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雪淚眼朦朧的望著病房裏的每一個人,卻沒有一個人忍心將事實的原委說給她聽,她覺得自己太傻了,太笨了,笨得連母親得了重病都沒有察覺到,看著母親那憔悴麵容,她的心猶如被刀子劃過一般,從未有過的歉疚油然而生,她無法讓自己接受這個事實,她無法接受母親即將離去的事實。
夏夢華離開的時候一臉的平靜,仿佛無牽無掛,童雪撕心裂肺的哭喊著,似乎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和無情的死神做最後的抗爭,她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接受失去母親的痛苦,也許在她的世界,沒有了母親,就好似一個孤兒,就像一個站在十字路口迷了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隻是,這一切都是徒勞的,夏夢華最終閉上了雙眼,當童雪緊握住的手輕輕的無力的滑落於她掌心的時候,那一刻,她的世界仿佛已經天崩地裂。
那是一張怎樣的表情,那種帶著絕望的傷心,連平日裏傲氣的顏落都有幾分不忍,雖然在心底已經安慰自己,夏夢華的病情是任何人改變不了的,她的離去也是無法逆轉的事實,可是,在他的心裏,他仍然覺得自己是一個罪人,甚至連他自己都無法饒恕自己。
夏夢華的遺體緩緩的推入太平間,童雪使出全身的力氣,緊緊的抱著不放手,她不相信這是事實,這一幕讓所有在場的人,哪怕是毫無關係的醫護人員,都忍不住背過身子擦去眼角的淚水。
她雙膝跪在林先生麵前,聲音已接近呻吟的哀求:“叔叔,求求你,救救我媽媽,我們有錢,不要放棄好不好,我求您了”。
幾人上前扶住了她,林醫生紅著雙眼勸慰道:“孩子,媽媽已經走了……”
“沒有,你們騙人,我媽媽還活著,你救救她……你瞧,她的指頭還在動著,不要放棄好不好,我求您了……”
楊嫂死死的抱住童雪,眼前的一切已經浸入了一片汪洋之中,也許是哭累了,她的身子慢慢的依著楊嫂緩緩的滑了下去,醫護人員推著夏夢華的遺體慢慢的消失在童雪的視線裏,她的身子仿佛被誰抽掉了骨頭,一下子喪失了所有的體力,無法平穩的支撐著身子,靠著牆努力地將自己蜷成一團,心已疼痛得麻木,眼睛所看見的一切變得模糊起來,死氣沉沉的走道仿佛在轉動,慢慢的,越轉越快,倒下去的那一刻,她聽到耳邊淒涼的呼喚,夾雜著痛苦的哭泣……
那一刻,童雪的世界一片黑暗。
從小受過很多苦難的她或許從未想過她的人生會發生如此大的變化,一夜之間,一切都錯位了,所有的歡樂和喜悅都已經成為了曆史,糾心的疼痛刻不離身。所有的傷害和痛苦她都能堅強的挺過來,唯獨生離死別,她不知道應該如何去麵對。
醒來的時候,童雪聽到許多熟悉又近乎陌生的聲音,她緩緩的睜開雙眼,窗外的陽光從玻璃窗裏穿射進來,放肆的灑落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帶著灼人的傷痛,刺眼的陽光讓她的眼淚流得更為洶湧。
要怎樣去麵對這個事實,她不知道,如果可以,她希望閻王連她的生命也一起奪走。
顏家失去了往日的歡聲笑語,一家人分時間段‘值班’守在了童雪的床前,每個人心中都還存在著或多或少的難過,卻還要想盡法子讓她走出這段陰影。
很長一段時間,童雪的心幾乎是死了一樣,每天捧著母親的照片無聲的落淚,臉上不帶一絲表情。
顏海忠一下子蒼老了許多,頭發全白了,每天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但他一直堅持著每天送飯到童雪的臥室,然後親自喂她,一邊喂,一邊心疼的擦去她眼角流出的淚水。
