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杯之後,歌舞助興,樂師奏起一絕妙之曲,慢點盡在美妙旋律之中。
李錦寒心中一驚,樂師所奏之曲不是其他,正是兩年前他在禹州府所作《平沙落雁》,倒是沒有想到此曲竟已經傳誦至京城了。
薑後臉帶笑意,看向李錦寒,溫婉的說道:“李大人,這曲可聽得熟悉?”
李錦寒還沒有說話,另一邊魏昌寒已經是哈哈一笑,說道:“李大人豈能不知,這曲《平沙落雁》讓李大人兩年前聲名鵲起,被稱為‘禹州城第一才子’。此曲優雅,現今已是傳遍天下,四海之內,文人之中,豈有不聞李大人之名者?”
李錦寒客氣的笑了笑,朝魏昌寒說道:“魏大人過獎了,愧不敢當。”
魏昌寒笑道:“如何不敢當,李大人當之無愧!便是京城之中,能做出這般妙曲者也唯有高陽公主一人而已。”
大殿氣氛活絡,眾人都是一笑,附和道:“魏太師所言甚是,我等皆早聞李大人才子之名。”
一曲奏完,薑後微微一笑,說道:“換曲。”
皇室樂師技藝嫻熟,轉瞬之間便換了另外一首截然不同曲風的曲子,正是當初在朱武彥的接待宴席上,李錦寒所彈奏的《牧馬於野》,此曲豪放,有草原牧歌之下的萬馬奔騰之景,閉目一聞,甚至能感覺到一片草原遼闊,溫陽舒軟,萬馬齊喑。
景泰帝暢然一笑,說道:“此曲熟悉,乃是《牧馬於野》也。”
魏昌寒連連點頭,說道:“李大人定然是豪氣幹雲之人,不然決計做不出這等豪邁之曲。”
李錦寒搖頭一笑,說道:“不過是在草原有一番經曆,應景感慨一番。”
魏昌寒說道:“能將心中所想淋漓盡致呈現在曲調之中,不正是最大的本事了嗎?”
薑後美目流轉,深深的看著李錦寒,緩緩說道:“李大人文采可是甚好,不僅能做《平沙落雁》這等溫婉之曲,更能做《牧馬於野》這等豪氣幹雲之曲……李大人當初在禹州府王宮之中,想必也是故意奏出這等曲風截然不同之曲,這才成功隱瞞了身份吧……”
李錦寒感到薑後深邃的眼神似乎能看穿他的內心一般,他微微移開了一絲目光,笑了笑,說道:“當時逆賊朱武彥一心置下官於死地,下官無奈,也不得不使用一些方法了。”
“嗯,皇上和本宮都知道李大人的難處呢。”薑後微微一笑,目光更加的深邃,緊緊的盯著李錦寒的眼睛,緩緩說道:“李大人武勇無雙,自不必多說,文采也是這般讓人驚豔……李大人文武雙全,難得還如此年輕,不知李大人何以這般天縱奇才呢……”
薑後這番話一說出,殿中許多人都不由暗暗點頭,這話可謂也是問出了他們心中的疑慮。
李錦寒本還想謙遜一番,心中一個念頭轉過,反問著薑後說道:“不知皇後娘娘又是怎樣認為的呢。”
薑後微笑說道:“本宮怎能知道,這事還需要問李大人自己了。”
就在這個時候,景泰帝忽然一陣暈眩,連忙用右手撐了撐腦袋。他本就是傷病在身,身體難耐,在這宴會之中一直都是不便說話,這個時候一坐久,傷勢忽然發起。
“皇上!”
當先注意到的是薑後,她神情擔心到了極點,連忙站起身來,去扶景泰帝,連聲說道:“皇上,你沒事吧!”
景泰帝稍微直起了些身子,緩緩搖頭,朝薑後溫和一笑,說道:“不必擔心,朕沒事的。”
“那怎麼行,皇上身體有恙,豈能不治。”薑後看著景泰帝這副虛弱模樣,目光中蘊含著一股深深的心疼,她又連忙叫喚著左右:“來人,快將皇上扶下去休息,馬上叫陳禦醫前去!”
“是!”
景泰帝搖頭一笑,不過也不與薑後爭辯,向身下百官說道:“諸卿請便了,朕先離去,萬事皆有皇後安排。”他又看向李錦寒,難得的微微一笑,說道:“李大人之文采朕甚是欣賞,可惜今天不能和李大人談論一二了。”
“皇上龍體要緊,以後若是想談論音律盡管差遣下官進宮便是。”
景泰帝點了點頭,說道:“嗯,如此也好。”他任由著內官扶著從側門離開。
景泰帝走後,忽有一陣的沉默。皇帝多病,虛弱不堪,無論如何這件事情都給整個京城蒙上了一層灰色的迷霧。
李錦寒自始自終都在留意著薑後的表情,沒有一絲的放鬆,他幾乎敢肯定,薑後和景泰帝的關係絕對不是外界想象的那樣,他們之間的感情甚至可以說超越了簡單的夫妻之情,若要說得實在些,便是隱隱中有著一種《高山流水》中知己相照的味道。
李錦寒心中震驚著,目光一閃一滅。
然而李錦寒心中的這股震撼還沒有平息,薑後接下來所做的一件事情讓全場眾人的心都紛紛提到了嗓子眼。
景泰帝走後不久,薑後忽然坐到了那代表著至高皇權的龍椅上。她的神色是如此的自然,目光中一絲的驚慌之色都沒有。
“嘩!”
眾人目光都是驚駭欲絕,嗓子口如同堵著一塊巨大的石頭般,眼珠子似乎都被吊了出來,一雙雙目光齊刷刷的看著堂而皇之登上龍椅的薑後。再沒有任何一絲聲音發出,但是所有人的心中都是翻江倒海一般。
“大家繼續飲酒。”薑後聲音深沉,她目光轉動之處,眾人都是不敢和她眼神對抗,紛紛低下頭來。
李錦寒目光抖落著。薑後此舉可謂十分的大膽,竟是用這等最為極端的事情試探著眾人的反應。已經可以肯定,薑後心中必然是有著效仿則天武皇,榮登大寶的野心!然而既然如此,她和丈夫景泰帝之間為何又能那般融洽自然?這顯然是一條無法回避的矛盾,李錦寒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眼光再次一轉,李錦寒注意著殿中眾生百象,大部分的人都是強自平息住心頭的激動,隻有幾人是特例,其中一人是朱建平,他低著頭未發一言,但是拳頭已經是捏得緊緊的;另一人是魏昌寒,他低著頭,手卻有壓抑不住的顫抖,顯然陷入了巨大的激動之中;還有一人是晉王朱顯,他的神色看似沒有什麼破綻,但是目光深處卻帶著一股仇恨的味道。
“大家繼續飲酒。“薑後眼見眾人陷入了沉默之中,又是一聲叫喊,這一聲叫喊已經帶上了威嚴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