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了近半個月的童雪終於脫離了‘原始社會’,回到了‘現代生活’,有時候,她將洞竹的過去和她現在的顏家放在一起比較,她還真不分出到底哪個家才屬於真實的她,這種天壤之別的環境還真的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適應。
走到宿舍門口,她停下腳步,將情緒整理後,以一副無比激動和興奮的笑臉出現在辛然和心潔麵前。
“辛然,心潔”。
一進門就毫無不淑女的給了二人一人一個熊抱。
二人還沒反應過來,眨吧著雙眼對視了數秒,感覺眼前的童雪在一個暑假之後變了許多,至於哪裏有了改變,一時半會她們也說不上來。
“和那個紀楓修成正果了?”待童雪坐下來整理床鋪的時候,比較愛八卦的心然試探性的問道,她還真想知道另童雪突然其來的改變是不是與愛情有關。
童雪停下手中的活,眼睛一抬,瞪著雙眼直視著她。也因心潔的這一提醒,她才意識到整個暑假都沒有和紀楓聯絡過,大概他心裏已經有合適的目標了,童雪心裏猜測。
“沒呀,我們都沒有聯係。”童雪如實回答。
心潔首先是一臉驚訝,不過接著又恢複正常。
“那你暑假都幹了些什麼?”整理衣物的辛然背對著童雪插上一句。
童雪腦海立馬浮現出在洞竹的那段日子,可是她又不想此刻提及這些,也不想把有關自己的過去事情講給‘外人’聽,她知道,她曾經所生活過的世界是眼前的這二人這一輩子都無法體會的,她過去的悲痛以及對李秀英和孩子們的感情也是她們二個無法了解的。
“喂,想什麼呢?”二人見她半天沒有吱聲,都側過臉來好奇的看著若有所思的童雪。
“在想紀楓為什麼沒有聯係我呢?”童雪機靈的玩笑道。
“這也正常,紀楓的待女之道不過如此,他要在你身上始終如一才見鬼了呢?何況你也沒有另她魂牽夢縈的資本”。
心潔向來心直口快,不會拐彎抹角,好在童雪性子溫和,也不會和她計較,更何況,她心裏也清楚,心潔所說並無道理,以她這副尊容又怎麼敢奢望紀楓為她執著如初呢?
“看來,小童雪也開始春心蕩漾了哦?”辛然露出一臉的壞笑。
“她又不是聖人,蕩漾也正常呀,不過,我勸你,另擇目標,這紀楓還真不是你童雪能駕駑得了的。”
心潔鋪好床後,開了一瓶可樂,然後在童雪的對麵坐了下來,開始‘語重心長’的開導她。
“不過在這英華,相貌與財氣兼備的就那幾個,如果紀楓不能選,那葉繁更不可選了,那就隻有海濤和顏落了,顏落是你哥,那就隻有那個風流程度與紀楓不相上下的海濤了。”
辛然為她一一排選,童雪還真不明白,這二個是吃了什麼藥,為什麼非要在她身邊安排一個男生呢,她現在想要做的,就是努力完成學業,難道這二腦癡真聽不出來剛剛那句隻是玩笑嗎?再者,難道這整個英華就他們四個男生?
