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雪落心留痕(十)

顏落來到了童雪房間的門口,從楊嫂那裏拿到備用鑰匙,輕輕的將門推開,屋裏一片漆黑,打開牆燈,沒有發現童雪的影子。

走出童雪的房間,他的心開始變得慌亂緊張,倚在牆壁,隱隱的覺得,他的人生會因為今天晚上而發生改變。

她究竟去了哪裏?

他在心裏猜測著童雪有可能會去的地方?突然,他想到了醫院。

迅速的跑回房間,拿起外套,急匆匆的跑了出去,此刻,他已經沒有時間容許自己怠慢一秒鍾的時間。

雨水已經完全浸透了童雪,整個人都被泡在了水裏,她的身體微微的顫抖,眼中滿是灼熱的淚水,她已經累了,雙手本能的護住發顫的身子。

顏落一邊穿衣服一邊按著搖控將院子大門打開,童雪看到門打開了,慌忙從地上爬起來,也許是浸泡的時間太長,她的體力明顯不支,倚靠著大門緩緩的倒了下去。想再次爬起來,卻覺得渾身無力,雨水已經模糊了她的視線,蒙朧中,她看到了亮著兩盞燈的車子從車庫開出。

最後,她使出全身的力氣站了起來,車燈射入她的雙眼,她本能的用手臂擋住了,一步一步艱難的朝車子靠近。

顏落突然發現車前有人,急忙刹車,打開車門,撐開雨傘,朝“雨人”走去。

童雪迷離的雙眼掙紮了幾下,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傘,平躺在雨中。

顏落把濕淥淥的童雪抱回了屋裏,喚醒了正處於睡夢中的楊嫂。

楊嫂睡意惺忪的爬起來,從樓上看到躺在沙發上顫抖的小身體,心疼的驚呼:“發生什麼事了?”

“楊媽,別問了,趕快,給她準備熱水和衣服”,顏落心急如焚催促道。

楊嫂聞言急速的跑回了童雪的房間,將衣服準備好,在浴缸裏放滿熱水,顏落將童雪抱進房間,關上房門,心亂不安的守在門口。

半小時後,房門開了,楊嫂疲憊的走了出來:“接下來,你照顧一下吧,我得回房休息一下了,有什麼事再叫我”。

顏落沒有吱聲,隻是點了點頭。

童雪靜靜的躺在床上,一臉的安祥,沉睡得如同童話故事裏的睡美人,也許她已經知道自己安全的回家了。

也許是第一次和異性相處一室,顏落顯得有些尷尬,不敢正眼看著童雪,害怕自己難擋睡意的襲擊,隨手翻開了床頭櫃上的雜誌。

重症監護室,夏夢華和身上插滿了形狀不一的管子,麵色蒼白,嘴唇發紫。此時的顏海忠內心無比沉痛,他有的是錢,他是這座城市的幾大地主之一,可是,他那麼有本事,看著自己愛了二十多年的女人掙紮在生死邊緣卻無能為力。

“顏先生,你先休息一下吧,這裏由我來看護吧!”鍾柏奇看著顏海忠疲倦的背影,有些心疼。

顏海忠沒有說話,隻是無力的搖了搖頭,一夜間,他似乎已經蒼老了許多,他想看著她醒來,不管等到什麼時候,他都想堅持等下去。

林義東換下了一身白大褂,來到了病房。

“來我辦公室坐一下吧!”林義東朝著顏海忠的背影說道。

顏海忠側過頭去,沉默了幾秒,然後點了點頭。

“隨時都要做好心裏準備,也許……”雖然麵對這種親人生死相離次數數不勝數,他已經變得麻木,但是,麵對相處了十幾年的好友,臉上帶著些許無奈和不忍。

“我知道了,我隻是想知道她還有機會醒來嗎?”顏海忠的聲音很低,幾乎隻能夠他自己聽見。

“也許可以,她的意誌力是我見過的病人中最堅強的一個,能捱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了”,此時此刻,林義東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顏海忠聞言,猛一抬頭,接著問道:“有沒有一種藥可在防止癌細胞擴散,暫時的穩住她的生命?”

林醫生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已經完全擴散了”。

辦公室裏開始沉默,顏海忠打開窗戶,雨水夾雜著涼涼的夜風吹打在他的臉上,他已經感覺不到陰冷的襲擊,內心的狂燥尤如一頭野馬不分方向的在身體某個部落奔馳著,他覺得他的世界突然間一下子全亂了,淩亂得無法拚湊。

“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許久,他才憂憂的說道。

“我打過你的電話,隻是每次都是小夏接的,而且……她每次都拒絕了我的提議”,林義東來到了他的身後,雖然辦公室裏不允許抽煙,但他還是為他點燃了一根。

顏海忠突然想起平時夏夢華接完電話的情景,原來,她就知道自己的病情惡化,卻一直在隱瞞。他悲痛的心情已經無法宣泄,一拳狠狠的打在了窗沿上,此時此刻,他痛恨自己,恨自己平時對她的疏忽,恨自己對她的病情沒有高度重視,恨自己沒有在她病情惡化前將她勸上手術台,雖然早已做好陰陽相離的準備,可是當它即將發生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原來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豁達和勇敢。

“你也別太自責了,接下來好好陪陪她吧”,林義東安慰道,他也為他感到難過,同時也對這對感情有些惋惜,一廂情願愛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卻隻能生離相別。

顏海忠拖著沉重的步子離開了林義東的辦公室,整個走廊都很安靜,靜得有些可怕,仿佛死神不時的轉悠著,尋找著合適的目標。他心裏認為,也許上天已經沒收了他愛的權利,二十年前,劉美君因為難產離開了他,在他還未還清他所欠給她的情債的情況下就悄悄離去了,這也許是天意。

天慢慢亮了起來,一夜未合眼的他眼睛裏布滿血絲,無神的盯著床上的夏夢華,病房很安靜,靜得隻能聽到她旁邊儀器裏所發出的‘嘀達嘀達’的響聲。

顏家,童雪燒得很厲害,整晚說著胡話。

林義東派來了護士,吊了一上午的吊瓶仍不見好轉。

“要不送醫院吧!”楊嫂眼淚汪汪的說道,看著一臉蒼白的童雪,想到她的母親還在醫院裏,她的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不行,不能送醫院,她會受不了”,顏落想起顏海忠的話,在這個時候,她不能讓她看到醫院裏的夏夢華。

“再觀察一會吧,飯後還沒有醒過來的話,就隻能去醫院了”,護士小姐溫柔的說道。

楊嫂有些不忍的轉過身去,離開了童雪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