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立一行人走了七天,才到達長安城下,眼望著長安就在眼前了,李蒙拱手道:“李頂兄弟,再往前去,就是灞橋下了,我的家就在那裏,卻請幾位到我家中坐坐吧。”
丁立倒也不急,道:“那就打擾兄長了。”
一行人緩緩而行,到了灞橋下的小市,李蒙一邊走一邊說道:“皇駕久不在長安,使得長安許多宮闕都破舊了,從洛陽來得官民太多,城中的房子實在住不下了,沒有辦法,很多人都住到城外來了,小弟長年在河內,家小也沒有能爭到城中的住所,隻能在這裏住了。”
李蒙說得這些,丁立早就知道,而且他還知道董卓有令,所有在外將領的家小,都隻能在長安,或者送回西涼老家,以此控製諸將,郭汜等人不願意讓家小做人質,就都送回了西涼老家,而李蒙這樣的,隻能在長安城的邊上,擠一個住處了。
灞橋下本來沒有什麼人家,但是現在被洛陽遷來的百姓,變成了一個不小的集市了,李蒙帶著眾人繞過一條買賣街,徑到了一處高大的黑色門牆前,李蒙近鄉情怯,帶著馬就向前走,隻是沒等到門前,門前幾個大漢同聲曆斥道:“大膽!誰讓你過來的!沒看到這裏的車駕嗎!”
李蒙被喝斥得有些發懵,丁立眼看不對,催馬過來,拉住了李蒙的馬,樂和則是笑嘻嘻的道:“幾位莫怒,我們這位兄弟走差了。”
李蒙怔怔的看著他家大門前停著的四馬大車,以及十幾條身穿黑衣,一看就是精銳之士的大漢,他家中隻有弱妻幼兒,怎麼會有這樣的人物過來啊。
李蒙被丁立拉出去十幾丈,仍然沒有緩過神來,丁立抓了他的手一把,隻覺得冰涼刺骨,急忙叫道:“兄長!且先看我!”李蒙雖然扭頭看著丁立,但仍是一幅懵然的樣子,李延看在眼裏,從袖上抽下來一枚金針,上前在李蒙的人中、耳際兩處各刺一下,李蒙被熱血攻心,金針一刺,這才清醒過來,急聲叫道:“那是我的家……。”
李延一伸手把李蒙的嘴給捂住了,叫道:“賢弟卻先不要喊。”
丁立也道:“何嶽去打聽消息了,你且稍待一會,看看是不是你被擒了,嫂子把房子賣了。”
李蒙聽了丁立的話,眼前一亮,連聲道:“不錯,我被擒了,她怕是在這裏住不得了,把房子賣了也是有的。”
幾個人尋了一個不被人注意的地方站了,這裏西涼兵將來往頗多,高頭大馬,絡繹不絕,所以也沒有人注意他們。
唐賽兒小聲和李鑫商量了一會,讓慧梅護著蔡文姬,唐賽兒站在一旁的大樹邊上,小心的觀察著來往行人,李鑫則是不錯眼跟著丁立,胡車兒看著那些馬,胡昭則是搖頭晃腦的說道:“自欺欺人啊。”一邊說一邊撿了一塊大石頭,斜靠著坐下,向後倚著老樹,閉眼小睡,李蒙則是坐立不得,不住的來回走動著,李延就陪著他,小聲安慰著。
又過了一會,樂和拍馬過來了,李蒙急忙迎了過去,叫道:“何賢弟,你……。”話到嘴邊,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塞住了一般,卻是不敢問出來了。
樂和示意大家噤聲,看看周圍沒人,這才道:“那些人是董璜的部下,聽他們說,這宅子還是李家住著。”
樂和乖覺,隻說了這麼兩句,但是這已經足夠了,李蒙一張臉漲得通紅,脖子上的大筋都跳起來了,眼睛都貫了血線了,回身戰馬身前,就把抽包裹裏的劍。
李延一掌按住了李蒙的手道:“賢弟不可衝動,這裏是長安,是董璜的地盤,你這樣衝動,隻能是白白送死,而且這裏麵究竟是什麼原因,我們都還不清楚呢。”
李蒙牙齒咬得哢哢直響,丁立這個時候道:“我們先找一處地方住下,然後再說該該如何應對。”
