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摘星樓,落蠻已經睡著了,今晚煒哥如此的“繁忙”,她不恭候,帶著三少年和虎狼犬跑了幾圈,累得不行,果然是年紀大了,體力不行,她要盡快練回來,因為還賬之後又陷入貧窮,要忙活起來才行。
宇文嘯沒睡,拿了一小壺酒坐在陽台上,虎爺就趴在陽台的窩裏睡覺,鼾聲震天。
小奶狗順風耳原先是睡在另外一側的,但是受不住虎爺的打呼,下樓和雪狼一起睡在極兒的屋外。
他雙腳抵住虎爺的後背,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眼底,充滿了複雜之色。
某個程度上,他和落蠻是一樣的,想回去,但不舍。
盡力地安排好,讓自己心裏好過一些。
一壺酒喝完,進去抱著媳婦睡覺。
翌日起了個大早,穿戴整齊下樓去,落蠻像睡神一樣,毫無知覺。
天色還沒有徹底亮透,秋蟬和姨娘顏書柳她們已經起來,在忙活早飯的事。
黑影買了肉回來,一身衣裳被霧水打濕,微濕的鞋頭沾染了灰土,睡眼惺忪地扛著肉來,和宇文嘯擦肩而過,喊了一聲,“爺上朝去嗎?”
“不上朝,這會兒上朝就晚……”
事實上,黑影隻是順口一問,至於他是不是上朝,一點都不在乎,所以不等他說完就進了廚房,打著哈欠吩咐廚房裏的人,“肉今天便宜了一點,我就多買了幾斤。”
雲姨娘過來看了一下,蹙眉,“你跟誰買的?怎不搭內髒和豬耳朵?”
“去晚了,搭完了,所以才會給我們算便宜一點。”
“你以後別跟魯屠夫買,跟王屠夫,他肯定會給我們留的,而且還會給我們算便宜。”雲姨娘道。
“不可能,王屠夫是最摳門的,我買過這麼多次,壓根沒便宜過。”
雲姨娘詫異,“怎麼會?我每一次買都便宜啊,有一次還給我搭了倆豬蹄呢。”
黑影懵了,“這不可能的事啊,我之前少給幾文錢,他拿著豬肉刀追我三條街,怎麼會搭你豬蹄?”
“那不知道了。”雲姨娘說。
黑影盯著雲姨娘,嘀咕,“你是人,我也是人,怎就差別對待?這樣做生意,不行。”
秋蟬提著水進來,“走開,別擋道。”
黑影怏怏出去,沒占便宜,不高興。
極兒一般都在辰時末起床,今天卻醒得早,主要是因為床邊坐著一個人,且這個人帶著強大目的性,脅迫到他了,他睜開眼睛,就看到煒哥笑容滿臉地看著他,“極兒,醒了?”
極兒揉揉眼睛,“煒哥?”
“極兒起這麼早啊?來,煒哥幫你穿鞋子!”
“我再睡……”
宇文嘯一手拉他起來,“醒了就不要賴床,賴床是很不好的習慣,來,衣裳在這裏,洗漱的熱水煒哥幫你準備好了,來,起來!”
極兒坐起來,伸伸懶腰,“煒哥,你要算計我嗎?”
“說什麼傻話?煒哥這是關心你,照顧你的起居飲食。”宇文嘯忙碌地幫他拿鞋子,套衣裳,像個魁梧的保姆。
“黑影哥哥說,如果煒哥忽然無緣無故地對人好,就是要算計這個人了。”極兒把手臂伸進去袖子裏頭,一揚手,便又打了一個哈欠,好困啊。
“黑影說的話不要信,來,洗漱!”宇文嘯拉著他下來,一腳把擋道的小板凳踹飛,和他來到了洗麵架前。
極兒瞧了眼,“我出去蹲井口漱口洗臉,知了猴說我我在屋裏洗臉的話,一會兒還要倒,很麻煩。”
“不麻煩,煒哥倒!”
極兒隻好享受被煒哥伺候的滋味,煒哥伺候得妥帖,但是就是力氣大了點,拽得他手腕發痛。
“怎麼有文房四寶在這裏?”極兒洗臉之後看到桌子上擺著的東西,問道。
宇文嘯笑容可掬地道:“煒哥想過了,覺得極兒最近有些荒廢學業,應該一大早起來練字作畫,煒哥幫你備好課了,你就照著那幾句抄就行,字寫得好一些,如果想作畫,也行,什麼山水人物潑墨的,都可以……哦,對了,你記得四叔的樣子嗎?你可以畫四叔。”
“四叔不好看,我畫嫂嫂。”極兒說。
“和好看無關,人物有時候要夠抽象才好看,你想想,四叔的樣子多抽象啊。”
“什麼抽象?是醜嗎?四叔也算不得是醜。”
宇文嘯瞧著外頭的漸漸泛白的天,耐心漸漸失去,“就畫四叔,別問,寫字畫四叔,快一點。”
極兒哦了一聲,坐在了桌子前。
寫字,作畫,對十八妹和小六來說,那是艱苦的活兒,但是對極兒,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宇文嘯本以為需要半個時辰,但是,一炷香還沒下了一半,極兒就已經作好了。
字,洋洋灑灑地寫了幾幅,畫,做了兩幅,一幅是昌王的自畫像,一幅是昌王夫婦在一起的畫像,他做好之後叫宇文嘯進來看,宇文嘯瞧了一眼畫像,有些觸目驚心,因為,這哪裏是畫像?分明就是昌王夫婦真實地躺在宣紙裏,頭發,眉目,神情,眉毛,乃至唇邊的那一顆小小的痣,都如此生動。
唇半開,帶著憨厚的微笑,露出的小半截牙齒,微微地泛黃,宇文嘯看著,甚至覺得那畫像裏的人馬上就要張嘴跟他說話。
“煒哥,畫得好嗎?”極兒問道。
宇文嘯看著極兒,眼底有些複雜,伸手輕輕地撫了一下極兒的臉頰,“好看,極兒真了不起,我極兒以後一定會成為名畫家,古往今來,怕是無人及得上你。”
極兒嘻嘻地笑了起來:“嫂嫂說,等褚桓死了之後,我就能作畫出去賣了,到時候,我要給嫂嫂買好多好多的田地,買好多好多的珠寶首飾,買好多好多的肉!”
“極兒怎麼那麼乖呢?”宇文嘯眸色溫柔地看著他,眼底悄然染上了一抹紅,若說最舍不得,大概就是極兒了。
“極兒乖,嫂嫂才喜歡。”極兒伸伸懶腰,出去抱著小奶狗,蹬蹬蹬地去廚房,“知了猴,我餓了,我幫忙燒火!”
廚房裏,熱火朝天,一碗碗的麵片肉湯出鍋,昨晚做好的饅頭下鍋一蒸,也冒著香氣。
摘星樓裏,如往日的節奏,開啟了新的一天,人漸漸地過來,三少年過來用早膳,著急匆忙的,堅持吃完麵片肉湯再塞幾個饅頭就往外跑,十八妹跑出去還回來再收拾幾個,被黑影氣急敗壞地追著攆,“叫你祖父交夥食費,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落蠻起床,穿著拖鞋下樓。
虎爺從陽台上躍下,金色的毛發在第一縷陽光照進摘星樓的時候,散發著清新而王者的氣息地走到樹底下撒尿,惺忪的眼睛半開不開。
繁忙而永恒的摘星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