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左中郎將府宅的門外,一個衣衫破舊,胡子邋遢,看上去就和叫花子無二的老者,一搖三晃的走了過來,兩個門軍急聲斥道:“什麼人?不得過來!”
老者背剪雙手,氣勢頗大的道:“進去稟告一聲,就說胡豪放,求見蔡飛白。”
兩個門軍被老者的氣勢所懾,不敢怠慢,急忙跑了回去,過了一會蔡邕和李儒二人匆匆的出來,看到老者站在那裏,蔡邕急忙拱手,道:“胡先生,蔡邕這廂有禮了!”
原曆史上,蔡邕比胡昭大了二十歲,但是丁立進入的這個時代,胡昭的年紀大了許多,與蔡邕同輩,兩個人都以書法見長與人,相互聞名,卻沒有見過,這會一見,各自相惜,而蔡邕是一個謙和的人,所以先向胡昭見禮。
李儒看著胡昭邋遢的樣子,雖然心中疑惑,但是李儒是個沒有什麼名氣的寒門學士,若不是投入董卓門下,跟本就沒有出頭之日站在蔡邕、胡昭這樣的人物麵前,天然有些自卑,所以也恭身為禮,道:“小可李儒,見過胡先生。”
胡昭大刺刺的一擺手道:“不必多禮,老朽來得突然,還請蔡中郎見諒。”
蔡邕笑道:“先生請進,我們府中敘話。”胡昭背著手自顧當先而進,李儒眉頭微皺,他這個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眼看胡昭對他無理,不由得暗生一股惱意,隻是李儒自來喜怒不形於色,這會雖在心中有氣,卻不顯露出來,就跟在蔡邕身後,進了府中。
到了府廳之後,蔡邕請胡昭坐了,命人速備酒食,胡昭看著他忙碌,搖頭道:“蔡中郎,這府中好像少一位婦人啊,就連機關報小事也要讓你自己來管嗎?”
李儒心道:“你初來相識,這樣說話,不覺得多了嗎?”隻是臉上陪笑道:“胡先生說得是,再過幾日,蔡中郎就要迎娶董太師的女兒過府了,那時自然知道如何安排各色的客人。”
李儒話裏有刺,可是胡昭完全就不鳥他,看也不看的道:“蔡中郎,我唱個小曲給你聽如何?”
蔡邕、李儒二人都有古怪的眼神看著胡昭,心道:“你這什麼意思?”
胡昭四下看看,一眼望到一旁的多寶閣上,擺著一柄玉如意,他走過去拿在手中,向著香爐敲去,一邊敲一邊荒腔走版的唱道:“正走之間淚滿腮,想起了有個負心郎。他上京城去作官,作官一去就不回來。一雙爹娘凍餓死,賢女抱土壘墳台。墳台壘起三尺土……一心上京找夫郎。找到京城不要認,哭壞了賢惠女裙釵。賢惠裙釵遭馬踐,到後來五雷殛頂負心郎。”
三國時候沒戲曲,胡昭這段南戲《祿敬榮歸》是丁立教的,隻是丁立也隻是知道詞,並不會唱,胡亂教給胡昭,所以胡昭唱出來要多難聽有多難聽,可是這裏麵的意思,就是一個傻子也聽出來了,更何況蔡邕、李儒二人那天親眼所見,這會聽得臉色都變了。
李儒用力在身前小幾上拍了一掌叫道:“住口!”隻是胡昭就是一個人來瘋,哪裏會聽話住口,輪著如意用力敲擊,大聲唱道:“……到後來五雷殛頂負心郎!”郎字的時候,就不是唱而是吼了,手裏的玉如意也跟著用力打下去,砰的一聲,如意打斷,如意頭飛迸而去,打在地上,摔個粉碎。
胡昭甩手把半截玉如意丟了,然後道:“蔡中郎,你聽我唱得如何啊?”
李儒不等蔡邕說話,一下跳了起來,叫道:“胡昭,你是什麼意思?”
胡昭重新坐下,道:“我什麼意思了?我沒意思,要不然你說我什麼意思?”
李儒被胡昭噎得一句話也回不得,隻是李儒必竟是三國之中,非凡之士,他先是怒火中燒,但是很快就平靜了下來,雙手在胸前,抖了抖長長的大袖,道:“胡先生,你這俗白的東西,如何上得了大雅之堂啊。”
胡昭倒不抬扛,點頭道:“說得也是,既然上不得,那就不要提了。”
李儒一口氣被窩在喉嚨口,上不得下不去,恨得想要咬胡昭一口才能解恨,冷哼一聲,重新坐下。
胡昭根本就不去看李儒,而是向著蔡邕道:“蔡中郎的長女現在生活的怎麼樣啊?”