幾個人強扯了李蒙離開,四下尋了一會,這裏沒有客棧,丁立幹脆就讓樂和去灞橋驛交了兩塊金錠子給驛長,分了一處院子住下,隻是驛站不肯給他們管飯,丁立又打發胡車兒上街,買了一些米麵,用自己帶得幹肉做了一大鍋飯,樂和又多花了些錢,從驛長手中分了些草料喂馬。
幾個人吃完了飯,就在屋子裏悶頭大睡,待到了初更時候,李蒙實在忍不得了,收拾了利落,就要出去,李延不放心,也跟了上去,丁立抱著一顆八卦心,帶著胡車兒隨李蒙他們同行。
四個人從屋子裏出來,潛到了李蒙家的外麵,那大車還在門前,門房處點著燈火,幾個人正在門裏呦五喝六的吃著酒,李蒙咬牙看了一會,轉身就走,幾個人跟在他的身後,摸到了宅子的後牆處。
這宅子是李蒙的家,他自然知道哪裏方便出入,後牆處有一堵比別得地方要矮一些的位置,李蒙助跑兩下,飛身躍起,翻牆而過,後麵的丁立、李延也跟著過來,胡車兒更是好如飛燕一般,輕靈的縱了過去。
李蒙帶路,徑向著正房而去,於路上避開了幾個丫鬟,實在避不過去的,李蒙幹脆就拖過來,擰斷了脖子,丟到草叢裏去了。
正房之中,亮著燈火,李蒙湊了過去,科舔開窗紙,木匠單挑線的向裏麵看去,隻瞧了一眼,便怒火衝頭,跳起來就要衝進去,後麵的李延急忙把他給按住了。
屋子裏麵,李蒙的妻子尹氏偎依在董璜的懷裏,用筷子挾了菜向著董璜的口中喂去,董璜的一隻大手在她的身上下摸索著,口中叫道:“好美人,卻把那酒再喂我一口。”
尹氏取了酒杯輕瑉了一口,然後嘟著小嘴湊到了董璜的身前,嘴對嘴的把酒喂了進去。
董璜哈哈大笑道:“好酒;好酒杯!”說完戲謔的捏了尹氏的臉蛋一下,尹氏推開他說道:“冤家,我聽說那裴宣在西河把被俘的西涼將士都放回來了,我家那個,大概沒幾日也要回來了,你這樣大模大樣的在我家中,就不把他堵到你嗎?”
董璜冷笑一聲,道:“我怕他們,他要是回來了,不跪下求我,我就把他送到董太師那裏去。”
尹氏有些驚呀的道:“董太師要殺他嗎?”
董璜長歎一聲,道:“你有所不知,我二叔一向視牛輔為親生兒子一般,此番牛敗亡,讓他傷心欲決,可是丁立四處用兵,逼得他沒辦法出兵河東,憤恨之下,就遷怒到了那些兵士的身上,特意讓我在這灞驛設下招兵旗,隻要是在河西回來的兵,都攏到一起,然後就地坑殺,一個不留,校尉以上,都須砍去雙手,以警不戮力向前之過。”
窗戶外的李蒙聽得渾身冰涼,不由得暗自感歎,自己先回家一趟,不然冒冒失失的去見董卓,這會就是死人了,而丁立也自慶幸,沒有冒充俘兵來長安。
尹氏小心翼翼的道:“董公子,奴家求你一件事,若是李蒙回來了,你……你能放過他嗎?”
董璜冷冷的看著尹氏,似笑非笑的道:“怎麼?你還舍不得他嗎?”
尹氏急忙陪笑道:“那倒不是,隻是奴家和他,必竟有一個孩子,奴家不想讓……。”
董璜伸手握住尹氏的手,道:“有個孩子又怎麼樣?反正他也不大,我董某人給他一個姓就是了,至李蒙……。”
董璜說到這裏停頓了一聲,尹氏急忙道:“李蒙如何?”董璜冷哼一聲,道:“我叔父說了,李蒙身為上將,卻不敢以死報國,坐看牛輔喪命,可見是個沒有心的,卻是留不得他!就算是別人能活,他也活不了!”
尹氏臉上盡是失望之色,而窗外的李蒙更是絕望,他千辛萬苦的回來,沒想到竟然是赴死來了。
丁立擺擺手,示意離開,李蒙失神之間,向起一站一下碰到了一旁的花架,董璜在屋裏大聲叫道:“誰?”也就在這個時候,院子裏發出一聲,尖叫:“死人了,死人了!”卻是李蒙丟在院子裏的那些被他擰斷了脖子的丫鬟被人發現了。
李延急切的叫道:“快走!”
