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世子宴請

第二日收營啟程,行了不到半天便穿過了山穀,再走一個多時辰,便可看到遠方雄偉的城廓。

“玉沙城到了。”吳易興淡淡地說了一句,神情有些古怪。

李錦寒心中一直有些好奇,忍不住問道:“吳將軍乃是偏騎俾將,應該呆在城中巡視,為何要請命斥候周邊?”

吳易興搖頭一笑,道:“說來怕李大人笑話,我不是世家弟子,也不是武舉出身,乃是尋常小兵一步步升上……”

吳易興雖然沒有將話說完,李錦寒卻也明白吳易興的意思,朝廷多重出身,吳易興這副出身自然是要到處受排擠了。他在禹州城內也全多虧了他老爹先前為官的背景,混了個士族子弟的身份,不然就算是才識再高,也得不到“禹州城第一才子”的稱號。

“吳將軍這話可是不對,我心中隻敬將軍用兵本領,出身不過是天注定,於你無關,我怎會笑話於你!”李錦寒正色說道。

“李大人說得是實話?”吳易興小心的看了李錦寒一眼,觀察到李錦寒眼中誠意不似作偽,心中忽然一陣感動,忽然拱了拱手,道:“承蒙李大人看得起在下。”

早便先派了一人往玉沙城世子府中報知,眾人下馬步行,朝玉沙城緩緩走去。走得愈近,城牆上散步的旌旗已經能看的清楚,隻見被風吹的鼓動陣陣。

城牆上的兵士認得吳易興,早便打開了城門,但是吳易興卻不急著領著眾人進城,隻是在城門之外等著。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忽然聽得城內喧囂鼎盛,兩隊兵士當先出城鋪路,一騎率眾出城,這人相貌粗狂,麵容激動,他策馬直往這邊行來,大聲喊道:“表妹水柔何在?”

陳水柔看到朱武彥眼睛一下便濕潤了,她向前奔去,叫道:“大表哥,我在這兒呢。”

朱武彥看得陳水柔,連忙下得馬去,迎上前,一把按住陳水柔的肩頭,激動地道:“水柔你沒事呢,太好了!先前聽說州府大軍潰敗,我聽了心中不知道有多擔心!”

“沒事呢……”陳水柔忍不住悲泣起來,道:“大表哥,這一路我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還被人欺負了,你也不知道來保護我……”

“有人敢欺負你?是誰!”朱武彥眼神頓時淩厲起來,向李錦寒等人望去,江明幾人連忙擺手道:“不是我們,不是我們……”

“欺負我的人都死了呢……”陳水柔看向李錦寒,道:“自有個人……一直保護著我……”

朱武彥向李錦寒點頭示意,李錦寒上前行了一禮,道:“下官州府考績司從事李錦寒,領著五十八幸存弟兄來到玉沙城。”

“李從事,你一路護送表小姐過來,辛苦了。”朱武彥點了點頭道。

陳水柔幽幽地道:“大表哥,小表哥被秦統領護送著,也不知道現在怎樣了,小表哥可千萬不能出事的……”

朱武彥忽然微笑道:“水柔,放心吧,名耀他不會有事的。”

“真的嗎?大表哥你怎麼知道的?”陳水柔抬起頭來。

“名耀吉人天相,自然無事。”朱武彥淡淡一笑,他環視吳易興等人,說道:“吳將軍,你給李從事等人安排一下住處,就此進城了。”

“是,殿下。”吳易興連忙應道。

陳水柔就此和李錦寒分開,同朱武彥去往世子府。李錦寒一行人則被吳易興帶往城中驛站,自有驛丞、驛卒招呼。吳易興向驛丞說明了情況,也就此和李錦寒別過。

李錦寒乃是禹州城官員的身份,待遇自然和江明等人不同,驛丞將李錦寒安排在了驛站天字號房間,本來還要叫上一個驛卒專供驅使,卻被李錦寒拒絕了。

其實流亡在荒漠的日子不過十餘天,但是李錦寒卻感覺像是度過了幾個世紀一般漫長,烈日的毒熱、狼群的凶惡仍然曆曆在目,他連忙搖了搖腦袋,排解心頭的那股驚懼。洗過一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忽然睡意來襲,這個時候心中再無恐懼,李錦寒在床上睡下,一覺便是第二日中午。

