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原來如此

第510章 原來如此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房間裏安靜的隻有兩人交錯的呼吸聲輕輕淺淺,蕭錦珩原本皺著的眉心逐漸放鬆,緊抿的唇角也漸漸平和。

沈如雪身子向後傾靠,看著蕭錦珩一點一點失神,一點一點沉浸在那片前世今生的幻覺中,臉上的冰冷表情慢慢褪去,唇邊的笑容也變得苦澀。

彼岸,能夠喚起人前世記憶的幽冥之花。

那日,當她在石室中被這些花香喚醒了遺忘的記憶,她就隱約猜想,這種名為彼岸的花,或許也可以讓其他人回溯到那一世。

娘親逆天改命換她重生,將所有人的結局重新來過,那麼曾經的那一世,就該是真真實實存在過、隻是被不小心遺忘的前生。

沈如雪定定的看著蕭錦珩,看著他的表情從震驚,到迷惑,再到懊惱,沈如雪不知道他從那一世裏都看到了什麼,是他對自己的冷心冷情,還是自己對他死生不見的無限怨恨。

她隻是一眼不錯的望著眼前的這個人,很清楚的知道,這樣肆無忌憚的相望,等蕭錦珩再度清醒過來,必將不複存在。

她想用這僅餘的時間,好好的看著這個男人,將他的眉眼印刻在腦海,永不遺忘。

然而,這份願望卻沒有得到上天的成全。

眼前的景物漸漸變得模糊,一股熟悉的、似曾相識的感覺席卷而來,沈如雪努力睜大了眼睛,想要不受彼岸花的控製,不沉淪在那些前世記憶裏,卻終究無能為力。

時空仿佛一瞬間扭曲,當眼前的畫麵再一次清晰起來,沈如雪所在的位置,已經不是朝暉苑房間的軟榻上,而是變成了春日陽光正好的沈家後花園。

“娘親!娘親抱!”

銀鈴般的笑聲由遠及近,沈如雪抬眼望去,見年幼女孩歡呼著撲向笑容明豔的女子懷中,撒嬌得來回直蹭,精致的麵容與她此時已經有五六分相似。

這是又回到了小時候嗎。

沈如雪無奈的苦笑了一聲,看著‘自己’被從身後伸出的一雙大手抱起,落入一個堅實有力的懷抱裏。

“爹爹!”沈戎年輕的臉上帶著幾分笑意,背起女兒健步如飛,惹來女孩雀躍的歡呼,一轉眼,就將身後的女子落了老遠。

沈如雪跟在兩人身後,眉眼逐漸溫軟,她幼時的記憶大多都在那場大病中失去了,父兄雖然寵她,但母親走後,她與父親很少再這樣親近,尤其是二娘進門後,她更是刻意疏遠了父親。

“玩累了吧?爹爹讓人給你做了你最喜歡的糯糍酥,要不要吃一塊兒?”

假山涼亭裏,父親的大手牽著‘自己’,用最溫柔的語氣問她。

沈如雪看到‘自己’高興的點了點頭,大聲說好,不由得蹙起了眉。

哪怕記憶不在了,那種喜歡和討厭的感覺不應該改變才對。她從有記憶以來不大愛吃甜食,尤其是糯糍酥那種甜到發膩的東西,更是碰都不碰一下。

彼岸花不是幻術,按理說不該讓她產生幻覺才對。

沈如雪繼續望去,見父女倆依偎著已經坐在涼亭裏,爹爹正從盤子裏已經拿起了一塊糯糍酥,掰下一塊喂給‘她’,而‘她’,則是晃悠著雙腿張大了嘴巴,準備一口吞下。

“不能吃!”沈如雪忽然覺得腦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下意識的脫口喊道。

然而,就好像之前她無法改變夢境一樣,她的話同樣不可能對眼前這一切造成影響,那一塊兒糕點,順順利利的在她眼前被喂進了女孩兒的嘴裏。

沈如雪的心倏地一疼,然後,她看到‘自己’臉上那饜足的笑容變得僵硬,取而代之的,是因痛苦而變得的扭曲驚恐的臉。

尖銳的疼痛仿佛在肚腹蔓延,沈如雪忽然覺得她跟那個自己仿佛一瞬間化作了一體,那個自己的每一分疼痛都發生在了她的身上,她聽到‘自己’小聲的帶著哭腔的喊著‘爹爹’,看到她難受的捂住嘴,結果抹了一手的鮮血。

而距離她最近的父親似乎麵有不忍,卻最終還是扭開了頭,並沒有對女兒的呼喚做出任何反應。

委屈、不解、疼痛,所有的情緒夾雜在一處,化作失聲的大哭,平日裏滿是下人的花園,此時卻空蕩的沒了半個人影。

沈如雪能感覺到自己的口鼻、耳朵都有血不停的流出來,疼得抽搐的她還在努力的朝著背對著自己的父親靠近,想要祈求得到他的拯救。

然而,什麼都沒有,那個人由始至終,都沒有回過一次頭,任憑他親生女兒在身後悲鳴,卻無動於衷。

那種疼,伴隨著冷徹心肺的寒,一點一點,化作生不如死的絕望。

就在沈如雪被這種感覺折磨得快要發瘋的時候,那股尖銳的疼痛忽然一下子如潮水般褪去,那種靈魂融合的感覺也隨之不見。

沈如雪發現,她再一次恢複了局外人的身份,從一個受害者變成了旁觀者。

不遠處,蜷縮在地上的‘自己’已經被從天而降的一道身影抱入懷中,沈如雪看到了父親乍然回身,驚怒又心虛不安的臉。

“你們是不是瘋了!竟然對她下這種毒手!你們何不幹脆連我一同都殺了幹淨!”抱著懷裏虛弱的仿佛下一刻就會死去的‘自己’,女子歇斯底裏的大聲質問。

話音方落,涼亭後的花叢中微動,從裏麵走出來的一名青衣少年,緊抿著唇,目光執拗倔強。

“哥哥……”沈如雪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唇,隻覺得整個人一瞬間沉入冰窟。

然而,仿佛是覺得這麼一點打擊還不足以毀掉她似的,負手站在涼亭裏的父親再次開口,每一句話都足以剜掉一顆女兒的心。

“我疼她護她,那是因為她是你給我生下的孩子,假如早知道她會給你帶來危險,我寧願她從未出生!”

沈如雪心頭陡然一震,眼前的畫麵搖搖晃晃的破碎成虛無,一切再度歸於平靜。

還是最初的那間房,蕭錦珩還坐在她身邊,雙眸緊閉,依舊沉浸在彼岸花製造出的夢境中。

沈如雪死死的按住了尖銳疼痛的胸口,喉頭一甜,一張嘴,一口血便嘔了出來,噴灑在彼岸花瓣上,殷紅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