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雪落心留痕(六)

紀楓一張張翻看著手機裏的照片,他突然感覺心莫名的慌亂,他不覺得有什麼好難過的,畢竟童雪和他還仍是二條沒有相加的平行線,可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他想起了那雙清澈得如同溪水一般的眼眸,以及那甜美細柔的聲音,還有那因為害羞而發紅的臉蛋,突然發出一陣冷笑。他在嘲笑自己,笑自己愚蠢得居然被這些“欺騙”了。

他將手機往後一扔,剛從路遊辦公室跑出來的童雪,慌忙跑上前,雙手接住。

紀楓回頭看了看,突然有種想上前嘲弄她一翻的衝動。

童雪將手機翻了過來,那些照片仍然留在屏幕上。

她同樣冷笑,但隻是在心裏。

她挪動了步子,走上前,紀楓饒有興趣的看著她,他想知道,這一次,她又會以什麼樣的表情來蒙騙他。

出乎意料之外的,她隻是將手機輕輕的放在他手裏,然後頭也不回,轉身離開。

原來,是他。

在這炎熱的午夏,童雪卻感覺一絲寒冷。

回到宿舍,一臉愁苦的注視著窗外,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變得陰暗起來,灰沉沉的一片,壓仰著的心就猶如此時的天空一般。

突然宿舍裏響起了一段優美的音樂:“陽光總在風雨後,請相信有彩虹……”心潔和辛然不知什麼時候時候悄悄的出現在她的身後,舉著手機,裏麵正放著許美靜的“陽光總在風雨後”。

“小雪,抱歉哦,其實我們不是不相信你,隻是開你的玩笑而已”心潔討好的摟住童雪的肩膀。

辛然跟著點了點頭,大大咧咧的說道:“以後誰再敢欺負你,我易辛然絕不放過她”,一邊說著,還一邊做出一個拳頭的動作,原本隻停留在眼眶裏的淚水被她這一逗也逗下來了。

“那這一次一定要找出‘元凶’,辛然你說是不是”。原本以為生她氣了的心潔看到童雪笑了,心裏的石頭也算是落下了,要知道,誰都好惹,就是跟顏落有關係的人最好碰都不要碰,更何況,也許日後還要靠著她來接近她和顏落的關係。

“不,不要了……”童雪慌忙擺手,她一想到那些照片出自紀楓之手,簡直有些痛心,曾經那張俊美的臉龐在她的心中已經完全被摧毀了,她不想再追究。

辛然和心潔不約而同的將頭偏至童雪,大惑不解。

“為什麼呀?”二人異口同聲。

“沒什麼了,過去了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會受到學校處分。”

童雪轉過頭去擦了擦眼角,然後作出一副很釋然的表情,這一切,她已經習慣了。

看著童雪離開的背影,辛然和心潔冒出一腦袋的問號。

男生宿舍502。

顏落直眉怒目衝進宿舍,葉繁正在休息,海濤正眼笑眉飛的講著電話。

“恩……好……乖……親個來……拜拜”。見顏落衝了進來,和對方曖昧了幾句,萬般不舍的掛了電話。

“是兄弟的就趕快想個辦法,我要讓她在英華消失,在我家消失,在這座城市裏消失,永遠都不要出現”。他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將這些字眼一字一字的吼了出來,葉繁被吵醒了,翻了個身,微眯著雙眼掃描一下局勢又繼續睡覺。海濤慌忙跑到窗戶前,將窗戶關上。

“還為那事生氣?也不至於吧,要怪也要怪那偷拍的,多管閑事。”海濤終於站在了公道的角度上說了一句良心話。

“就怪那姓童的,要不是她,我的生活非常的開心,用得著這樣煩嗎?女同學這麼多,那偷拍的為什麼就拍她,她不老實就算了,還在在學校惹事,如果全校都知道她是我父親的私生女,我的顏麵何存呀”。從童雪進入顏家那一天起,顏落就一直以為她是爸爸和夏夢華的孩子,這也是他一直討厭她們母女的直接原因,因為看到她們就仿佛看到了父親對已故母親的背叛。

海濤苦惱的看著他,不知道對這種生性倔強的人應該如何去勸說。

“做你妹妹也不是不好啊,你這不有個伴了,再說了,你是顏家大少爺,這學校還有誰敢對你不敬,我就不懂了,你爸爸對這件事情都可以如此坦然,你怎麼連一半都學不會。”

海濤從小就經曆這父母的感情危機,父母也早已離婚,如果他的母親能找一個幸福的依靠,他一定會欣然接受,自己的感情線都難已把握,又何況是上輩的感情恩怨呢?

