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裏,顏海忠正憂心的和紀雲天通著電話,而顏落的眼神透過客廳的落地玻璃牆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大門口。
“那我得出去找找,天都已經黑了……”顏海忠對著電話裏說道。
顏落聞聲站了起來,迅速的跑上樓,披上外套。
“爸,我去吧,他們應該就在這附近”,顏落安慰父親。
顏海忠點了點頭:“那你快去吧,趁天還沒有黑”
“我走了”。顏落從茶幾上拿起車鑰匙。
“路上慢點,小心路滑”顏海忠囑咐道。
顏落開著車大街小巷的搜尋著,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他心裏有些不安,隱隱的覺得如果童雪有個什麼差錯,他覺得自己愧對死去的夏夢華,在他的世界裏,童雪已經無形的扮演著一個贖罪的工具了。
他心裏默默祈禱著,希望老天能夠保佑童雪平安。
廣場上,童雪和紀楓在雪地裏打鬧著,誰也沒有察覺天已經黑了,顏落的車子在米白色奧迪後麵停了下來。當看到童雪的時候,他並沒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急匆匆的下了車,小跑到童雪麵前:“都幾點了,不需要回家嗎?你就不會看看手機嗎?”
童雪被顏落這突如其來的怒吼聲給鎮住了,半晌沒回過神來。
“你幹嘛這麼凶,有你這麼當哥哥的嗎?”出於保護意識的紀楓一把將童雪拉在了自己身後。
顏落轉過頭,目光斜視著紀楓:“我們家的事,不用你來管”。
“無理取鬧”,紀楓生平讓他最惱火的就是有人幹擾他,氣憤丟下四個字拉著童雪朝車子走去。
若大的一個廣場隻剩下顏落一個人站在那裏。
他意識到自己生氣了,父親在家裏焦急的等待著她,而她卻絲毫沒有在乎父親的感受,他有些替父親感到不值,他懊惱的撿起地上的鐵鏟,憤怒的摧毀了小雪人。
顏落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十點了,而在這將近四個小時裏,他的手機卻一直沒有接待父親的電話,在他的心裏,他已經漸漸明白,童雪在父親心裏的地位已經超越了這個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兒子了。
晚上,童雪小心的敲響了顏落的房門。
顏落隻是將門拉開一條小縫,問了一句有事嗎?聲音冷得就像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一樣。
童雪點了點頭。
“有事明天再說吧,我要休息了”,說完,顏落準備將門關上。
“啊——”童雪的小手卡在了門岩與門縫之間。
“你瘋了”,顏落看著她那一臉因疼痛而扭曲的表情,伸出手去,想要觸摸她那被夾痛的手指,但手伸出一半卻又停住了。
“進來吧!”顏落背過身去,聲音仍舊很冷。
童雪揉搓著手指小心的走進臥室,記憶中,這是她進顏家以來第一次進顏落的房間,他的房間很寬敞,並沒有看到男生房間特有的淩亂,所有的書本整齊的堆放在書架上,井然有序。床頭櫃上的相框裏麵是他和顏海忠的照片,床頭的正上方是一張大幅的《千與千尋》的海報,童雪這才發現,牆壁上幾乎貼滿了海報,全是宮崎峻的動畫片。
顏落拉開落地窗,站在陽台上,目視著遠處,他心裏猜測著,童雪接下來的談話內容。
“對不起!”童雪低下頭,小聲道。
顏落在心裏預想了很多的開場白,卻沒有想到這三個字,剛剛還有些生氣的他聽到這三個字後心也軟了,甚至為剛剛在廣場對她的態度而感到有些後悔。
他沒有搭話,繼續背對著童雪注視著前方。
“我知道今天我錯了,我並不想讓大家擔心,我想和大家和睦相處,我想盡自己的努力成為顏家的一份子,盡管你是那樣的討厭我,可我心裏還是帶著這種期望,你能接受我,已經是我莫大的滿足了,我不想打破這種美好,可是今天,我知道我犯錯了,可是請你不要因為這件事而討厭我好嗎?我以後一定不會犯這種錯了”,童雪仍舊低著頭,表情虔誠得就像在對上帝禱告一樣。
