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夢華的病情越來越重,經常出現,疲倦無力,食欲不振,總感覺氣不夠用,她知道,自己離死神越來越近了。顏海忠勸她去醫院,她堅決不同意,她知道在哪都是一樣的結果,與其把時間浪費在醫院裏,還不如留著時間在家裏多陪陪女兒。
她隻希望在她有限的時間裏,做一點有意義的事情。
沒課的時候,童雪喜歡遊走在學校的各個角落,隻要是看似安靜的地方,都有可能搜尋到她的蹤跡。
空曠的籃球場,隻有一個人影。
是顏落。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習慣這樣遠遠的注視著他,雖然他費盡心機的想要將她趕出英華,趕出顏家,她能理解顏落這種過份的行為,她知道他隻是想要保護好他那完整的父愛和家庭。隻是顏落不懂,她也想要一個完整的家,她想真正成為一個被顏落肯定的顏家的一份子,她想通過自己的方式走進顏落的世界,和他一起分享快樂與不快樂的事情,她想要一個溫馨和睦的家庭,這一些對於現在的她來講,似乎很困難。
突然,聽到手機短信的聲音,她習慣性的從包裏取出手機,發現並沒有新的信息,回頭一望,心潔正陶醉的盯著球場。或許是因為對球場的人太著迷,完全忽略了她的存在。
“一個人練球,都這麼帥”,身後的心潔深情的感歎,兩隻眼睛癡迷跟尋著顏落的每一個動作。
教室裏,心潔繪聲繪色外加肢體語言,感情極為豐富的描述著剛剛顏落投籃的一幕,而花癡的女同學幾乎將心潔圍了水泄不通。
最後,童雪聽到一句:“這可是顏落親自邀請我過去的哦?”
全場一片驚呼。
童雪無奈的搖了搖頭,繞過他們,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來,抬頭,門口站著的正是顏落。
顏落一進來,這一群同學像是見到國家元首一樣,很自覺的讓開通道,他徑直走到心潔身邊,俯下身子挑著眉頭帶著嘲諷的語氣問道:“那以後我每次練球,你都陪著好嗎?”他那富有磁性的聲音吸引了所有同學的眼球,大家都期待的眼神等待著鄭心潔的回複。
“好,好”緩過神來的心潔連連點頭,那緊張的表情就好似錯過這一句話就跟錯過一輩子幸福一樣。
全場又是一片嘩然。
顏落哼笑了一聲,這種花癡的場麵對他來講已經司空見慣了。
突然,童雪手機響起了悅耳的短信鈴聲。
又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信息。
小雪,晚上九點,文藝廳等你!我有話和你說。
她的第一反應是如上次遊泳池一樣的惡作劇,那種丟人的局麵她可不想再經曆一次,同時從信息的語氣上分析,她也猜到是紀楓發來的,不過,她最終還是毫不猶豫的將它刪除了。
即使是紀楓的信息,她也不想保存。
愛,對現在的她來講是一種奢侈品。
她沒有理由去考慮接受不接受的問題。
那一晚,紀楓在文藝廳等到了淩晨,那一夜也讓他思考了很多。
他也很想知道自己對於童雪是出於一種什麼念頭,若是圖個新鮮,那童雪並不能扮演這個角色,先不說她的單純不忍心傷害,就光他父親和顏海忠的關係也沒辦法允許他像對其他女生那樣待她。
可是年旺氣盛的他還並不了解愛情,更何況,他心裏也清楚,大學裏的戀人又有幾對能步入婚姻殿堂?
隻是,在沒有等到童雪出現的時候,他的心裏多少有些失望,這種茫然若失的感覺曾經未曾有過。
那一晚,沒有等到童雪的紀楓竟然失眠了,而且一整晚都在想著童雪的容貌。
從那以後,顏落練球的時候,身後跟了一個跟班,那就是鄭心潔。
剛開始,海濤和葉繁有些不解,而葉繁是那種對別人的事情絲毫不感興趣的人,顏落再怎麼奇怪的舉動都引起不了他的注意,但是海濤,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一個究竟來,莫非情盲顏落想戀愛了?他心裏猜測。
易辛然大力的搜索著有關葉繁的信息,以及戀愛寶典,談過這麼多的戀愛,她不相信自己會“死”在葉繁的手上。
為了拉近與葉繁的距離,對文藝向來不感冒的她居然找了文藝係的學長學起了畫畫。
童雪驚歎,愛情的魔力果然勢不可擋!