童雪無奈的搖了搖腦袋。
隻是,當辛然提到顏落是她哥的時候,她的內心明顯的糾結了一下。
當日的《國際金融報上》報道:海忠百貨收購嘉寧國際貿易受挫,據知情人士透露,海忠百貨原本想借助銀行貸款完成收購,卻因銀行貸款方麵的問題而遲遲未與嘉寧完成交易,海忠百貨將麵臨上市公司披露違規的指責。
當這份報紙出現在顏海忠手裏時,坐立不安的情緒已透露出他內心的焦慮和惶恐。
從一開始這份計劃如此完美,一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的進行,童雪與紀楓的訂婚之日就是他順利收購嘉寧之時,可他現在想不明白,為何紀雲天不再提及訂婚之事?難道他不想結下這門親事?還是他對童雪有所不滿?身為女方的家長,他實在不好意思主動上門‘提親’。
即使紀雲天悔了婚約,或者拒絕貸款,對他們而言,也沒有任何損失。隻是若他違約,他將麵臨另他破產的賠償。他與嘉寧國際的協議必須在十月一日之前將餘下的三億支付,如若逾期,將視同違約,如果違約,海忠百貨將麵臨巨額的違約金賠償。
他開始有些後悔不該將事業的生命線寄托於童雪的感情身上。
更有些為了自己事業而荒唐將夏夢華的女兒與紀雲天的兒子聯姻而自責。
聰明了一輩子的他竟然幹出了如此糊塗之事。
此刻懊悔已無事於補。
童雪開始有意的回避紀楓,就連在學校相見,避而遠之,她心裏清楚,紀楓不是她喜歡的類型,既然不能接受他,就隻好與他保持安全距離。
紀楓每天都會在女生宿舍樓下徘徊一段時間,每次都引得無數女生上前搭訕,童雪見到紀楓,條件反射的躲在了樹後,不過還是被紀楓發現。
紀楓支開了如蚊子哼哼般的女生,靠近那棵大樹,不動聲色的在出現在童雪的右側,把童雪嚇了個紮紮實實。
“幹嘛躲著我”。紀楓拿起她的手劈頭問道。
童雪想甩開,但紀楓力度很大,拽得她無法動彈。
“你放開,很多人都看到呢?”童雪無奈的低下頭,臉蛋緋紅得如同紅富士蘋果。
“看到又怎樣,我紀楓就是喜歡你,難道要我偷偷摸摸?”紀楓一改往日的溫柔,一臉的霸道寫滿臉上。
“可是我不喜歡你,求你放過我?”童雪生氣的一甩手,紀楓毫無防備,手一鬆,童雪跌倒在地上。
紀楓慌忙上前,愛憐的拿起她的雙手,檢閱一下有沒有受傷。
童雪狠了狠心,再次將他的手甩開。
“我哪裏不好?為什麼要拒絕我?”
此時此刻,他的‘盛氣淩人’,他的‘飛揚跋扈’已完全消失,換之而來的是一副另人心痛的無奈。
“我有喜歡的人,所以,請你放過我吧!”看著眼前的紀楓,那種她所熟悉的陽光燦漫的笑容已消失,麵對如此優秀的男生,連她自己也完全弄不明白為何要將他排斥心門之外。
“他是誰?”
二個相繼沉默了許久,紀楓才失落的問道。
童雪沒有回答,她隻是隨口編的一個謊言,隻是在那一刻,她的腦海裏竟然浮現出顏落筋疲力盡的出現在洞竹時候的一幕。
見童雪沉默不語,紀楓不再講話,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童雪的視線。
明明是自己親口拒絕,可看到紀楓失望的背影時,她的內心莫名的悲痛起來,眼淚也跟著無聲的滑落。
她為他難過,同時也為自己。
一雙白色休閑鞋映入了童雪因淚水模糊的視線。
童雪還未來得及將淚水擦幹,卻被蹲下身子的顏落抬起下巴,這一幕有一種似曾發生的熟悉,她想起,曾經剛進顏家的時候,下巴也同樣被顏落如此抬起過,與之不同的是,曾經,麵對她的那是一臉的輕蔑,而現在,是一臉耐人尋思的疼愛與憐惜。
為什麼
為什麼她想他的時候就這麼神奇的出現。
為什麼在她拒絕紀楓的時候不懷好意的出現。
所有的難過已化作委屈,她伏在雙膝之間,失聲痛苦起來,完全忘了自己還處在眾目睽睽之下。
顏海忠在書房來回踱步,焦急的步伐宣泄著他的不安,他努力回想著這份毫無漏洞的計劃,琢磨著如何改變僵局。
他和紀雲天已有近三十年的交情,這些年來,紀雲天在不同程度上幫了他顏家不少的忙,也因為當初對於劉美君的事情而對紀雲天有所愧疚,也因此一直視他為自己的兄弟一般,當然,這種無血緣關係的‘兄弟之情’多少也建立在了金錢和權利之上,如果紀雲天隻是一個普通的公民,而不是一位銀行行長的話,也很難保證他們之間友誼的期限。
突然,一種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
此刻,他才發覺自己似乎已掉進了紀雲天所設下的圈套裏。
如若這是他想要的結局,又為何要等到現在?