這一覺讓李錦寒精神大振,流失的力氣回歸到身體當中,他走出驛站大門,這才有心思看看玉沙城之種種,這邊塞之地果然和溫軟禹州截然不同,大風獵獵,卷起漫天黃沙,街道兩旁路人行走匆忙,看起身著打扮卻不僅僅是神州之人,邊塞各族之民都混雜其中。一個全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異族女子在眼前走過,看著對方深陷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李錦寒忽然想起盧彩伊來。當初離開嶺永,一直被莊夫人的事情所困,也沒來得及和她打個招呼。身份地位截然,此生怕是難以再見。李錦寒忍不住輕輕歎了一口氣。

二世子朱名耀的事情他已經不敢再去想,或生或死,他一介凡人,終究無法預測。隻是禹州城家中卻不得不讓他憂心,運糧大軍遇襲潰敗的消息傳至禹州城,也不知道家中幾個女人會怎樣擔心,不過有師父舒鏡容暗中照料,想必也不會出亂子。而盡快回去報知平安也是必然。

這天晚上朱武彥在世子府中宴請李錦寒,玉沙城中一幹官員都在席中,讓李錦寒感到吃驚的是劉濤白赫然在列,等到朱武彥介紹時,李錦寒才知道劉濤白如今已是玉沙城兵備部知事。李錦寒想想心中倒也明白,他父親劉武群因為圍場刺殺之事被寧王怒而砍頭,劉家在禹州城內再無地位,他除了前往玉沙城投靠朱武彥也實在並無二途。邊塞之事均都是由朱武彥一手掌握,玉沙城中安排一個官員也實在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劉濤白到現在才知道護送表小姐進城的禹州城官員原來是李錦寒,他心中一驚,隨意眼神之中閃過一絲陰冷,魏雨雅被李錦寒橫刀奪走的事情他一直記恨在心。

朱武彥身邊還坐著一個中年美婦,年紀大概在三十上下,眉目之間和劉濤白隱隱有著一絲的相似,李錦寒先前便聽人說過,朱武彥原配病亡,小妾劉淑月升為正位。眼前這成熟美婦大概便是劉濤白姑姑劉淑月了。

這乃玉沙城,席間官員卻是以武將為主了,朱武彥左首一個文官十分顯眼,這人眼睛奇小,目中精光卻鼎盛,朱武彥介紹時說乃是軍中智囊,玉沙城司馬毛厚睇。

吳易興也在席中,不過位置靠後,顯然軍中地位不高。

陳水柔卻沒有出席,據說是心神動蕩,驟然大病,正在世子府中好生調養,這倒讓李錦寒好一陣的擔心,但是他身份微妙,也不能前去探望。

眾人右手臂中都纏著一塊白布,正是哀戚戈壁巨變。席間一開始,朱武彥便站起來大聲喝道:“地方官員混賬!戈壁馬賊更是膽大包天!一但狄族之威稍解,必然要親率萬眾,徹底剿滅馬賊!”

他一提起狄族威脅,玉沙城眾位官員臉龐上都不由自主的顯現出一股憂色,玉沙城中糧草本就不濟,底下兵士早有怨言,眾位官員都是眼巴巴的等著州府的糧草救急,沒想到糧草沒有等到,傳來的隻是運糧大軍全軍覆滅的消息。傷亡將士雖然隻有幾千,但是糧草軍餉卻都是州府費力籌集,一時之間寧王哪裏還能拿出糧草救援,留給玉沙城的便是一個十分艱難的局麵!

朱武彥說完這話之後也忽然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也是想到了玉沙城如今的戰事,過了許久,他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周遭一切李錦寒都悄悄的看在了眼裏,朱武彥和玉沙城諸位官員的憂心神色絕對不似作偽,他心中那個猜疑頓時被打破,心中的困惑卻更加深了。那些馬賊真的是馬賊嗎?戈壁巨變究竟被誰策劃?賀成易那番話又是什麼意思?

這次名為洗塵,但是李錦寒卻知道主要之事還是朱武彥要在他麵前表態,日後他回到禹州城之際自然要將玉沙城的情況如實向寧王稟報。

糧草之事憂心,觥籌交錯間眾人都是無心作樂,忽然有兵士進來,大聲稟報:“稟殿下,重嵐鎮遇狄族小股敵襲,我軍將士死一百三十二人!”

“敵軍死了多少?”毛厚睇沉吟問道。

傳令兵遲疑地道:“死了……死了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