蔡邕長歎一聲,道:“小女亡夫之後,一直在家中寡居,隻以書畫自……。”
“好像她要嫁人了,你不知道吧?”胡昭不等蔡邕說完,打斷了他的話說道,蔡邕古怪的看著胡昭,心道:“你這個家夥是幹什麼來的啊?”
李儒冷笑道:“胡先生知道的真多,別人家的女兒如何,胡先生都知道。”他等著胡昭說話,好用利口擊敗於他,可是胡昭隻是點點頭,然後就不說話了,讓李儒不上不下,好不鬱悶。
這個時候仆役送酒肉進來了,胡昭二話不說,抓了酒肉就開始大吃起來,他吃東西全無樣子,胡子上盡是酒漬肉汁,滿臉的食物殘屑,衣服袖子帶得吃食湯汁,淋淋漓漓,更可惡的是,喝得興起,一邊喝,一邊含糊不清的說話,順著嘴向外噴東西,李儒實在受不得,起身告辭,逃也是似的走了。
蔡邕把李儒送走,然後走到了胡昭身前,笑咪咪的道:“李公雖然送了我全府的下人,但是仍不放心我的生活,平素總來這裏陪著我。”
胡昭吃東西的動作微微一停,蔡邕這是在告訴他,李儒雖然走了,但是在這裏說話,一樣會受到監視。
胡昭抓了一根羊骨頭,就沾了杯子裏的酒,在席子邊上,邊寫邊道:“你來與我同坐,我們邊吃邊說。”
蔡邕看著胡昭在席子邊上寫得“兩位令愛都到了長安,均險些死在董卓之手。”不由得心下激蕩,這會也顧不得胡昭吃得可厭了,就湊到了胡昭的身邊,用手指沾酒,寫道:“我身不由己,不能見她們,讓她們快走吧!”
胡昭惱火的斥道:“你這字寫得是錯得,如何能夠這般寫,要這樣才好!”說完抓了一根沾了油的羊骨頭胡亂揮灑:“你要進宮,是自己嗎?”
蔡邕渾身一哆嗦,看了看站在門邊的下人,這些人就是過來,也認不得胡昭那太過豪放的字,可是蔡邕還是害怕,胡昭眼看他畏手畏腳的樣子,冷哼一聲,又寫道:“你不說可以,我讓你的兩個女兒來問。”
蔡邕嚇得連忙擺手,嘴裏語無論次的說道:“罷了,罷了,我按著你說得寫就是了。”一邊說一邊飛快的寫道:“董太師要與我同時進宮。”
胡昭的動作停下了,喃喃的道:“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啊,難道這小子的奇門遁甲之術,比我還精嗎?”
蔡邕茫然的道:“你在說什麼?”
胡昭擺了擺手,然後用手裏的羊骨頭就在地上一劃拉,地上的字跡立刻都被劃爛了,什麼都看不出來了,然後抱起酒罐了一通猛喝,那罐子裏有酒將約五斤,胡昭喝了十分之一都不到,餘下的都潑在自己的身上了,隨後就勢一倒,就伏在地上,鬼哼哼一般,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蔡邕又心問他蔡文姬、趙五娘她們的消息,可是胡昭幹叫不醒,無奈之下,隻得叫了仆役進來,把胡昭扶了下去,安排他歇在客房。
李儒出了蔡邕的家,越想越覺得不對,轉了一圈,又急匆匆的回來了,卻見蔡邕下人都在收拾東西,而蔡邕、胡昭都不知道哪去了,李儒點手招來管家,小聲問道:“我來問你,那姓胡的和蔡中郎說什麼了?”
管家把李儒走了之後的事說了一遍,然後道:“蔡中郎讓人把姓胡的送下去,就去換衣服了,那姓胡的把我家大人身上的袍子都給哭爛了。”
李儒有些不信的道:“他們就沒說點別的?”
管家肯定的道:“除了那個姓胡的罵我家大人字寫得一巧不通之外,就沒有別的了。”
李儒皺緊了眉頭,思忖片刻,道;“他們可有寫字?”
