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本來我還想去找軍政部的,不過你說得對,軍政部也管不過來,要是隻是改變你自己的命運,有我就足夠了,走,大哥,我請你去喝餛飩——”劉楊歎了口氣,倆上寫滿了無奈和苦澀。
啊了一聲,老兵趕緊的擺手:“不用,你能陪我說幾句話,就算是咱十一師出來的弟兄了,我不餓——”
劉楊卻不聽這些,一把拉起老兵,將老兵背了起來,根本不在乎髒不髒,他們在戰場上,就算是在坭坑裏一樣待著,隻要能活下來就行,這點髒算得了什麼,況且老兵和他是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弟兄,哪怕是劉楊到現在都不知道老兵的名字,但是隻要一起上過戰場,他們就是弟兄。
老兵給劉楊的連打過掩護,劉楊也去接應過老兵的連隊,這就是過命的交情,沒什麼好在意的,劉楊也從來沒覺得自己當了官,就看不上那些老弟兄了。
雙牌坊就有個餛飩攤,那時候賣混沌的可沒有鋪子,就是挑個擔子,走街串巷的叫賣,誰想喝了,直接放下膽子盛上一碗,就蹲在街邊上,禿嚕禿嚕的喝下去,登時身上就暖和起來。
劉楊不是舍不得去大酒樓,什麼樣的宴席他也請得起,隻是那沒有意義,老兵隻是需要吃一頓飽飯,而不是去大酒樓去奢侈,真的那樣的話,老兵反而會不自在。
“老板,給我來上兩碗餛飩,我這大哥還沒吃飯呢。”劉楊笑嗬嗬的,將老兵在一家鋪子門口的台階上放下來,這才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張一千的票子,如今可不是十塊錢養活一家人的時候了。
其實這件事劉楊倒是理解,國府為了弄到錢,就不斷的印刷錢幣,不斷地提高麵額,然後從老百姓手裏將錢都搶過去,再去購買飛機大炮去打鬼子,當然其中也不乏又發國難財的人,但是最少劉楊知道的幾個人不會。
劉楊所熟悉的陳長官,也就是窩窩頭青菜,再不然就是大米飯青菜,能吃上肉都算是改善了,生活很簡樸,很少大魚大肉的吃,就是吃也是別人宴請的時候,陳長官說不吃白不吃,正好饞的不行了。
其實就是生活都很簡單,比大部分官員生活還要簡單,可是這依舊改變不了中國窮困的現狀,不得不將手伸到了老百姓的口袋裏。
中國幾十年的內亂,都沒有讓物價發展到現在這樣,也沒有讓老百姓生活的如此的困苦,但是六年的抗戰,已經將國力消耗的一幹二淨了。
扯這些都扯遠了,劉楊將錢遞給了老板,並沒有任何的心理波動,隻是回身和老兵並肩坐在台階上,聊起了當年的那場血戰,還有後來很多的事情,或許老兵到現在還不知道,麵前的就是赫赫有名的特務營的哪位營座。
隨著餛燉下了鍋,一股肉香味就彌漫開來,這年月能吃得上一碗肉混沌的,絕對是土豪級別的,一般人家可也吃不起,有那閑錢早就買點肉一家人解饞了。
正說著話,身後鋪子裏的老板聽到門前有動靜,從門縫中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一會從裏麵遞出來兩個墊子,笑說怕他們著涼,讓劉楊心中隨著一碗熱餛燉暖和了起來。
老兵沒舍得大口的吃,或許也是因為太熱兒緣故,而是小口的小口的吃著,臉上洋溢著笑容,這一碗餛燉,可要比大酒樓的飯菜更美味,當然隻是針對老兵來說。
正吃著,遠處一輛轎車呼呼的開了過來,在特務營麵前停下,從車上下來了一個年輕人,站在了特務營麵前。
早已經盤查完了的特務營,筆挺的站在大街上,沒有一個人動彈,甚至沒有人眼睛斜一下,當他們的營座在和老兵吃混沌的時候,這些人從始到終姿勢都沒有變過一下,讓一旁的守備營嘖嘖稱奇,第一次看到如此整齊的部隊。
年輕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可惜特務營沒有人理他,倒是守備營的營長朝劉楊這邊指了指,年輕人點了點頭,就朝這邊小跑著過來了。
其實年輕人不敢認劉楊,畢竟和一個髒兮兮的要飯的坐在一起,不過劉楊身上校軍裝,卻彰顯著劉楊的與眾不同,即便是坐在哪裏捧著餛燉碗,也絲毫沒有人敢小瞧一眼。
“劉長官,您怎麼在這裏吃上了,我們部長和諸多同仁都在等著您呢——”年輕人是曹部長的秘書,早就知道劉楊進城了,但是卻沒見到劉楊,就讓人來請。
雖然年輕人已經很小心了,但是劉楊看他一眼都沒看,依舊笑嗬嗬的和老兵說話。