依他對紀雲天的了解,他又覺得不應該會這樣做,如果他是一個心胸狹窄的小人,他顏海忠又怎麼可能會與他稱兄道弟這麼久,更何況,他是個商人,又怎麼會洞察不出珠絲馬跡呢?可眼下,他又確實拿不出合理的解釋。
紀雲天已經擁有了別人羨慕的幸福家庭和事業地位,又怎麼會為了已故的人做出這種不顧兄弟情誼之事呢?更何況,他們已有近三十年的交情。
他想不明白,此時他的內心就如同幾千幾萬口螞蟻在啃蝕。
他不知道,此時此刻還有誰能將他從水深火熱的處境中救出。
無奈之下,隻好抱著僥幸的心理去找紀雲天。
最後一次被童雪赤落裸的拒絕後,紀楓開始變得沉默寡言,俊秀非凡的臉上每天都掛滿了另人無法釋讀的憂傷,童雪那晶瑩的眸子以及可愛的笑容時刻穿梭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不管他如何努力,他始終無法裝作若無其事的將她忘記,在他的內心深處,無法自控的想要和她在一起。
周末的時候,他將自己關在房間裏,哪都不去,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陽光被隔絕在窗外。
紀雲天和王意如輪回的叫了幾聲門,紀楓都隻是應和幾聲,他的這一反常的行為,讓紀雲天和王意如不免有些擔心起來,從小到大,兒子都很開朗,從未出現過這種狀況。
強壯的紀楓因食寢無常,又加上憂鬱成疾,病倒了,看著一臉蒼白毫無血色的兒子,做父母的心疼不已,曾經那充滿生氣的房間已變成了紀楓的專屬病房。
顏海忠的造訪很不是時候,他本想將貨款之事直白說明,但看著因兒子生病而一臉焦慮的紀雲天,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紀雲天向來精明,看出顏海忠的來意,卻也隻字不提貸款這事,仿偌他們之前的約定和協議從未發生一樣。
顏海忠離開時,紀雲天嘴角浮出一絲陰冷的笑意。
童雪來到書房,想找父親聊聊天,卻沒有看到父親的身影,一看手表,已快十一點了,她想,父親大概休息了。正欲離開時,涼爽的夏風將桌的東西吹落,她揚嘴一笑,看來父親也在粗心大意的時候,慌忙上前將窗戶關閉,然後回過身將地上東西一一拾起。
突然,她的眼神停留在那份報紙上。
她終於明白,近些日子以來父親臉上掛滿的憂愁源於什麼?
她依稀記得,她曾聽父親和鍾柏奇談及過收購嘉寧之事,而且她也聽到關於貸款資金的問題?難道,雲天叔叔不肯幫父親?還是這期間發生了什麼?
突然,一種另她窒息的念頭閃過腦海。
難道爸爸是用我和紀楓的聯姻來換來了這筆貸款?
