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亞率七萬多鷹騎軍在隴山郡投降的消息傳到鷹揚府的時候,所有人都不相信這是真的。右軍副統領辛沃率一部分不願投降的鷹騎軍拚死逃了出來。他們一行平安抵達鷹揚府的時候,隻剩下區區五十多人了。這個消息就是他們帶回來的。
“這麼說是穆亞在這些人的推舉下才最終和原州軍談判投降的?”辛布一雙陰鶩地眼睛死死地盯著堂弟辛沃,他說話的聲音陰沉無比。
辛沃看著他的目光後脊梁都發涼。他心驚膽顫地說話聲音都帶著顫音:“是……是的!我……我沒參與!”
最後的辯白是他自己加上的,參沒參與他自己心知肚明。但辯白一句還是要的。先把眼前這關扛過去再說吧!辛家人吃了敗仗,回來被嚴懲的也不是沒有。他就怕辛布一口氣出不了撒在他頭上。
不過好在,辛布問了幾句之後就對他說了一句:“回去之後,這些話都不要亂說。聽見沒有!”
說完就揮了揮手讓他離開了總管府。
看著辛沃離開的那扇門,辛布怔愣著出神,半天也沒說話。總管府中丞哈普湊到他耳邊小聲地說道:“總管大人,茲事體大,對外該怎麼說可要想好啊!”
是啊!該怎麼說!
以前也不是沒有鷹騎軍戰場上投降的。那些都被作為了戰敗被俘的,撫恤是一分錢沒有的,沒有以臨陣脫逃處置已經不錯了。後來有了連坐之法,一旦發現鷹騎軍將士主動投降,全家連坐。從那之後,就沒有再出現過這種情況了。鷹騎軍從來都是對外宣稱戰至最後一兵一卒絕不投降的。
就算有投降的被俘的,這些人也絕不會回來,而他們的名字也都會被上報作為陣亡處理。
但現在穆亞的舉動讓辛布陷入了兩難。如果不加處置,那不說無法穩定軍心,就是以往因為戰敗被俘的那些人心中就不會心服。但如果說要處置,那麼從為首的穆亞等人到他們麾下的普通將士,整整七萬多人。他們的家屬親人這個連坐真要實施的話,那是要激起民變的。
“把所有的罪責全部推到穆亞一人身上。將穆府所有人全部斬首示眾!”辛布想來想去也隻有這樣才能既不誅連太廣又能平息眾議了。
哈普一聽心裏一驚,穆府之中除了穆亞有個未出閣的妹妹就隻有穆亞的妻子辛瑪了。那可是辛布的親生女兒啊!
他剛想說什麼,看著辛布那陰沉地臉色就把話憋在了喉嚨裏。
辛布一言而決,隨著關於隴山郡集體投降的公告發布的同時,穆亞的府邸也被府兵包圍了起來。
“薩利赫誰給你的膽子!闖進穆府!”辛瑪怒氣衝衝地站在正房的石階上瞪著闖進穆府抓捕的總管府護衛統領薩利赫嗬斥道。
薩利赫冷冷一笑道:“穆亞出賣全族利益已經不再是族長了,你也不再是族長夫人了!”
“可我是辛家人!我是你的主子!我這就去找我阿爸去!”辛瑪被薩利赫的態度愣了一愣,隨即就要往門外走。
薩利赫來之前是見過辛布的,他大喝了一聲道:“抓住她!”
辛瑪根本沒想到這些兵會這麼不懂規矩,她更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父親為了鷹揚府的穩定決定犧牲她。幾個如狼似虎的士兵衝上來將辛瑪一把抓住,三下五除二給綁了起來,還把她的嘴給堵上了。
辛瑪被抓住之後,整個穆府還有誰能夠和這群凶神惡煞的府兵對抗。一時間整個穆府雞飛狗跳鬼哭狼嚎。穆亞的那些姬妾和大小仆婦隻要是穆家人一體成擒。不過當他們清點了一下人數之後,卻發現少了一個人。而且是最最關鍵的一個人——穆亞的妹妹穆菱。
穆家和穆亞關係密切的除了辛瑪就是穆菱,那些姬妾就是穆亞早年娶回來生孩子的。生不出孩子的姬妾也不會得寵,所以抓住這些女人是沒有用的。辛布也特別關照一定要抓住穆菱。
可現在穆菱不見了。
薩利赫一下子著了慌。他下令立刻將那些仆婦,特別是穆菱身邊的人,拎出來吊打,逼問穆菱的去處。
威逼之下自然有人扛不住。很快就有兩個穆菱房裏的老媽子說出了穆菱平素和安家的安彌娜姣好,常常去持戒院和安彌娜一起誦經的事情。薩利赫也沒多想,徑直帶著人前往持戒院。
持戒院裏,安彌娜正和安依娜一起逗弄著孩子。陪他們一起來的還有殷昊和安諾。安彌娜姐妹在房裏聊天,而殷昊和安諾則在院子裏下棋。
“諾兄,你這一招可是漏算了吧!哈哈哈……”殷昊趁著安諾的一記失手將中腹的一條大龍屠了,眼看著這局棋已經塵埃落定了。
安諾正準備說話的時候,隻聽院牆外邊吵吵嚷嚷地喧鬧不已。兩人對視了一眼,一起起身走了出去。
院門開了之後,殷昊立刻聽到屬下提醒了一聲:“公子小心,這些人來者不善。”
殷昊等人在院內,他和安諾的隨行侍衛就在院外候著。可這些總管府的護兵一路直衝過來。他們喝不住,無奈之下隻得拔刀相向了。沒想到這樣一來更是引起了這些護兵的強烈敵意。好在安諾的護衛認識這為首的是薩利赫。現在兩人正在交涉,兩邊的人互相都用兵械指著對方。殷昊的侍衛雖然人少,但他們身上散發出的一股強大地煞氣,讓薩利赫手下的護兵都不敢靠太近。
“薩利赫!你這是做什麼?”安諾開口那和他手下的護衛是不一樣的。他如今是安家的當家公子,安家的大小事務都是他管著的。有時候,他說話比安圖都管用。
薩利赫一見是安諾,立刻上前見禮:“三公子,我們奉總管大人之命抓捕穆亞的家人,有人看到說他的妹妹穆菱跑到持戒院來了。我們就想進去瞧瞧!”
