舞也有,歌也有,但不過是圍著篝火跳了一些簡單的動作,難以稱得上是少數民族獨有的風情,歌聲,恕王帥沒聽懂。這個時候紅線又沒坐在他身邊,想問都問不了,無論如何,幸福總是真實的,那燦爛的笑容也是真實的。雖然王帥對音樂一竅不通,但他依然受到了強烈的感染,那種在林間飄蕩的山歌使王帥更加地思念那遠方的親人。

也許是生活過於單調,那種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向往僅僅限於來年風調雨順,牛羊成群,祖先崇拜在這裏遠沒有漢人那樣強烈,因為每一個死去的人都把自己交給了飛翔的鳥(天葬),化為無形,根本不能給後代留下可供瞻仰的根基。

總之,王帥雖然受到了音樂和節日氣氛的感染,但根本無法真正融入,這種差異性是需要時間來彌合的,王帥就像現代的一個旅遊者,帶著相機像一個獵奇者一般滿足自己的窺私欲。那些走馬觀花的看客是無法真實了解一個真實的人生狀態的。所以,王帥對他們所過的這個年,不表示任何看法。總之,大家高興就夠了,王帥關心的是日則回來講到的那件事情,他需要借機會離開這個地方,而這次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南詔國的年,王帥根本就沒有感同身受的體會就這樣過去了,這可是自己過的第一個跟自己以往傳統的春節(‘春節’這個詞其實才不過五六十年,根本說不上傳統,傳統的隻是‘年’這個概念,其它的都在變化著)不同的年,沒有鞭炮,沒有上墳,上香,沒有餃子湯圓,沒有對聯門神,甚至連走親訪友都沒有。有的隻是圍著篝火唱歌跳舞,大口嚼肉。這些或許才是真正的少數民族獨有的風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