從此,如果要找心潔,可以不用打電話直接去籃球場,找辛然,就可以直接去畫室,而找她,直接來宿舍就好,她又回歸到了孤獨的歲月,就像兒時的她。
她冷笑,已經不再覺得憂傷了,窗外,微風輕輕的吹拂著樹葉,送來陣陣沁人肺腑的花香,帶來生機勃勃的初秋,夕陽西下,溫和的餘暉懶懶的照進宿舍。
夏夢華幾次在房間裏突然昏迷,她也大概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快不行了,於是約見了林醫生,她想準確的知道自己餘下的時間。
咖啡廳,二人相對而坐。
“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了”林醫生是顏海忠多年的朋友,麵對這種情況,他同樣也是束手無措。
“還有沒有藥物可以控製癌細胞擴散”,既然已經無法醫治,那麼,她能做的,或許隻是拖延自己的壽命。
林醫院無奈的搖了搖頭:“已經完全擴散了”。
“也就是隻能等死了嗎?”夏夢華內心發出一陣淒涼的冷笑。
“我建議您馬上住院,否則可能隨時……”這種話,林醫生不止一次的說過,而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樣,他始終想不明白,顏海忠並不缺錢,夏夢華有什麼理由拒絕住院呢?雖說住進醫院並不一定可以將癌症治愈,但至少可以延緩她的壽命。
“謝謝,也許我會考慮,不過你應該更了解我的身體,在哪都是一樣的結果,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呢,約您出來,隻是想準確的知道,我還能活多久?一個月,二個月?還是一天,二天?”。她打斷了林醫生的話。
林醫生沉默了片刻,但最終也沒忍心將結果告訴她。
夏夢華已經從林醫生的臉上看到了答案。
小跑車裏海濤突然要顏落減慢速度,顏落漫不經心的順著海濤的眼神掃了過去,正好碰到夏夢華與林醫生一同從咖啡廳裏出來。
顏落生氣的準備停車,海濤慌忙製止。
“這裏不讓停車”。葉繁哼笑了一聲,平時放蕩不羈的海濤居然還懂得交通法規,然後朝旁邊看了看,顏落眼中的怒火已經能夠趕過盛夏的炎日了。
顏落給父親打電話,正在開會的顏海忠將手機調至了靜音。
他讓海濤幫他在學校請了假,提前回到了家裏,心亂不安,等待著夏夢華,腦袋裏浮現的是他親眼目睹那在他看來不為光彩的一幕,沮喪地仰坐在沙發上:“我到底該怎麼做?”他在心底一遍一遍的問自己。
四點五十整,逛完超市的夏夢華雙手提滿了東西,走進了大廳。
“小落?”夏夢華看到這個時候本應在學校上課的顏落有些驚訝,將手中的東西交給了楊嫂,朝他走了過去。
顏落怒氣衝衝的站了起來,徑直走到夏夢華跟前:“你今天都幹了些什麼?”他向來直來直往,說話也不會拐彎,開門見山道,語氣帶著些質問的口吻。
因為病情的原因,夏夢華今天心情特別不好,一回來,顏落又板著一副臉,而且還不分大小的在這裏質問她的去向,雖然很生氣,但也不想跟小孩子計較,便沒有回複他,隻是強迫自己笑了笑,轉過身,朝樓上走去。
顏落上前攔住了她:“你心虛了嗎?”
夏夢華停住了走上樓梯的腳步,她不知道顏落在她麵前如此不禮貌是不是應該責怪顏海忠的教育方式有問題,即使不能像一家人一樣和睦的相處,但至少也不需要對她就像對一個仇人一樣時刻充滿著敵意,她又轉過身子,雖然有些氣惱,卻還是強顏歡笑的麵對著顏落。
“小落,我想我們是不是應該平心氣和的坐下來談一談。”夏夢華語氣平緩的說道。
顏落哼了一聲,帶著些許輕蔑的味道。
“你沒有資格和我談,如果你在我爸爸回來之前離開,我會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連你的醜聞我也會替你隱瞞。”顏落雙手插兜麵向大廳門口,語氣裏帶著威脅的口吻。
夏夢華看著有些孩子氣的顏落,突然有些想笑,眼前的這個和自己女兒差不多大的男孩,為了保護自己完整的父愛,可以不擇手段,隻是,他太天真了,也太自私了,這種性格也正是這個年齡段該有的個性罷了,如果站在他這個角度的是童雪,或許她也會這麼做,她心裏這麼想著。
她覺得她和顏落可能沒有辦法交流,她心裏認為,自己的時間也不多了,她相信總有一天,顏落會接受的,隻是那一天到來的時間或許就是她離開的時候了。
她邁開了步子,繼續朝樓上走去,此時此刻,她能做的隻是回避。
顏落背對著夏夢華,身後的沉默讓他以為,她妥協了,他的嘴角浮現出即將勝利的微笑,甚至開始聯想出夏夢華母女離開時的落魄情景。
“楊嫂,晚上少煮點飯,顏先生的同學過生日,我們都不會在家裏吃了。”夏夢華朝楊嫂說完,用餘光瞄了瞄顏落。