“你不是我,體會不了,算了,沒一個算兄弟的,我自己想辦法”。顏落理了理情緒,聲音分貝放低了很多。

“我媽要是幫我重新找一新家庭,無緣無故掉下一個新妹妹,我還巴不得呢”。海濤聳了聳雙肩。

“那是你,就算我爸爸組合家庭,也絕不能是和‘狐狸精’組合。”顏落故意將“狐狸精”三個字音拖得很長。雖然從他懂事開始就沒有看過母親,聽顏海忠說過,他的母親是因為難產而大出血不幸去世的,但自從看到夏夢華那一刻起,他就已經開始懷疑,母親的離開和這個女人有關。

周末,為了避免上次那種誤會再次發生,顏海忠和夏夢華一起接來學校接童雪。

吃完晚飯,童雪早早的上了樓,將自己鎖進了臥室,這些天來,她感覺很累,她不願意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脆弱,隻好將自己深深的埋進被窩裏。

翻來覆去睡不著,從床上爬了起來,將窗簾拉開,柔柔的月光灑了進來,給屋子平添了幾分靜謐。

忽然一個熟悉的人影映入了她的眼簾,微弱的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是來找我的嗎?童雪在心裏反問。

是來向我道歉還是來感謝我讓學校停止了查明事實?她心裏開始胡亂猜測。

紀楓倚靠著車身,他想上前按按門鈴,可是又不知道見到了童雪該說些什麼,這種舉棋不定的風格已經脫離他紀楓的風範了。他甚至不知道如何解釋晚上會出現在童雪的家門前的原因。

最終,他還是上了車。

他不明白,為什麼那天童雪不向他解釋,為什麼事實的真相是從同學們的談論中得到的而不是從她嘴裏親口說出?她一點都不在乎她在他心中的形象嗎?

突然,他冷笑了一聲,是啊,她為什麼要在乎?他們之間的相處加起來不過是幾日而已。

他啟動了車子,出了路口,朝徐悠家的方向駛去。

而這一切,也正好被正在陽台欣賞月色的顏海忠錄入了眼裏,一絲憂愁滑過內心,他不知道,被紀家少兒看上,是福氣還是禍瘤。

接到紀楓電話的徐悠嘴角立即浮出一抹詭笑,興高采烈拿起外套,一路狂奔至樓下。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隻是比我預計的時間要早了一些。”也許,整個學校隻有她一個人不知道事實的真相了。

她的臉已經貼近了他的嘴唇,紀楓將頭低下,回避了。

“那是她的父親,她和顏落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關係”。一路上,紀楓一直以為在看到徐悠的時候會忍不住發火,或許是因為認識了童雪,讓他似乎真正明白了感情,如果不是因為他,徐悠是不會這麼做的,這一點,他心裏很清楚。

徐悠的笑容瞬間消失,換之而來的是一張驚愕而又失望的麵容。

“以後離她遠一點,不然,我會讓你從英華消失,懂嗎?”紀楓靠近徐悠的耳垂,一字一頓的說著,每一字都像一把尖刀,生硬的刻在了徐悠的心上。

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一個人回到屋子,牆上掛滿了他們兩人的甜蜜瞬間,早就料到過這樣的結果,隻是當這一天發生時,心裏還是難免有些落寞。

在認識紀楓之前,很多同學都管她叫‘冰美人’,她的臉部時常讓人感覺被敷了一層厚厚的寒霜,在學校向來都是獨來獨往,孤傲不群。

她心裏是真愛他的,甚至將他視為生命中的唯一,可如今,這唯一能牽動她嘴角笑意的動力已經遠離了她的生命。

早餐時間,顏落走馬觀花般翻閱著報紙。

顏海忠和夏夢華笑盈滿麵的從樓上下來,顏落見狀,扔下報紙,打開了電視。

看著顏落的表情,童雪感覺呆在這裏特別別扭,於是跑進廚房,看看楊嫂有什麼需要幫忙。

飯桌上,隻有顏海忠與夏夢華一來一往的對話,顏落與童雪相當的沉默。

“小落,最近課多嗎?”顏海忠看著一聲不吭的顏落問道。

“不多”。顏落盯著電視,語氣平淡的回道。

顏海忠感覺有些自討沒趣,他也不知道,這種僵硬的局麵還要維持多久?

“小雪,在學校裏還習慣吧!”他轉過頭,麵向童雪。

童雪轉了轉眼眸,點了點頭。

顏海忠滿意的笑了笑,看到顏落那一臉不屑的眼神時,那笑容又瞬間消失。

他想到昨天晚上紀雲天的公子徘徊在樓下,猜想著應該是為童雪而來,他覺得童雪已完全適應了新的環境,而且還在學校裏表現得相當優秀,要不然,又怎麼會將紀家少爺吸引到樓下來呢?隻是,這種優秀又令他有所擔心。

“小雪這麼可愛,在學校一定有不少愛慕者吧!”顏海忠試探性的問道,一句話卻差點把顏落口裏的飯全都噴了出來。

“沒……沒有”。童雪紅著臉,尷尬的瞄了一眼顏落,趕緊否認。

“沒有就好,現在談感情還早了一點。”他將眼神瞟向了夏夢華,觀察著她的反應,畢竟,童雪是她的女兒。

夏夢華低著頭,一邊喝著牛奶,心裏想:是不是有男孩找上門了,為何一清早顏海忠會提出如此耐人尋思的問題,雖然很想在自己有生之年將孩子托付給一個可靠的男人,但是童雪還小,而且尚未完成學業,她不希望女兒因為過早戀愛而誤了自己的前途。

她隨手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油膩的嘴唇,站了起來坐到了沙發上,隨手胡按著遙控器,也許是病情越來越嚴重,使得她和女兒交流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童雪以為夏夢華不高興了,隨口喝了幾口牛奶,連麵包都顧不上吃,就迅速結束了早餐。

她撒嬌的將頭倚靠在夏夢華的肩頭,雙手牢牢的挽住她的手臂。

夏夢華有些吃驚的看著她,然後微微一笑:“怎麼啦?”

