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侍女這一說，便把這些年藏在心裏的怨恨都說了出來。
高湘琦在府中做過的那些事情，雖然有一些是東方境已經知道的，也親眼在虛幻境見到，但是，有一些沒見的，一樣的觸目驚心。
府中死了許多下人，都是被她利用過然後殺死的，這些他們沒看，因而不知道。
這就不難解釋她為什麼能無往不利，因為，府中的下人雖然人微言輕，但辦事卻便利，加上她善用人心，長輩尚且被她騙得團團轉，就更不要說府中的下人了。
東方境不想再聽這些，打斷了她的話，“你可知道她身後還有什麼高人支持？除你之外。”
“高人？沒有，除我之外，便無其他人，”芳侍女想了想，覺得不對勁，“我師父，莫非她真找到我師父了？”
“你師父是何人？”
“漢溪道人！”芳侍女頓時失魂落魄，“若師父也被她所用，那師父也會受苦，被她牽連的，她就是一個惡毒的魔鬼。”
判官打開判官冊查了一下這個漢溪道人，對東方境道：“死了。”
“在哪層？”東方境問道。
判官使勁翻找，“沒，沒收魂，死的時候陽壽未盡。”
地府收魂，會根據任務收陽壽盡了的，至於陽壽未盡能算到就收，算不到的，先飄著，有空閑再清一波庫存。
“什麼時候死的？”東方境問道。
“判官冊上記載，是去年死的。”
東方境覺得這個漢溪道人不會是高氏的後盾，畢竟都死了，還沒魂歸地府。
“師父死了？”芳侍女滑落地上嚎啕大哭，鬼哭是特別難聽刺耳的。
東方境皺眉，“你先不要哭，告訴本王，你伺候她這些年，可知道她有什麼弱點？有什麼怕的？”
“沒有！”芳侍女止住了哭，恨恨地道：“她沒有弱點，一個人惡毒到了這個程度，不會有弱點，任何人都可以是她的棋子，工具，誰阻擋她，她殺誰，父母親人在她心中無半點分量。”
東方境看她的眼神，真覺得毛骨悚然。
因為芳侍女死的時候，高氏還沒長大，那麼在她長大的整個過程裏，她到底殺了多少人？
但是一個人怎麼可能沒有缺點？
尤其芳侍女認識的高氏還隻是一個孩子。
東方駿聽了之後，都躲在東方境的身後了，小境的娘親實在是太恐怖了，小境多可憐啊。
樸丞相問她，“你仔細想想，她就沒什麼怕的嗎？或者忌憚的人呢？”
“沒有，沒有！”芳侍女冷著臉，“你們要對付她，那就殺了她，不，她連死都不怕，她不怕死。”
連死都不怕，那這個人還真難對付。
正當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芳侍女又陰冷地笑了起來，“不過，說到死，我倒是想起她說的一句話。”
眾人看向她，問道：“什麼話？”
“她說，”芳侍女身子往後傾，鬼影虛浮，“她說，死不可怕，怕的就是到死的那一刻，還不能做人上人，還要受人白眼，還要卑躬屈膝。”
幾人對視了一眼，這算什麼怕的？很多人都會有這樣的想法，卑賤了一輩子，到頭都沒能翻身。
芳侍女倒在地上，喃喃地道：“殺了她吧，讓她到這地獄來，每日看著自己犯下的惡行，但她這樣的人，隻怕也會無動於衷。”
東方境蹙眉，這還真是難搞了。
看樣子也問不出什麼來了，眾人離開了第四層地獄，幽閉裏又再出現聲音和影響，把她生前所做種種都顯示了出來。
到了外頭，東方駿安慰東方境，“算了，這事別查了，免得自己難受。”
“怎麼會難受？”東方境心裏隻有怒火。
“不難受嗎？”東方駿看著他，“但，你是她的兒子啊。”
如果母後犯下這樣的事情，他隻怕會很難受的。
東方境聽了這話，自己都怔了怔，從調查這件事情開始，他就沒想過高氏是他的娘親。
他隻想找到她的弱點。
他不是她生的嗎？龍寶說親眼看著他出生，那就沒錯。
年少時會難過悲憤，甚至偶爾想起來也覺得心裏堵得厲害，但是這些日子自調查開始，就沒有這種想法了。
或者說，他和高氏一樣涼薄？
“六弟……”
東方境伸手壓了壓，仔細聆聽，“她在說話，仔細聽。”
是幽閉裏傳來的聲音，芳侍女每日都要反複聽的那些話，是高氏的聲音，近乎咬牙切齒的，“當什麼好人？我遲早要她知道做好人是會早死的，我憎恨這些假仁假義的人。”
當好人？說的是薑氏嗎？
判官見他似乎有所感悟，立馬再打開地獄的大門，讓他看進去。
畫麵中的芳侍女正在給她上藥，臉上有巴掌印痕，應該是被薑氏打過，那她罵的就一定是薑氏。
她憎恨薑氏還是憎恨像薑氏這樣的好人？
薑氏的事，他略略查問過，知道她在國公府的時候行善積德，她的銀子不多，但是總捐贈出去，是想替女兒積福贖罪，這也是她能夠早早投胎的緣故。
她會怕薑氏嗎？
東方境想起在虛幻境的時候，薑氏動手打她，她隻躲起來，不敢還手，也不敢回嘴，隻是默默承受。
但是背地裏卻又那麼的咬牙切齒，按照她的歹毒，要對付薑氏，甚至還手都是隨時可以的，畢竟懂得邪術。
但是，她就等到最後無望到嫡母身邊的時候，才對薑氏痛下殺手。
弑母殺弟，她心裏真能處之泰然？
遏製惡的，莫非隻有善？
但縱然她怕薑氏也沒用啊，薑氏已經投胎了。
地獄的大門徐徐關閉上，一行人都各自沉思。
東方境想到的，樸丞相也想到了。
所以，她們母女是惡與善的對峙，最終，善良輸給了惡？
他喃喃，“怎麼善良會輸給惡？”
東方境也在沉思中，聽得這話，他搖了搖頭，“不是善良輸給了惡，而是善良裏夾著親情。”
樸丞相看著他，有些遲疑，“你和她本該也有親情，如果還如薑氏那樣，你也是會輸給她的。”
東方境淡冷地道：“並無！”
他絕不是嘴硬心軟，是真的沒有。
他現在最想的就是如何幫龍寶完成這個任務，他太想知道完成任務之後，龍寶可以得到什麼。
如果可以得到元珠，那她以後就不必再用鷹殿下的元珠了。
別的男人的東西，他們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