“是不是很恨我?”顏海忠問。
童雪無神的注視著他,無力的搖了搖頭。
“我可以叫你爸爸嗎?”許久,童雪小聲問道,臉上仍然不帶有任何表情。
屋子裏安靜了數秒後,顏海忠嘴角露出淺淺的笑容,點了點頭,愛憐的將童雪摟入懷裏。
站在門口的顏落輕輕的倚靠在牆壁,這一刻,心裏仍帶有一絲負罪感的他已經不容他有一絲反對的想法。反而覺得心裏輕鬆了許多,夏夢華走後,他對親情的了解似乎又高了一個層次,對於童雪,他已經沒有理由把她當外人了,他接受了這個從一開始他拒絕接受的事實。
夏夢華離去的沉痛慢慢的被時間所沉澱了,但又不同程度在的他們心中刻下了烙印,即使刻意不去回想,卻仍然感覺它的存在。
秋天走了,冬天無聲的來臨,漫天的雪花四處飄散著,童雪兩眼無神的看著窗外白茫茫的世界。
往年的第一場雪,媽媽都會給她準備生日禮物,媽媽曾經對她說,每年的第一場雪就是她的生日,小的時候相信了,但是長大後就知道是媽媽在騙她,她以為自己是撿來的野孩子,連準確的生日日期都沒有,後來才知道,她出生的那天下著大雪,那是那年裏第一場雪,也是爸爸的忌日,因為媽媽害怕那個日子,所以,在往後的日子都不提及,因此,童雪的生日就變成了每年的第一場雪。
樓下客廳斷斷續續的傳來了嘻笑聲,童雪整了整頭發,走下樓。
笑聲戛然而止!
她不喜歡每次大家都用這種方式來‘迎接’她,也不習慣大家看到她後條件反射的更換臉部表情,這種場麵讓她感覺心裏酸酸的,好像隻要看到她,夏夢華離去的片段就像電影重放一樣。
“在聊什麼呀?我可以加入嗎?”童雪笑著問道,她想打破這種機械式的場麵。
“他們在玩智力遊戲,比比誰的智商高?你願意加入嗎?”平日少語的葉繁麵無表情的翻閱著手中剛從書店買回來的智力測試,啞啞的聲音加上慵懶的口氣讓人感覺這話並不是對童雪來講,而是他在自言自語一樣。
海濤和顏落相互對望了一下後繼續選擇保持沉默。
“噢?我也想測試一下……”雖然特意醞釀的熱情並沒有達到滿意的回應,但她還是選擇繼續融入他們的隊列。
“那得等一下,想加入我們的遊戲,得先過我這一關”,海濤詭異的插上一句。
童雪的眼神跟隨著聲音的來源瞄向了坐在顏落旁邊的海濤,思考了幾秒,點了點頭。
“好,你可聽清楚了啊,請問什麼鼠用二隻腳走路?”海濤問。
童雪摸了摸耳垂,想了想,求助的眼神描向了一旁的顏落。
顏落心領神會的張了張嘴,對她做了做口型。
“噢,我知道了,是米老鼠”,童雪愰然大惚,立馬說出答案。
“不錯,那請問什麼鴨用二隻腳……”
“唐老鴨——”還未等海濤問完,童雪搶先回答道。
屋子裏刹那間傳來一片放肆的狂笑聲。
“笨蛋,所有鴨子都是用兩隻腳走路”。
看著那幾張接近扭曲的笑臉,童雪才明白自己中了海濤的計了,不屑的將頭扭至一邊,心裏琢磨著如何還擊。
“那我提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台車,小明坐在副駕駛,小紅坐在小明後麵,小張坐在小紅左邊,那請問這台車是誰的?”童雪昂著額頭,一臉的得意,因為,她預料到這幾個頭腦簡單的家夥回答不出這個問題。
“如果的”,童雪的話音剛落,葉繁漫不經心的說出了答案。
童雪沒有想到葉繁會如此神速的說出答案,有些不服氣,卻又找不出反辯的借口。
“算了,我還是不和你們玩了,你們太‘狡猾’了”,她還是不舍得把“聰明”二個字形容在他們三個的身上。
“喂,是你太智障好不好”,海濤反唇相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