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雪落心留痕(九)

顏海忠急匆匆的趕到醫院,顏落眼神呆滯的坐在長椅上,他一直在心底安慰自己,告訴自己,這隻是一場騙局,什麼都是假的,可是,當夏夢華被醫護人員推進急診室的那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這一次真的闖禍了,手機一直振個不停,他已無心接聽。

顏海忠用了一分鍾的時間聽完了楊嫂帶著哭腔簡略的將事情的原尾道述了一遍,他走到顏落麵前,顏落不敢抬頭,雙手將頭捂得死死的,一語不發。

“沒關係,她福大命大,一定會挺過去的?”此時的顏海忠臉色就像一張白紙,顴骨高高地突起,眼睛裏已經失去了光彩,他安慰著顏落,麵對著自己最疼愛的孩子,他沒有辦法去責怪他,雖然,在他的心裏,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了。

顏落見父親的語氣如此平緩,才敢小心的將頭抬起,顏海忠那張慈愛的臉蛋上所顯露出來的憂傷使得一些酸酸的液體在顏落的鼻孔裏緩緩流過。

“爸,對不起”,長這麼大,他一次給顏海忠道歉。

顏海忠愛憐的撫摸著顏落的頭頂,緊緊的閉上了眼睛,他不想在兒子麵前落淚,但是他又害怕眼淚決堤般的流出。

“暫時別讓小雪知道,等阿姨出院再說”,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心裏也沒有底,他不知道,夏夢華還能不能走出這家醫院。

顏落點了點頭。

“好了,你和楊嫂回去吧,呆會鍾叔會過來陪爸爸”。他把顏落支開,在顏落坐過的位置上坐下來。

502宿舍裏,海濤很有耐心的一遍一遍的回撥著顏落的電話,嘴裏沒完沒了的嘮叨著,活像一個多舌少婦,葉繁躺在床上,完全忽視他的存在,悠然自得的翻閱著剛剛買回來的周刊。

“這家夥不知道是搞什麼,到現在都不接電話?”

屋裏雖有兩個人,卻感覺海濤是在自言自語。

葉繁瞄了一眼海濤後仍然選擇沉默。

“喂,我說你別看了行不行,顏落還沒有回來的,等下查寢我們怎麼瞞過去?”海濤心煩不安的將葉繁的書搶了過來,扔在了一邊。

“他都不著急,你急有什麼用?”許久,葉繁才不緊不慢的從嘴裏吐出一句,聲音慵懶得就像一隻方才睡醒的貓。

“但願他已經和‘芝麻女’請假了”,海濤望著天花板,雙手合並,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為顏落祈禱。

因為宿管艾曉林臉上長了一臉的雀斑,所以,他們給她取了一個比較貼近事實的愛稱。

“他不是還有一個妹妹嗎?”葉繁哼笑一聲補充道,臉上仍然掛著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

“還妹妹,以今天的情形,估計打死他也會承認這對母女和顏家的關係了,唉,真是個掃把星,害得顏落可能又要被處罰了”,海濤皺了皺眉,有些擔憂。

葉繁抬眼,瞟了一眼海濤,顯然,這笨拙的家夥沒有聽出他話裏的意思,不再說話,繼續翻閱著周刊。

片刻,海濤那緊皺的眉頭突然展開,眼神一亮,似乎明白了什麼,迅速的拿起了電話。

窗外,細雨飛飛,和薄薄的水霧含情脈脈地融成一片。

剛剛放下電話的童雪單手撐著下巴,心神不寧的看著課本,腦袋裏一直回旋著海濤的每一句話。

“因為你的媽媽,顏落已經失蹤了八個小時了,電話也不接,你是不是應該知道他去了哪裏?”

