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多雙眼睛齊刷刷的都盯著李錦寒,李錦寒卻神色從容,品了一口酒,微笑著說道:“你們說呢?”
當先那人說道:“我們中原的兵法多不勝多,我們怎麼說得中呢。”那人隨即驚恐的說道:“莫不是中原的兵法全部都傳到了草原上?”
正在這個時候,忽然聽到內官拉長了嗓子叫道:“王爺千歲到!王妃娘娘到!”
本是吵雜的場麵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眾人各回座位,又恭敬的站立著,紛紛行禮,口中說道:“參見王爺千歲!參見王妃娘娘!”
“都坐下吧。”朱武彥擺了擺手。
“謝王爺!”
內官的聲音再度響起:“備酒!上菜!”當下便有丫鬟端著盤子在各個席位之間穿梭。
朱武彥麵帶微笑著說道:“諸位不用拘泥,還需代我多加酒敬朵顏賢王大人!”他當先舉起了酒杯,微笑著向李錦寒示意。
“賢王大人不遠萬裏送來和平的消息,請受我們敬酒!”
眾人舉杯敬酒,李錦寒也是舉杯回禮,麵帶微笑,神情很是優雅從容。他表麵上並沒有異樣,但是心中卻又是一陣動蕩,目光瞥過朱武彥旁邊的劉淑月一眼之後便不敢再看,生怕自己露餡。
經曆了數次的生死傾軋,李錦寒心智成熟了許多,人也可以很圓滑,但是唯獨對著自己的女人心神容易動蕩。
宴會之上,以朱武彥為首頻頻向李錦寒敬酒,殿中眾人都是十分的熱情,朱武彥的滿麵笑容也絕對不是偽裝出來的。不可否認,狄族使團過來締結盟約實在是讓他心中一塊大大的石頭落了下來,他現在初步接掌了州府的政權,明麵上雖然是拔除了二世子一係,控製住了州府的形勢,但是沒有人比他清楚,現在州府的形勢在表麵上的平靜背後是如何的動蕩。他殺伐果斷,一開始便讓州府勢力大換血,已經是深深觸犯到了禹州城本土士族的利益,這些利益潛伏在暗處,平時難以有大動作,但是一旦碰到大變動,這些暗處的力量必將如同雨後春筍一般紛紛冒出來,到時候以他為代表的玉沙集團將麵臨著傾覆之災!
狄族使團的到來對朱武彥而言無疑是雪中送炭,一來狄族使團成功的吸引住了整個禹州城的注意力,內部的矛盾稍微緩和了些;二來狄族的和平意圖也給整個州府帶來了最大的安全保障!朱武彥以前不敢說,現在卻完全可以肯定,在和狄族確定了和平關係之後,整個禹州府以後都絕對不會有大的動蕩!而沒有大的動蕩,將沒有人能夠撼動他這個寧王的位置!
有著這層的關係在這裏,也由不得朱武彥不對李錦寒親切,而且他也早便得到了玉沙城那邊毛厚睇的傳信,得知毛厚睇已經成功和朵顏賢王聯姻,這更是讓他和狄族賢王這邊隱隱有著結盟的意味!
“諸位可能有所不知……”朱武彥臉上的笑容更盛,他的目光緩緩的掃過殿中的眾人。
殿中眾人都不由自主的安靜下來,等待著朱武彥的說話。
朱武彥似乎很滿意場中的效果,微微點了點頭,接著緩緩說出了那個驚人的消息:“朵顏賢王大人已經和玉沙城司馬毛大人之女締結了婚約,便是兩國的聯姻了!”
“嘩!”
朱武彥這句話一出,整個太華殿中頓時都沸騰了,所有人都震驚自己聽到的消息,目光中都是一片驚懼!
朱武彥得意的看著眾人的反應,忽然又舉起了酒杯,微笑著說道:“來,大家請再舉杯,讓我們為賢王大人祝福,為司馬毛大人祝福!”
眾人的腦袋都有些呆呆的,還沒有從聯姻這個震驚人心的事情中回過神來,他們跟隨著朱武彥的動作,向李錦寒舉杯。
“聯姻之後,兩國關係將固若金湯,此乃草原之幸!我大唐之幸!”朱武彥臉上的笑容已是越來越盛,這個消息今日一從他的口中說出來,整個禹州城都將震顫三分,所有那些不服他的人都將不得不收斂住嘴邊露出的獠牙。沒有人是傻子,誰都知道毛厚睇乃是他的心腹,毛家的女兒嫁入狄族,便相當於他和朵顏賢王的聯盟!以後禹州府憂心的邊塞之事可以高枕無憂不說,那些所有意圖反抗的人但凡想要行動什麼,也要看看他背後的朵顏賢王!背後的狄族!
