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說這話,忽然警衛排的弟兄跑了過來:“營座,鄒立東鄒營長領著一個老太太說要見您。”
老太太?劉楊一呆,是真的沒琢磨出來這老太太是怎麼回事,鄒立東這家夥到底要搞什麼?不過劉楊深知鄒立東不是那種不靠譜的家夥,應該其中另有故事,這老太太也絕不是一般的老太太,否則鄒立東不敢來自己麵前討無趣。
劉楊知道鄒立東正急著在自己麵前表現,既然這時候將一位老太太帶來了,多半有什麼緣故,而且還和鎮江城有關係,那麼自己就更要見一見了。
“帶他們過來。”心中打定了主意,劉楊輕輕點了點頭。
那弟兄應了一聲,便下去了,很快就帶著鄒立東和一個老太太,還有一個和鄒立東差不多的三十多歲的漢子走了過來,雖然那漢子沒有說話,也穿的是普通老百姓的衣服,但是劉楊從這漢子的腳步還是看得出來,這漢子絕對是個當兵的,而且受過嚴格的訓練。
看鄒立東的恭敬,這老太太不是一把人,在聯想這漢子的摸樣,劉楊便已經猜測出來這老太太和漢子的關係,他們是一對母子,至於這漢子則應該是王誌信。
其實很簡單,能讓鄒立東小心恭敬著,這老太太豈能是一般人,又和那漢子——也就是王誌信一左一右的攙扶著老太太,明顯的表明了老太太的身份,畢竟鎮江這附近,當兵的又有身份的,能和鄒立東身份相當的也就是王誌信。
“王家老太太,你這大晚上的來我這裏不知道——”遲疑了一下,劉楊還是朝王老太太打了個軍禮,畢竟是個老人家,劉楊可以不用尊重王誌信,但是對老人家還是要尊重的。
老太太楞了一下,隨即嗬嗬的笑了起來,未曾開口,先朝劉楊施了一禮,這禮數是晚清大家戶女子的禮節,看來這老太太不一般呀。
正想著,老太太吐了口氣:“早聽說特務營劉長官精明,今日一見果不其然,老身王齊佳氏參見劉長官。”
王齊佳氏?聽到這名字劉楊不由得一愣,下一刻便反應了過來,打量著老太太不由得有些詫異,難怪這老太太不一般,說話行事透著大家風範,這王姓乃是老太太的夫家姓,老太太真正的姓氏是齊佳氏,當年大清朝八大姓之一,世居葉赫,齊家營等地,以地為姓,後改漢字姓齊。
雖然如今齊佳氏沒落了,但是好歹也是貴族出身,最少這老太太小時候肯定是受過高等教育,出身於大家戶,甚至有可能是清末的什麼貴人身份。
心念轉過,劉楊嗬嗬笑了笑,朝老太太點了點頭:“沒想到是齊佳氏的貴人,老太太,這裏夜深露重的,不如去帳篷裏喝杯熱茶驅驅寒氣。”
老太太倒是不客氣,隻是微微哈了哈腰:“那就打擾劉長官了。”
這說話的架勢,還有一言一行,皆是重禮法的作態,讓劉楊有些難受,當兵當慣了,還真不習慣這樣說話,倒不是劉楊毛病多,隻是在老太太麵前不想丟了麵子罷了。
轉眼間,眾人在劉楊營帳中落座,自然有人奉上茶水,有劉楊在,鄒立東和王誌信都有些拘束,特別是鄒立東,屁股都隻坐了一半,低著頭也不敢亂說話。
至於王誌信隻是偷偷的打量著劉楊,明知道劉楊知道他是誰了,隻是劉楊不理睬他,王誌信也不好說什麼,再加上母親在這裏,已經占據了主位,王誌信隻能等待著。
劉楊也不說話,自從端上了茶水,就低著頭一口接一口的抿著茶,好像忘記了還有老太太和王誌信這兩位客人在座,一時間大帳中安靜了下來。
老太太也沒開口,好整以暇的抿著茶水,好像大老遠的來了,就是為了喝茶一樣,反倒讓王誌信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不該說話。
最終這尷尬被段鵬飛給打破了,眾人僵持著,段鵬飛也沒有稟報,匆匆的闖了進來:“營座,城中傳來消息了——”
話說到這,才忽然看到大帳裏多了幾個人,甚至還有個老太太在這裏,一下子就打住了話頭,有些尷尬的看著劉楊,他哪裏知道劉楊來客人了。
“鵬飛,說罷,沒事的,這位老太太是咱們中國人。”明知道段鵬飛必然是有軍情彙報,劉楊好像沒想到一樣,輕輕點了點頭,示意段鵬飛說出來。
段鵬飛反而有些遲疑,李寶柱他們摸進城中可是秘密行動,讓外人知道合適嗎?不過劉楊這麼說了,段鵬飛也不知道該怎麼著,猶豫了一下,斯斯艾艾的咳嗽了一聲:“營座,是老李他們——”