“是的,如果不是因為你媽媽,顏落會準時的出現在學校裏。”

“這一些,你應該問問你那偉大的母親”。

……

越想越覺得不安,像彈簧一樣,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拿起外套,飛奔了出去。

“心潔,記得幫我跟艾姐請假,我回家了……”她的聲音合著她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宿舍的走廊裏。

下了樓,她才想起下雨了,但雨下得並不大,用雙手護著頭部,衝出了宿舍樓。

或許因為下雨的緣故,的士的生意異常火爆,一輛接著一輛全是滿座,等了半天沒有搭上車,隻好選擇坐公交,此時的雨水已經開始慢慢的加大了流量,童雪憂心的望著天空,隻是祈求在她到家之前,雨速保持不變她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可是,天公偏偏不作美,雨越下越大。

安靜的瑞景山莊,隻有一個嬌小的身影飛速的在雨中奔跑著。

童雪一邊跑著一邊從口袋裏掏手機,也許是走得匆忙,居然把它忘在了宿舍,她使勁搖拽院子大門,一邊呼喊著,隻是雨水已經完全將她的聲音掩沒了。

疲勞的楊嫂已經早早的進入了夢鄉,顏落躺在床上,無法入眠,電視機打開隻是顯示著圖像,沒有聲音。

白天所發生的一幕幕電影般的在腦海裏重現著,那一幕幕像是黑色幽靈下的軀殼,仿佛在吞噬著他的靈魂,隻要一想到夏夢華那張慘白的麵容,就讓他感覺自己已經輪為一個無法原諒的罪人,他隱隱不安的安慰著自己:這一切,隻是為了保護父親而已。

這一次我真的做錯了嗎?顏落一遍一遍的在心底自問。

他打開手機,顯示著二十二個未接電話。

有二十個電話是來自海濤的,二個未接是童雪的,雖然他沒有保存,隻要一看號碼就知道,他們二個的號碼隻有尾數不一樣,都是顏海忠親自選的號。

放在平日,連話都不想和童雪講的顏落是絕對不對回這個未接的,隻是今天,也許是出於內疚,他回撥了過去。

正準備給自己的皮膚上點營養的心潔聽到童雪的手機響,順手拿了起來,一看顯示著顏落,眼睛刹那間像看到金子般閃著亮光。

興奮到了極點的她正要準備接聽,才突然想起這是童雪的手機,她有些失落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機,心裏猶豫著:接還是不接呢?

“接吧,沒準是找你的”。正在洗手間的洗漱的辛然冒出頭來說道。

“喂——”,心潔按下了接聽鍵。

顏落一聽聲音不像是童雪的,看了看屏幕上顯示的號碼,在確定沒有撥錯的情況下,朝電話裏問了一句:“童雪在嗎?”。

心潔的心仿佛從高空墜落,跌進了深不見底的海洋。

“噢,她回家了,手機忘記拿了,是顏……”

“她怎麼回家了?”未等心潔說完,電話那頭顏落急切的問道。

“不太清楚,她接完莫海濤的電話就回家了”,心潔實話實說,像是在給顏落彙報情況一樣:“找她有……”

心潔的話還沒有講完,顏落已經將電話掛了。

他接著給海濤撥了過去,手指不聽使喚的有些顫抖起來。

心潔看著手機上顯示的“通話結束”的提示,氣惱的將手機扔回了童雪的床上。

海濤用餘光瞄了一眼手機屏幕,一看是顏落的電話,連遊戲都扔一邊了。

“你跑哪去了,打這麼多電話都不接”,還未等對方先開口,海濤劈頭來了一句。

“沒事,我在家裏”,顏落緩了緩情緒平靜的說道。

“沒出什麼事吧?”一聽顏落這聲音有些不太如常,關心的問道。

“噢,沒什麼事,你是不是打電話給她了?”

“我以為你出什麼事了,打你電話都不接,我不就一個電話打過去‘霹靂啪啦’的把她給訓了一頓……”海濤一臉的得意,他覺得這一次為兄弟出氣了。

“那你沒有把白天的事告訴她吧?”此時的顏落不祈望海濤能息事寧人,隻是希望他沒有在此事上添油加醋。

這一句話從一向做事百無顧忌的顏落的嘴裏出來,使得剛剛還處在得意之峰的海濤有些懵了,眨吧著雙眼半天沒答上話。

“你全說了?”見電話那頭半天沒有回複,顏落的心一下子懸了。

“沒……沒說全,隻是一點點,哎,我說你怎麼……”

雖然沒有看到顏落本人,隻是單單聽聲音,他能感覺得到電話那頭的反常,還未等他把話說完,電話已經斷了。

海濤立在原處,驚訝的聽著手機裏傳來的“嘟嘟”的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