“荒唐!”安諾怒目一瞪,嗬斥道,“持戒女修行之所在,可是你們這些人能闖的?”
持戒女在穆族的族群中相當於女性神職人員,不過她們沒有什麼具體的神職,隻是以貞女的身份侍奉真神。所以她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神的侍女。平時安彌娜出門那是要帶著厚厚的麵紗的。手腳都不能讓人看到。包括眼睛也要用一層薄紗遮住。
薩利赫所說進持戒院瞧瞧的話的確是很奇葩的了。這完全是不顧教規的行為。而安家是穆族族群之中掌管教法的家族,安諾也是有神職的人,他是火神廟的司祀。所以他現在說話代表的是火神廟的立場,而他的話也是教法的一種體現。
聽他這麼一說薩利赫也犯了難。想了想之後,薩利赫隻能帶人退走了。不過他退是退了,但依然留下人在附近監控著。按照他的想法,如果穆菱是躲在這持戒院裏,她總不能躲一輩子吧!
“外邊怎麼了?”等殷昊他們回到院裏的時候,安依娜姐妹也出了屋子。
安諾搖著頭有些忿忿地說了一句:“薩利赫帶著人來這邊說是要抓穆菱。”
“穆菱?”安依娜和穆菱不熟悉,隻是印象中穆亞有這麼一個年幼的妹妹。
安彌娜和穆菱關係很好,因為穆亞的關係,對穆菱自然更是關心,聽到安諾這麼說立刻追問道:“為什麼要抓穆菱?她又犯了什麼罪?”
“他們把隴山郡的事情全推在了穆亞頭上,抓穆菱這也算是誅連家屬了!”安諾搖著頭解釋了一句。
安彌娜憤然地說道:“真是豈有此理!”
“這事情我們也管不了。”安諾擺了擺手把這個話題就此打住,轉頭對妹妹說了一句,“這些日子,彌娜你小心些就是了……唉!”
他話語之中還有些沒有說明的意思,可話到嘴邊又停住了,最終歎了一口氣。被這件事一鬧,他們也沒意思再呆下去了。過了一會殷昊和安依娜、安諾一起回安府去了。
夜幕初垂,在夜色的掩映下,一個輕巧的如狸貓一樣的女子悄悄地從一棵樹上下來,下到離地約一丈的位置,停住了下落的勢頭,微微一擰身跳進了持戒院的院牆。
“誰!”正在院子裏焚香禱告的安彌娜聽到了聲響,立刻低喝了一聲。她立刻抽出了一把短刀護在胸前,警惕地看著那落地的人影。
“彌娜姐姐!我是穆菱。”
“穆菱!你怎麼來了?”
“今天薩利赫他們帶著人上門抓人,我趁亂逃出來的。在你這門口的樹上呆了一天了。快給我弄點東西吃。餓死了!”
安彌娜看著穆菱狼吞虎咽的樣子,心中不禁有些心痛。她想了想之後對穆菱說道:“穆菱,你先在我這裏住幾天,等這陣風頭過了……”
可沒想到她話還沒說完,穆菱就給打斷了。
“不!我吃點東西就走,連夜出城!去隴山郡找我哥哥去!”穆菱吃完了之後,看著盤子裏還有兩個窩頭,索性一把抓起來往懷裏揣。
安彌娜也不好對她說實情,隻能勸了又勸:“穆菱,別走。聽話!”
“彌娜姐姐,你不會要抓我吧?”穆菱突然抬頭看了一眼安彌娜。她並不知道安彌娜和穆亞之間的事情。所以安彌娜自然也不好和她把話挑明。
但看著她堅持要走,安彌娜也是一時情急,索性就對穆菱說道:“那好吧!我跟你一起走。你一個人上路我不放心!”
“恩!也好!”穆菱還是個小姑娘,她哥哥傳了她一些武技,這丫頭膽子大得很。聽到安彌娜說和她一起走,依她的心意自然沒什麼不願意的。
可她們卻不知道,她們這個完全沒有經過考慮的決定會給整個穆族帶來怎樣的一場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