這樣一想,又立馬搖了搖腦袋。但內心仍然湧出一股莫名的難過,如果是真的,那麼她心目中偉岸正直的父親將她當成了他事業的交易,可如果是假的,那麼與聯姻無關,那這筆貸款還有誰能幫助,如若無力將餘下的三億補齊,那父親辛苦創下的偉業因巨額賠償將無力回天。
此時,她寧可相信前者。
父親對她和母親有恩,即使是當成了一種交易品,她又有什麼好埋怨的呢?畢竟,陪著母親到最後的是顏海忠,給她衣食無憂的生活也是顏海忠。
我應該為此高興,至少我能看到自己的價值所在。
即使安慰得了自己,可仍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傷痛遊離在心間。
那一晚,童雪輾轉難眠,半夜醒來,她走出臥室來到書房,透過門縫看到父親正愁眉緊鎖的抽著悶煙。
此時的顏落也毫無睡眠之意,這段日子以來,童雪的身影都無形的將他牽拌,倘若沒有這一趟洞竹之行,或許他將永遠無法了解童雪的過去,無法體會她曾經的艱辛和生活的不易,若不是父親將她們接來,他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在這華麗的城市背後還有如此窮困潦倒的鄉村。曾經看過新聞看過報道,對他而言,都隻是些普通的文字和圖片,即使勾起他的憐惜和同情,那也隻是片刻時間,當這一頁翻過的時候,那些畫麵在他的世界裏都將遺忘,隻是這一次,當他身臨其境時,那種因簡陋而顯得家徒四壁的房子,那些因營養不良而麵色蒼白的孩子,以及那些整日操勞而骨瘦如柴的鄉民們,這一幕幕畫麵,一張張麵孔都讓他震撼不已,而他現在的妹妹竟然在那種環境生活了二十二年。他從來都不知道窮的真正含義,而這一次,他真的體會到了。
倘若不是夏夢華離世,或許童雪早已被驅逐出顏家。
顏落每每思及此事,內心就會莫名的一陣絞痛。
因為害怕父愛被人搶奪,因為不敢麵對自己的感情,他的行為一次又一次將利刃捅在童雪那千瘡百孔的胸口,而此時,他不再回避這份感情,或許在這裏麵多少有些是出於對夏夢華及童雪的愧疚心理,他不想去思索這些,此刻,他隻想盡自己所能的保護她,不光是像哥哥那樣的保護,更要像父親對童雪媽媽那樣的嗬護。
這種念頭閃過的時候,令他自己都驚詫了數秒,接著一種從未有過的甜蜜湧上心頭。
已是秋末,大地萬物享受著陽光的溫暖,暖和,卻不炎熱。秋風飄過的地方,樹葉‘沙沙’作響,偶爾風一大,葉子便並掙脫樹的束縛,隨著秋風在空中翩翩起舞,猶如一隻隻美麗的蝴蝶,在秋風的伴奏下,肆情的在空中載歌熱舞。
周日早晨,正欲出門的童雪突然被顏落從院子門口拉住,看那表情,好像已經等了她很久。
“跟我去個地方。”
整夜未眠的童雪微微扯動著嘴角,沒有拒絕,順從的跟著他。
顏落把她帶到了一片空曠的草地,草地的中央處有一棵合歡樹,合歡樹下麵有一個很大的用粉紅色花瓣圍成的心型,‘心’的裏麵有一架白色的秋千,秋千架上掛滿青綠的樹藤,夏風微微掠過,一陣醉人的花香撲鼻而來。
童雪站在‘花心’裏,雙眼緊閉,安靜的享受著這一刻的美好。
睜開眼時,發現用花瓣圍成的心型絲毫沒有被微風‘破壞’,童雪蹲下身子,原來花瓣被樹枝插入土壤‘固定’。
童雪驚喜交加的轉過身子,卻發現顏落的身影不知去向,她坐上秋千,輕輕的搖擺著,任憑涼爽的秋風吹打在臉上,默默的感受著此刻無聲的寧靜和醉人的花香。
她想起了顏落送她的音樂盒,想起了那首天空之城。
於是閉著雙眼,輕輕的哼了起來。
當她正陶醉其中的時候,依稀聽見小提琴版的天空之城在跟著她輕哼的節奏共鳴,她原本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待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時,她睜開眼,看到顏落低垂著臉,沉浸在自己營造的氣氛裏,修長而優美的手指拉動著琴弓,俊美絕倫的臉龐輕低著小提琴的琴身,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仿佛為他渡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朝她緩緩而來。
鼻腔一陣酸酸的氣息滑過,她微笑著目視這一切,感動得有些驚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