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謹遵公主之令
沈如雪見她如此,眸光微動。
不是她做小人之心,畢竟青嵐的布置始於早年,幾代人這樣教傳下去,真正能守住初心的又有幾人?
就比如那冥血教,初時也都是長公主最可信的親近心腹,到如今還能記得那血海深仇的又有幾個。
“我曾聽聞,這一代的祭司與皇室交往甚密。”沈如雪緩緩開口,其實她記得當初瑤姬與二哥提起時的形容,是皇室傀儡來著,不過站在人家的地頭上,實話實說未免慘了點兒。
公主大人其實還是很含蓄委婉的。
“神殿與皇室的確是從這一代的祭司開始才漸多的。”迪拉較為中肯的回道:“如今的祭司並不是先任祭司的嫡傳弟子,名分不正難免引人非議,便與皇室有了牽扯,但要說有多近密,那倒不至於,尤其是朵綺絲殿下出現後,神殿在前朝隱有與皇室爭權的架勢,兩邊如今的情況也不大和平了。”
沈如雪了然的點了點頭。
所謂的先任祭司嫡傳弟子,應該指的就是曾經的了安,瑤姬是了安的親侄女,看不慣現任祭司作為,罵他一聲傀儡其實也有泄憤的情緒在,相比之下,迪拉的解釋就很客觀公正了。
神殿也不是超脫世外無欲無求的仙人,眼見著皇室式微,不趁機攬權那才是傻子。
想到這裏,沈如雪便冷冷一哂,若是給鳳惜鸞一次重來的機會,不知道她會不會後悔當初找上了母親,落得如今這般魂體不全,讓神殿翻身壓製的局麵。
恐怕還是會照做不誤的吧,活得越久越不肯死,怕是什麼都比不上她的一條命重要了。
沈如雪嗤笑了一聲,轉而看向對麵執著棋子仿佛專注於棋盤敗勢的迪拉,問道:“你剛剛說,若諾蒂拉沒有提起準我出入她宮殿的事,你也回去求她,看來是知道我此行目的了。”
“知道。”迪拉點了點頭,順便落下一子,道:“若不是那東西安置在禁製裏,就連大祭司都無法撼動,我等早就替公主將其取出來了。”
那種連祭司都靠近不得的禁製,除了天生不受壓製的嫡脈一族,恐怕誰都無能為力。
“我既然來了,自然是要親自走一趟的,這個不必你操心,但是那禁殿裏的情形,我到此時還未摸準,若是貿然行事,恐怕要打草驚蛇。”沈如雪兩指之間繞著瑩白如玉的棋子,懸在棋盤上方許久,並不落下,似乎是在遲疑著什麼。
迪拉見狀,連忙道:“公主如今有了姐姐的通行令,出入禁殿附近已經無礙,可徐徐圖之。”
“若是在此之前,我也是這樣想。”沈如雪蹙眉搖頭,捏了捏手中的棋子避開了她原本打算循序漸進放下的地方,選擇了另外一隅,頓時攪得原本旗鼓相當的局麵大亂:“可是現在,我忽然又不想等了。”
以往,她自恃五感敏銳,對周遭一切自以為掌控周全,可今天她被人忽然拉扯之後心生警覺,細思之下,便有很多蛛絲馬跡從她原本忽略的細枝末節裏浮現出來。
比如,那一開始便如影隨形的目光,比如,她在賽依訓斥時身後隱約冷窒的氣息,再比如,昨夜在朔雲漫天劍雨之中,擋在她身前的那道黑色身影。
越細思,沈如雪就覺得心越發向下沉。
有一種在心頭漸漸湧起的猜測,讓她幾乎一刻都不想在等下去,恨不能立時便完結在神殿的一切。
“不想等了?”迪拉見沈如雪隨著那一句話之後,落子的速度竟加快了許多倍,原本平和的棋局開始呈現廝殺之勢,每落一子都變得十分危險,竟讓她有些開始應接不暇,連忙勸道:“公主切不可魯莽,這裏是神殿,高手如雲,萬一一個不小心,就是萬劫不複。萬萬急不得啊。”
“即便徐徐圖之,難道就沒有時刻頂著被發現的危險麼。”沈如雪卻忽然驕傲的笑了一下,手中白子擲地有聲的敲在棋盤上:“與其拖延到最後成敗不定,我寧可鋌而走險放手一搏,大不了,魚死網破。”
最差的結果,也就是被鳳惜鸞發現,她又不是衝動的傻蛋,送上門白給人當傀儡的,來之前已經做了另一番準備,鳳惜鸞想要成功奪舍,也要看她的命數。
沈如雪的手指緩緩撫過腰間的針囊,唇邊的笑意越發冰冷。
迪拉見狀,心知這局麵是難以更改了,咬了咬唇道:“那公主準備要我做些什麼,是先將那背後拉了您一把的人找出來,再行定論嗎?”
“不必找了,對方若是想要害我,剛才隻需要袖手旁觀就可以了,找與不找已經沒有意義。”沈如雪搖了搖頭,手中最後一顆棋子釘在了棋盤上,朝著迪拉露出一絲笑來,朝著她招了招手道:“我倒是的確有一件事,需要你的配合。”
“但憑公主吩咐。”迪拉連忙探身過去,將耳朵貼近沈如雪,當聽到沈如雪壓低了聲音的幾句話後,眼睛倏地睜大,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她。
她該不會是聽錯了吧。
沈如雪神秘一笑,緊接著朝著棋盤的方向努了努嘴。
迪拉連忙合上了剛才因為驚訝還大張著的嘴巴,急忙忙從棋笥中抓出一顆黑色棋子來,可是當她將視線重新投到棋盤上時,卻是一愣,拿著黑棋的手頓在了半路。
黑白交錯的棋盤上,白子殺氣縱橫已經占據了大半江山,黑子被逼得節節敗退,哪怕苟延殘喘,也再無回天之力。
棋盤始展,勝負已定。
迪拉輕輕的歎了口氣,輕聲道:“是,謹遵公主之令。”
這天之後,沈如雪應了諾蒂拉神使的邀請,在眾人羨慕的目光裏,開始頻繁的出入她的宮殿。
有些事情,在不去關注的時候很容易被忽略,但當你刻意去注意時,哪怕對方做的再隱蔽,也能被察覺。
因為刻意上了心,沈如雪才驚覺,自己所想到得,其實也不過九牛一毛。
她出門時暗暗跟隨的腳步,她靜坐時如影隨形的目光,尤其是她刻意做出一副難過表情時,那因緊張而被打亂了的呼吸。那原本在她心裏模糊的猜測日益成型,也讓她越來越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