“幹!”
眾人無論心中作何想法,都是心神動蕩不堪,他們一飲而盡。
“賢王大人好酒量!內官何在?上酒!”
滿堂皆是寂靜,唯有朱武彥一人獨秀,他心中一片得意,又將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最後輕飄飄的落在李錦寒的身上,微笑著問道:“賢王大人,聯姻之事我已經奏秉了京師,聖上那邊定然也是欣喜,聯姻之事一成,兩國便是胭親之國,從此邊塞安寧,百姓安居!”
“如此便好。”李錦寒點了點頭。
朱武彥又問道:“敢問賢王大人,禹州城中可住得習慣,奴仆伺候的可還周到?”
李錦寒微笑著回答:“還算習慣。”
“那便好,若是奴仆伺候的不周到,我定然要重重責罰。”朱武彥忽然想起一事,微微一笑,說道:“說來慚愧,不知道賢王大人喜愛音律,竟不知道在賢王府中給賢王大人備下琴具。”
李錦寒聽到朱武彥這話,心知自己昨晚讓丫鬟去找琴具一事定然讓人彙報給了朱武彥,他笑了笑,說道:“沒事,昨夜不過觸景生情,想起遠方故鄉,這才突發興致,想要彈奏一首。”
李錦寒這話說出來,殿中眾人表情頓時更加怪異了,他們剛才聽說狄族中人還會看漢人的書便已經感到很是驚異了,如今竟然還會奏琴心中更是震驚一片,原因無他,要知道琴曲一項乃是漢人文化中的精髓,文化底蘊不深者根本難以染指,在他們看來,狄族之人雖然武勇,不過也就僅限於此蠻狠一麵了,打仗自然是有著奇異的天賦的,但是若說到琴賦詩詞這些,卻非要心思細膩不可,以狄人之粗狂蠻狠又怎麼學得會半分?他們目光紛紛看向李錦寒,他們雖然對狄族賢王很是敬畏,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在文化方麵逼視狄人。
大多數人自然是將話放在肚子裏,不敢說的,但是自然有人膽子大,當下便聽到一個聲音冷冷地說道:“朵顏賢王也懂我們漢人的音律之道嗎?”不是別人,正是唐玉,他先前聽著滿堂對狄族賢王的奉承之言已是感到惡心異常,當聽到朱武彥總是有意無意的炫耀著聯姻之事更是感到有些憤怒,她心思玲瓏至極,怎能看不透朱武彥的用心。她雖然是個女子身,但卻是禹州城中土生土長的文人,代表著禹州城士人階級的利益,心底深處對朱武彥本就有著天然的反感,是以連帶著對李錦寒這個狄族賢王也厭惡起來。
唐玉的冷語氣任誰也能聽出來,其中要數朱武彥最是不悅,他心中一直尊敬州府肱骨老臣唐柏春,是以這次大型宴會便有意請他過來,沒想到正逢著唐柏春重病,這才讓唐玉來取代。一直以來他都對唐玉不排至,因為唐玉先前的丈夫便是他玉沙城的手下,他總是隱隱將唐玉當成是自己一係的人,卻沒有想到唐玉會在這個緊要的關頭來砸自己的場子。
當下朱武彥臉色一變,正要說些什麼,李錦寒已經是開口回答道:“本王對音律之道十分之精通。”不知為何,他一看到唐玉這副冷豔的模樣,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親切感。在外人眼中,唐玉話語裏明顯譏諷著他他應該發怒才是,他對唐玉卻哪裏興得起半分的怒意,心中反而是湧現出萬千柔情,鬼使神差的,他故意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來戲弄唐玉。
李錦寒卻完全沒有料到他這句話的效果,他這句話一說出來,大殿之中忽然陷入了短暫的寂靜之中,數百雙眼睛一下子都瞪得呆住了,竟連上首的朱武彥也因為他這句而一下子平息住了怒氣,呆呆的看向李錦寒。
隻是一瞬的功夫,也不知道大殿中誰先忍耐不住笑出聲來,緊接著其他人也都緊跟著笑出聲來,笑得前俯後仰,竟似乎要背過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