本來是要提醒劉楊的,結果劉楊嗯了一聲就沒有下文了,顯然在等他說下去,讓段鵬飛有些無奈,咬了咬牙這才壓低聲音道:“老李傳來消息,說他能在城中組織一個小隊進攻南門,可以配合營座攻城——”
一邊說著,段鵬飛還一邊打量著劉楊的臉色,隻要劉楊一個暗示,段鵬飛就會住嘴,要是劉楊下令,段鵬飛絕對會毫不猶豫的殺掉鄒立東這幾個人,就連老太太也絕不會猶豫的。
嗯了一聲,劉楊還是沒有什麼表示,依舊好整以暇的抿著茶,仿佛那杯茶水有什麼舍不得的味道。
段鵬飛撓了撓頭,有些不知所措,一邊打量劉楊的眼色,一邊卻是一個勁的朝王誌信和老太太身上瞄,掩飾著他眼中的殺機,隻怕此刻也就是強忍著沒動手了。
終於老太太將茶杯放下了,輕輕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劉長官,要破鎮江不難,不瞞您說,我兒在鎮江留的有人,可以策應劉長官打開城門,相信憑劉長官的軍力,隻要城破,消滅日寇指掌之間而已——”
劉楊一呆,有些不敢置信的打量著老太太,卻見老太太一臉的淡然,好像在說一件不經意的小事,這老太太可不簡單呀。
有心問一問王誌信,但是想了想卻又作罷了,還是望向老太太:“老太太,這話怎麼講?”
老太太嗬嗬一笑,倒也沒有瞞著什麼,眯了眯眼:“不瞞劉長官說,當日日寇將我兒趕出鎮江城,我就預感到日寇有城破之危,也不怕劉長官笑話,老身雖然一劫婦孺,但也知道驅除日寇之責,便讓我兒悄悄留下了二百士兵,埋伏於城中城隍廟,隻待機會到來,便助國軍大破日寇,也好洗清我王家身上的漢奸之名。”
說道最後,老太太一臉的嚴肅,悠悠的歎了口氣:“當初我兒受日寇征召,本意想要連夜帶我和家人一起逃遁,但是卻被我勸住,要想有所作為,那就必須掌握兵權,雖然暫時陷於日寇之中,但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頓了頓,老太太雙眼冒出一道精光:“雖然在日寇身側,但我兒所部卻從未沾上國人鮮血,所殺之人,皆有取死之道,多是土匪惡霸之流,隨身在日寇之側,但是新村報國之心,日夜操練軍隊,所部戰力強悍,更有必死之心——”
說到這,老太太忽然站了起來,朝劉楊微微躬了躬身,忽然就跪倒在了劉楊麵前:“我兒從不敢禍害百姓,謹記中國人的身份,今日貴部殺到此處,我王家願追隨劉長官誅殺日寇,絕不敢少有怠慢。”
沒等老太太說完,劉楊已經臉色微變,趕忙站起來一個箭步搶過去,伸手扶住老太太,一旁王誌信雖然手快,卻無論如何拉不起老太太。
“老太太,快請起,既然王家有報國之心,我劉楊怎麼敢不給你們機會——”臉上雖然激動,心中卻是讚歎不已,這老太太可是夠厲害的,一番做作將自己逼得竟然無法說什麼,無形中抬高了王家和王誌信的身份。
好歹將老太太攙了起來,聽劉楊答應了,老太太也不再糾結,頗有灑脫的意味。
本來劉楊還想和老太太多說幾句,不過老太太卻朝王誌信一使眼色,自顧自的推到了身後,將王誌信推了出來,大有事了拂衣去的感覺。
有這樣的母親,王誌信也不是省油的燈,不等劉楊開口,就謔的站了起來,朝劉楊恭恭敬敬的打了個軍禮,恭聲道:“劉長官,我部已經做好了決死準備,就等劉長官下命令了。”
如果城中真有二百精銳,再配合李寶柱他們,還真有打下南門的機會,最不濟擾亂日軍的防守,給一零五師和假十三旅創造機會,隻是就這麼相信了王誌信和老太太,萬一是陷阱,那可是讓一零五師和假十三旅八千多人冒險。
不是劉楊不相信,畢竟雙方之前沒有交集,一見麵就相信別人,讓任何人都不敢如此,畢竟事關重大。
倒是老太太看出了劉楊的擔憂,這也難怪,換做誰也不敢輕信,也就並不著惱,嘿了一聲:“劉長官,老身陪您在此喝茶,我兒自去碼頭,立刻擊殺碼頭的日寇,再配合長官的部下進攻鎮江北門,吸引日寇的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