顏落懂了,童雪的深夜造訪是因為害怕他還像以前那樣嫌棄她,排斥她,害怕今天的事情會改變他對她的態度,顏落心裏清楚,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已經沒有理由再將這個可愛的“妹妹”趕出顏家了,雖然他不喜歡有人和他爭寵,隻是,隻有這樣,才能減輕他心中的罪惡感,即便夏夢華的病情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也都說服不了他愧疚的心理。
他想回過頭,微笑著走到她的身邊,然後疼愛的牽起她的小手,為她擦去淚痕,親口告訴她,他不會再嫌棄她,他願意接受她,而且更重要的,他會保護她,就像夏夢華那樣,默默的關愛著她,可是,他不能這麼做,雖然心裏這麼想,卻不容許自己這麼做,他覺得,這種場麵發生在他的身上是件很丟人的事情。
即便心裏這麼想,他也不能這麼做,他在心裏告訴自己。
他從來不知道接受一個妹妹是如此的困難,也從來不知道表達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亦是如此啟齒。
許久都沒有聽到顏落的答複,童雪隻好失落和轉過身,眼淚毫無征兆的湧出雙眼,她覺得是她自己親手摧毀了在顏落心中的形象,毀滅了最後一絲希望。
玻璃上折射出童雪的背影,刹那間,顏落的心裏竟然莫名的產生了一絲憐惜之情。
時間悄然無序的流走,寒冷的冬日漸漸離去,暖和的初春如約而至。
一個人開著車遊蕩在街頭,他心裏亂,卻不想表現出來,那天晚上童雪那憂傷的背影不斷在的他的腦海裏重複著,他不知道要如何去處理這種關係,反抗了這麼久,最終還是要乖乖的妥協,因為在他的心裏,他覺得自己犯了一個無法彌補的錯誤,這已經成了一塊烙印,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間,他感覺自己的生活一下子全亂了,曾經,他從來不會用幸福與不幸福來形容自己的人生,即使是從小就失去母愛,隻是現在,他感覺不到幸福了,因為他知道能給他帶來幸福感的父愛已經受到了威脅,更讓他不安的是,麵對這種威脅,他連反抗的力量都沒有了,為了安慰不安的良心,他必須選擇接受。
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了,在他的心裏已經接受了,卻不願意表達出來。
路過一家精品店,他停下了車,早些天他為自己在這裏訂了一份禮品作為自己二十二歲的生日禮物,他估計應該到貨了,於是下車走了進去。
這家店已經有些曆史了,顏落記得在這裏為自己選了十份禮物了。店主是一位奔四的中年婦女,十二歲那年,顏海忠領著他進這家店挑選禮物的時候,老板隻有二十來歲,看上去比現在年輕很多,麵對任何一個顧客都是笑臉盈盈,更讓人記性深刻的是,她那高高的小馬尾,走起路來,左右甩來甩去。如今,她已經是二個孩子她媽了,十年的光陰已經褪去了她往日的青澀,看到顏落進來,她甜甜的衝顏落微笑著,略張的嘴內露出幾顆不整齊的白齒。
“小夥子,今年準備為自己準備什麼禮物啊?”顯然,她已經認識顏落了,隻是叫不出他的名字。
顏落看著他,感覺有些意外,傻傻的笑了笑,並沒有注意到角落裏正在挑選手鐲的童雪。
“我訂的那對墜子有貨了嗎?”顏落問老板,到底是年齡來了,記性不好了,顏落清楚得記得那天交訂金的時候是和眼前的這位老板交手的。
“哎呀!”老板停頓了數秒後,驚愕的叫道,似乎想起了什麼。
這一叫使得顏落的心一懸,那對墜子是送給自己的禮物,他可不想這中間還會出現什麼差錯。
“怎麼?”顏落急忙反問。
“你瞧我這記性,我把這事給忘了”,老板誠實的說道,拿起手機,速度的撥了一個號碼。
“啊,喂,張老板嗎?我上次訂的那對墜子發貨了嗎……啊……什麼?這樣啊,那行,好吧…….”
掛了電話,老板有些歉意的看著顏落:“不好意思啊,貨已經發到了平和街分店,要不,我叫他們送過來吧!”
顏落歎了口氣,朝老板笑了笑:“麻煩您去個電話,我自己去取吧!”
“那也行,就麻煩你親自跑一趟”,老板迅速的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白紙,寫了平和街分店的地址,遞給了顏落。
確定顏落離開後,童雪若有所思的來到老板麵前:“麻煩您也給我一張平和街分店的地址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