年輕人很尷尬,不過還是陪著笑臉:“劉長官,您去看看吧,大家都在等著您呢。”
哦了一聲,劉楊斜了年輕人一眼,笑容斂去:“回去告訴你們曹部長,我在這裏陪著我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要是你們曹部長願意的話,就一起來吃碗餛燉。”
年輕人一下子呆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這位劉長官太任性了。
不過年輕人還是有眼力勁的,知道劉楊盡然說了,就不會在搭理他,或者說這位劉長官根本不在乎他們曹部長,猶豫了一下,也就回去複命去了。
年輕人前腳剛走,後腳又一輛車來了,不過和曹部長不一樣,這位軍政部的副部長,親自乘車來的,下了車就直奔劉楊而來,遠遠的就笑了起來:“劉長官,在下方毅,軍政部任職,先前投了拜貼,這不是見不到劉長官,我這裏過來來請您了。”
副部長也不敢對劉楊給一點臉色,當初哪位宋部長的下場大家都知道,劉楊這種不要命的腳色,可不是一般人得罪的起的。
“方部長,既然來了就坐下來一起喝碗餛飩,我正好介紹個人給你認識——”抬頭看了方毅一眼,劉楊讓自己不要太激動,畢竟很多事也不是方毅的錯。
啊了一聲,方毅有點懵,不知所措的看著劉楊,目光下意識的落在了劉楊身邊的乞丐身上,畢竟劉楊身邊坐著一個乞丐實在是太引人注目了,如果劉楊要介紹人的話,也隻有乞丐左右可能。
方毅能坐上副部長的座位,就絕不是庸人,一下子猜到了一切,窒息的打量著乞丐,心中忽然一動,雖然乞丐一身的破爛,有髒兮兮的看不出模樣來,但是已經破爛的衣服卻還依稀能看得出來,這應該是軍裝。
劉楊當然不會無緣無故的和乞丐坐在這裏和餛飩,雖然方毅不好開口問詢,但是卻能猜得出來一些,如果這乞丐是一個當過兵的人就好解釋了。
好解釋是好解釋了,方毅明白了很多事,但是臉上卻苦澀起來,看乞丐的狀態,劉楊找他要幹什麼就呼之欲出了,無非是為了這乞丐,多半這乞丐是劉楊曾經認識的人,結果流落到重慶,剛好和劉楊遭遇了,劉楊就動了心思,這很正常,人之常情嗎。
“劉長官,這位兄弟也是抗日戰場上下來的吧,是我們這些人做的不好,沒有能照顧好這些英雄,你將這位弟兄交給我,我保證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既然知道事情的起源,方毅自然知道該怎麼辦,照顧一個人很簡單,隻是一句話的事情,保證這乞丐能活得不錯。
不過他顯然誤解了劉楊的意思,劉楊隻是看了他一眼,輕輕地搖了搖頭:“方部長,我想你搞錯了一件事,如果我隻是想讓我這大哥過得好一些,難道我用得著找你方部長,我還有能力照顧好我這大哥的,還是坐下來喝碗混沌吧。”
方毅張了張嘴,苦笑了一聲,有些無奈的在乞丐的另一邊坐了下來,劉楊想留他他就走不了,陳長官都敢綁架,難道會在乎他一個副部長嗎?
“劉長官,我聽的著呢,有事就說吧,隻要我方毅能做到的,我絕不說二話。”究竟是當過兵的人,方毅骨子裏還有這軍人的血性,哪怕是被磨去了棱角。
嗯了一聲,劉楊吃了一個餛飩,吐了口氣,看了看身邊的老兵,有些悵然的道:“這位大哥其實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不過當初打上海的時候,我們都是十一師的弟兄,當初還發生過一點不愉快,其實遇見他是個意外,我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他,但是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心忽然很痛很痛,這些為國出生入死的英雄,殘廢了之後就沒用了嗎,甚至需要乞討才能活下去,方部長——”
方毅心中一震,劉楊這是想幹什麼,真要是劉楊抓著這件事不放,直接鬧騰起來,就算是軍政部也承受不起,畢竟劉楊代表著全國那麼多的軍人,所以決不能鬧起來,否則他第一個倒黴。
早知道說什麼不摻和了,劉楊和別人不一樣,沾上了就是麻煩,自己可沒有陳長官的肩膀,也扛不起這麼多事,盡管這些當兵的如今的境地和自己沒有多大關係,但是這事情爆發卻是和他太有關係了,這就是真正的倒黴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