顏落的笑容突然僵硬在臉上,他回過頭,大步流星的朝夏夢華走去,擋在了她的麵前。
“別把顏家當傻子,我爸能被你們這種小技倆把蒙騙,但是我不會,不就是為了錢嗎?我給你,但請你們馬上離開,請你不要傷害我爸爸”,顏落有些激動,雙手抖動起來,瘦長的臉蛋像一張黃紙,失去了往日的血色,有些可怕。
楊嫂聞聲放下手中的活,慌忙從廚房跑了出來,想勸架,又不知道該勸誰,顏落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脾氣倔得猶如一條老黃牛。
夏夢華把頭側向一邊,臉色陰沉,她生氣的握緊了樓梯扶手,身體的某個部位已經有些不聽使喚的疼痛起來了,為了不讓顏落發現什麼,她隻好選擇不予理會顏落的無理,從他的側麵繞了過去。
顏落再次擋住了她,狠狠的盯著她的眼睛,企圖在眼神裏發現點什麼,夏夢華無畏地迎上他的目光,努力控製因為胃疼而顫抖的身體。
“小落,你到底想要怎樣?”夏夢華緩了緩情緒,壓低聲音說道,臉上塗滿了憔悴的疲倦和深深的憂傷,她隻是想要一個比較完美的結尾,卻如此困難。
“離開我爸爸,狐狸精早晚會露出它的尾巴的,這隻是時間的問題,到那個時候,你會走得更難堪”。顏落的語氣裏帶著一絲嘲諷。
“抱歉,我現在不能這麼做。”此時的夏夢華有些無奈,情緒已經崩潰到了邊緣。
楊嫂最害怕看到這種局麵了,從一開始她就知道,顏家早晚會暴發一場“戰爭”,隻是,她沒有想到來得如此突然。
“小落呀,有什麼事等顏先生回來再講吧,好不好啊,夏小姐身體不舒服,讓她去歇歇吧!”楊嫂看著忍著疼痛的夏夢華,心疼的說道。
“楊媽,我爸爸已經被這個女人下毒了,他已經分不清黑白了,難道你也被所詭惑了?她們就是在利用我們的同情來欺騙我們的感情,我爸爸不知道已經成為了她的第幾個目標?”顏色眼神死死的盯著夏夢華,像是怕她走漏任何一個“真實”的表情,嘴角微揚,語氣裏充滿了十足的火藥味。
“顏落,請你注意你的措詞,我對你的無理之所以包容,完全是因為你還是個孩子,但它不是你目無尊長,沒大沒小的砝碼。”夏夢華有些激動,忍耐性似乎已經達到了頂端,臉上的憤怒已經無法偽裝。
楊嫂趁機擋在了他們兩之間:“夏小姐,你還是去休息下吧!”同時心裏不時的祈禱,希望顏海忠馬上出現。
“她必須離開!”顏落天真的認為,隻要趁著父親不在家,然後把今天看到的那一幕拿出來作為威脅的工具,就能逼走夏夢華,而且在他心裏,他認為他必須這麼做。
“我的小祖宗,你今天這是怎麼啦,有話等……”。
楊嫂還未把話,顏落一語打斷了。
“楊媽,您去忙吧!”
楊嫂長歎了一聲,看了一眼夏夢華那一臉被痛苦糾纏的臉蛋,有些心疼,卻隻能無奈的搖了搖腦袋。
夏夢華感覺到胃部一陣陣刺痛,她強忍著,但呼吸因為疼痛的襲擊顯得有些倉促起來,臉色變得十分複雜,她要求自己馬上離開,但是雙腿卻有些不聽使喚,她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力氣邁開步子,楊嫂見狀,憂心如搗,她走上前,雙手攙扶著夏夢華,但夏夢華為了不讓顏落發現自己的病情,嘴角努力擠出微笑,朝楊嫂搖了搖手,示意不需要。
在顏落的眼裏,這一切都是偽裝,他惱火的抓起夏夢華的右手,當他和夏夢華對視,看到那滿臉的汗珠以及那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蛋時,他呆住了,他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這種因痛苦折磨而扭曲的表情顯然不是裝出來的。
夏夢華指了指樓上,楊嫂領悟到手勢是告訴她藥在樓上,她已經顧不上顏落接下來會做什麼,此時,慌了手腳的楊嫂隻希望夏夢華在這個時候不要昏倒。
顏落緊拽著她的左手一直沒有鬆開,慢慢的,夏夢華借助著他左手的力氣,倚靠著樓梯扶手蹲了下去,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的眼神已經開始迷離,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被泡進了水裏,漂浮不定,雖然還有一部分意識要求自己一定要站起來,一定要挺住,可是,她已經做不到了。
剛把藥拿到手的楊嫂聽到樓下傳來了一聲:“喂,你醒醒,”“楊媽——”
藥從她的手中滑落,她知道,該發生的終究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