管家搖頭道:“就那個姓胡的在地上,用羊骨頭亂畫來著。”
李儒心裏雖然還存疑惑,但是想到胡昭沒走,那就說明他心裏應該沒鬼,於是叮囑了那個管家看著胡昭之後,就自去尋蔡邕了,過幾天就是副迫劉協自動讓位的日子了,由於董卓不能明著進宮,隻能打著蔡邕的旗號進去,所以蔡邕這裏,絕不能有事。
天一點點的黑了下來,將到初更,蔡邕府宅的一處暗影之中,胡車兒鬼魅一般的閃了出來,飛身疾走,他竄房躍脊,閃蹦跳躍,速度快得人眼隻能看到一點疾閃而過的影子,連是人還是動物都分不清,隻一會的工夫就到了太尉楊彪的府上。
楊彪的府地分成了六個小宅院,這會一個獨立的院子裏,丁立正坐在大廳之中,聽著李波的稟報:“樊帥已率李雍容、楊排風、楊滿堂三位將軍,及四千精兵過了黃河,靠近了長安,李蒙也收攏了近一千兵丁,我讓他混進了上林苑,那裏已經十數年沒有人進去了,雖然董卓到了長安之後,讓他的人馬以上林苑為練兵場,在那裏行獵了幾次,但是最近要操辦他去眉塢的事,所以再沒有派人進入過,李蒙以前就在那裏行過獵,對那裏也熟,所以在哪裏短時間裏,沒有什麼事的。”
丁立沉聲道:“讓樊帥和李蒙合兵,然後調……。”丁立思忖片刻,道:“讓李雍容帶一哨人馬混進長安,我有大用!”
李波應諾,想到三個女將之中,自己的妹妹獨被丁立看重,不由得臉上榮光煥發,看著丁立還想說點什麼,就在這個時候,窗房被輕敲三聲,隨後胡車兒挑開了窗戶進來,李波知道規矩,不再廢話,起身告辭出去了。
丁立等李波走了之後,這才急切的回身,向著胡車兒道:“胡先生可是沒有出來?”
胡車兒點頭道:“屬下按著約定,等到了初更,胡先生一點動靜都沒有。”
丁立和胡昭商量好了,胡昭進入蔡家,若是有什麼消息,胡昭就不出來了,一來免得李儒懷疑,二來方便丁立這麵知道消息,反之;若是他在蔡邕那裏,探問不出來什麼消息,則會盡量傳信出來,讓丁立重新安排。
丁立沉聲道:“你馬上追上李波,讓他傳我的令,命李蒙帶著人馬去灞陵,唐賽兒和張飛在那裏,讓他聽從他們二人的命令,在三天之後,董卓去眉塢的時侯,打破灞縣的封鎖,把劉備等人救出來,再讓樊帥帶著人馬到章城門外等著接應我!”
胡車兒複述了一遍丁立滿意的點頭,然後又道:“你傳話完必之後,就到蔡府,護著蔡邕和胡先生,蔡邕入宮,你就帶著胡先生出來,去找樂和,與他護著胡先生還有文姬姐姐他們,仍由廚城門出去,一路向西,我們在灞上再見,知道了嗎?”
胡車兒點頭道:“主公放心,屬下都記下了!”隨後匆匆的出去了。
丁立走到窗前,看著外麵的晚風朗星,眼中跳動著激動的火焰,低低的說道:“王允,你的大功,隻怕要讓我拿去了!”隻是話剛一落,眉頭微微鎖起,想到了貂嬋還在王允的府中,不由得煩惱起來,心道:“我用什麼辦法,才能把那個貂嬋給救出來啊。”
就在丁立苦思冥想的時候,司徒王允的府中,一輪明月之下,貂嬋跪院子裏,向著月亮輕聲祝祝禱著:“望上天保佑王司徒大人,喜樂平安,永無煩惱。”
早就得了家人回報的王允裝模做樣的走了過來,沉聲喝道:“賤人,爾有私情乎?”
貂嬋惶恐回頭,跪在王允的麵前,道:“賤妾焉敢有私情。”
王允走了過來,道:“那你為何在這裏對月長歎?”
貂嬋抬起一張美豔無倫的小臉,輕聲道:“貂嬋眼見大人每日愁苦,故而向天祝祝禱,想為大人解憂。”
王允目光炯炯的看著貂嬋,心中暗暗一蕩,忖道:“這女子怎地這般美麗?”但是想到自己的所圖,又把那些心思都收了起來,擠出兩眼淚來,向著貂嬋一禮,泣聲道:“老夫當真有一事,卻有用到你處!”
貂嬋目露堅毅之色,凝聲道:“大人但有吩咐,貂嬋萬死不辭!”
“貂嬋苦命之旅,已然開啟,請宿主盡快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