童雪抬起頭,看了看夏夢華,厥了厥嘴,她那張活潑的笑臉,像春天裏嬌豔的鮮花在開放一樣,看著這張臉龐,一絲憂傷從心底滑過。

“您生氣了嗎?”童雪噘著櫻桃小嘴小聲的問。

“傻孩子,媽媽生什麼氣”。夏夢華愛憐的撫摸著童雪的額頭,眼睛裏的淚花閃閃奪目。

顏落征征的注視著這溫馨的一幕,突然間,對童雪有些羨慕。

當他的眼神與夏夢華相對時,他心慌的收回了視線。

顏海忠看了看童雪那一臉純淨的笑容,又迅速將眼神調離,望著窗外,略有所思。

下午,顏海忠特意約上了紀雲天,以及紀雲天的兒子去打羽毛球。童雪對這一切是不知情的,夏夢華怕自己的病情隨時發作,不願出門,而顏落也不想和童雪一起,寧願選擇去找莫海濤。

球館,出奇的安靜,顏海忠包了下午場。

紀雲天父子已經對打了幾局。

“雲天,真不好意思,路上塞車,久等了。”顏海忠對於自己的遲到感到有些抱歉。

“你呀,不遲到才叫不正常”。紀雲天停了下來,取下毛巾擦了擦汗。

紀楓一眼看到了跟在顏海忠身後的童雪,剛剛還是一副鎖眉惆悵的臉皮,在看到童雪後,眼神都變得明朗起來。他顧不上臉上的汗珠,跑上前去。

剛小跑幾步,又停了下來:不行,我紀楓乃英華的少女殺手,平日都是女生主動粘上我,豈能讓我自己送上門去?上次不經大腦的主動搭訕就已經傷了風度,可不能舊錯重犯,想著,於是他又倒了回來,在休息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顏海忠將這一切都掃描進了眼裏:“小雪,過來,叫雲天叔叔”。

童雪越過紀楓,乖順的走了過去。

“雲天叔叔好!”

很早之前童雪就從顏海忠口中聽過紀雲天的大名,得知紀楓是紀雲天的兒子之後,她的腦袋裏對紀雲天的形象也有了一個大概的勾畫,今日這一見,還真是令她有些驚詫,她認識的紀楓和紀雲天沒有幾分相似之處,紀雲天個子不高,一米七左右,四方臉,寬寬的眉毛下邊閃著一對精明、深沉的眼睛,顴骨很高,讓人一見就生有幾分敬畏。T恤寬鬆,卻也沒能遮掩住他的大腹便便。

“嗬,真乖,是夢華……”紀雲天沒有把話說完,顏海忠點了點頭。

童雪將腦袋轉了過去,以紀雲天為參照物重新打量著紀楓:一米八左右的個頭,橢圓的臉龐,鼻梁高挺,眼眸明亮,仔細端詳也看不出他哪裏長得像紀雲天。

紀楓看到童雪的眼神朝這邊射了過來,得意的將頭扭至一邊。

“小雪,過去陪紀楓哥哥玩,我和你雲天叔叔切磋一下球技”。雖說顏海忠心裏有些擔心,但還是想故意為他們提供機會,他也知道紀楓是出了名的花腸公子,但也是親眼看著他長大的,至少本性還是善良的,尊敬長輩,待人和善有禮,隻是年輕,內心還未穩定罷了,更何況,在他看來,倘若能結下這門親事,未償不是一件好事,童雪終究會離開顏家成為別人的兒媳,若是嫁給了紀楓,或許還能讓他安心,在校期間戀愛他雖不支持,但也不會過多反對,隻要相愛的兩人都本分,不做越禮之事,還是可以接受,在學習的期間增進感情,畢業之後可順理成章的舉行婚禮,何況,如今的大學,哪有不戀愛的男女?

“小楓,怎麼這麼沒禮貌……”紀雲天聞言望了一眼紀楓,平時的他再怎麼傲慢看到長輩還是會很有禮貌的,今天,他發現兒子有些奇怪。

“顏叔好!”紀楓因為童雪已經忘記顏海忠的存在了,他慌忙走上前去。

“好,小楓呀,照顧一下小雪,我和你爸爸去較量幾局……”顏海忠始終是一副慈愛的笑臉,童雪聽到這些話,突然感覺一絲幸福,或許是因為除了母親還沒有被別人如此重視過。

“恩”。紀楓看了一眼童雪,然後朝顏海忠點了點頭。

顏海忠和紀雲天走向了羽毛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