丁立沉聲道:“走不得這會出去就會和人碰上了,我們進去!”說完當頭衝了進去。
屋裏的董璜聽到死人了,急匆匆起來,順牆上抓了寶劍就向外走,正好和進來的丁立走個對頭,董璜急忙撥劍丁立過去就是一腳,正踹在他的胸口上,董璜被踹得連連後退,一下撞在了桌子上,上麵的酒菜唏哩嘩啦都灑在了地上。
董璜雖然被丁立踹進屋了,可是他手裏的劍也拔出來了,他借著桌子的力量,一縱而起,挺劍向著丁立刺了過來,胡車兒閃身擋在了丁立的身前,手在腰上一扯,一柄流星斧被扯了出來,胡車兒左手挽住了斧鏈,連繞了七、八扣,然後右手抓住了斧柄,用力劈去,巴掌大的小斧子正劈在了董璜的劍上,震得董璜手上一麻,險些把劍給丟了,胡車兒跟著搶上一步,手裏的斧子鏈就纏在了他的脖子上,用力一勒,董璜當眼就翻了白眼,手裏的劍也丟了,伸手不停的抓著鏈子。
丁立沉聲道:“留他活口!”胡車兒這才鬆開一些,董璜身子一軟,跪在地上不住的喘氣,同時用手去扯脖子上的鏈子,胡車兒冷聲道:“你再敢動這鏈子一下,我就收緊了它!”
董璜嚇得急忙鬆手,連聲道:“幾位壯士,我是董太師的侄兒當朝侍中,還請幾位手下留情,隻要不傷我的性命,不管是要官要錢,我這裏都有。”
丁立淡淡的道:“先讓你的人安靜下來。”
董璜聽著外麵他的護衛蜂擁而來,不由得猶豫不決,丁立冷笑一聲,道:“你可以等著他們過來,他們也許能我們都殺了,但是首先死得就是你!”丁立說著給胡車兒丟了一個眼色,胡車兒手裏的小斧,立刻抵上了董璜的脖子。
董璜嚇得心肝齊顫,這會正好他的護衛首領李九到了,站在門外大聲叫道:“公子,這府裏的幾個丫鬟都被人殺了,小的們正在……。”
“閉嘴!”董璜大聲叫道:“那幾個賤人被我殺了你們多什麼事,還不走開!”
外麵的那些護衛都有些驚愕,李九確認的道:“公子,真的是您殺得嗎?”
董璜還要說話,丁立一伸手抓著他的脖子捏得他說不出話來,隨後丁立冷聲道:“你是不是以為我騙你啊?”同時示意胡車兒,胡車兒的小斧就在董璜的脖子上拉開了一道淺淺的口子,血滲了出來,董璜嚇得都尿了,連聲叫道:“不許問,趕緊滾開!”
李九聽到這裏,情知是出事了,一麵叫道:“我們這就走!”一邊示意自己的手下去叫人,就在這個時候,屋裏丁立的聲音響起:“我在這裏待一夜,來一個人,我切他一根指頭,來兩個人我切他兩根指頭,十根指頭切完了,我就切他的二弟,讓他可以入宮去當宦官!”
董璜這會哭聲都出來了,叫道:“李九!你要是想要我死,你就去叫人!”
李九頓足道:“來得是老手,公子被他們控製住了,我們怎麼辦?”
旁邊的人更是沒有章程,李九無奈,隻得叫道:“你不傷我們家公子,我自然不動你。”
丁立道:“你隻管放心,我們是求財的,得點錢就走,不把我們逼得不得不出手了,我們是不會傷人的!”
李九叫道:“好,我就信你,但是你要傷了我們家公子,我李九定要讓你以命相賠!”
丁立冷哼一聲,回頭踢了董璜一腳,道:“差一點就讓你蒙混過去了。”
那些丫鬟都是外麵的粗使,根本就不能進這個院子,董璜怎麼可能去殺她們,他若說讓這些自查看,這房裏沒事,倒也罷了,沒口子的叫著是他殺的,正是在提醒李九,殺人的人就在屋子裏呢。
“啊!”尹氏突然尖叫一聲,原來丁立他們闖進來,她就嚇得縮在地上了,這會偷偷抬頭,一下和李蒙看個對眼,不由得驚叫出來。
李蒙目光複雜的看著尹氏,曆聲道:“賤人,你大概以為回不來了吧!”
尹氏跪倒在地,嗚嗚的哭著,卻不說話,李蒙冷斥一聲:“別哭了!孩子呢!”丁立他們挾製了董璜,這長安他是待不下去了,隻能遠奔他鄉了,隻是妻子可以不要,那孩子是他的骨肉,卻要帶走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