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肅親王的心裏,君一直有兩位,宮裏頭的獻帝爺,是君父,是他前半生要效忠的人。而另外一位君,是君兄,是他下半輩子要效忠的人,至少,他一直都這樣想的,但如今太子已經這樣了,他不是效忠太子,而是為太子報仇,護著太子。
臧大人走後,肅王府清點傷員,雷霆衛傷了好幾人,鬼影衛中,阿大和阿十受傷,都是傷了手臂,阿大的傷勢比較嚴重一些,傷可見骨,差點沒把一條胳膊給卸了。
至於其他人,也有輕傷的,蘇複也被哐了幾下腦袋,流了兩筒鼻血,但這點小傷,也算不得什麼,連夜派人去請獨孤嬤嬤過府給大家療傷。
蘇複和三衛合計接下來的計劃,嚷了一聲需要有人支援。
十八妹聞言隨即把腦袋往牆上一撞,磕出了一個大包,然後哭著喊,“祖父,裕王府的人揍我!”
嚎了幾聲,眼淚沒下來,便使勁打哈欠,打了幾個,眼睛可算是紅了,黑影見說服力不夠,取了胡椒粉往他鼻子上吹了一下,頓時十八妹的眼淚刷刷刷地流下來。
蘇複銜接得很快,連忙安排馬車,命人把十八妹送回平樂公府去,沿路吹著胡粉,不能讓眼淚幹枯。
平樂公爺半夜被吵醒,說是金孫子回來了,且還沒掀開被子就聽得孫子那特有的淒厲哭聲,嚇得他一個哆嗦,差點沒從床上滾下來,披衣出去,看著自己金疙瘩的腦袋上起了一個紅黑疙瘩,那雙眼睛都哭腫成一條縫了,氣得腦袋都生煙了,他安撫好孫子,才問什麼事。
十八妹聲淚俱下,“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都睡下來了,外頭有人砸門,我們以為出什麼事了,就和小五小六他們出去看,殊不知,剛出到正院,裕王爺就帶著一群凶神惡煞的人闖進來,見人就打,我躲都躲不開,被摁在地上揍了幾拳,除了揍我的腦袋,還揍我的屁股,我現在都尿不出來了。”
“尿不出來了?快,請大夫!”平樂公驚得腦門都快被掀開了,那還得了?平樂公府邸就剩下他一根獨苗苗了,若那地方叫人揍得生不了娃,能饒了宇文嫪?
大夫很快請來,診治過後,腦袋是磕了大包,說有可能傷著腦殼裏頭的東西,平樂公擔憂得很,孫子腦子裏本來就沒多少東西,損著了,若是成了太孫那樣,還能要嗎?
幸虧大夫檢查了尿尿的地方,沒什麼大礙,但說有些上火了,且不大注意個人衛生,開了洗浴的湯藥。
但這著實是動了老公爺的逆鱗,他連夜叫人備下朝服,他明日要上朝去。
平樂公上朝,多少年來頭一遭?隻怕要朝堂上下都為之震驚了。
山邊小屋那邊,郭氏也把自己的怨懟盡情地發泄出來了。
“我與他本也算恩愛夫妻,我做夢都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對我,為了娶公主,他連拋妻棄子的事都做得出來,他簡直不是人,可恨我娘家無人了,且他以我父兄的安危相逼,若我不自請下堂去,他便要對付我父兄,我沒有辦法,我一個弱女子,能有什麼辦法呢?我隻能是同意了,他們本來是要送我離開京城之後暗中殺掉我的,但是臨行之前,我卻發現自己懷孕了,他們可以殺我,卻不願意殺了裕王府的血脈,因此才留我性命,把我關在別莊裏嚴加看守,我知道我一旦生下孩子之後,就逃不過他們的毒手,所以我嚐試逃跑過兩次,可恨都被抓了回來。”
郭氏說著,放聲大哭起來,可見這口氣著實是憋太久了,連哭都不敢哭。
落蠻聽著這尖銳淒厲的哭聲,也替她難受,她過門兩年,都沒懷上孩子,應該一直都盼著懷上,殊不知現在懷上了,卻又被拋棄了。
她眉目擰起,“你既然已經懷孕,那麼他們就斷不能以你無子為由,把你休棄……不對,就連你自請下堂的原因都不存在了,隻要你站出來說你懷孕了,他們就斷不敢拋棄你,還想娶公主,做夢!”
郭氏哭得聲音嘶啞,抽泣了幾下之後,愁苦地道:“我還怎麼站出來?我若壞了他們的好事,我父兄安危得不到保障,就連我,隻怕也要被秋後算賬的,我鬥不過他們,我不知道你們救我出來的目的是什麼,但我真的幫不了你們,我隻想活下去,這仇我也沒辦法報,隻能算了,你們放我走,我離開京城,尋偏僻之地活下去,也算是你們對我的恩典了。”
她說完,哀求地看著落蠻。
落蠻雖然同情她,但是她冒著生命的危險把她扛出來,可不是隻為了同情她的,但看著這雙紅腫的眼睛,過於狠心的話也說不出來,隻能道:“你先在這裏休息一下,接下來怎麼辦,我們再想辦法就是。”
她轉身出去,宇文嘯站在廊下,最後一根肉幹已經丟給雪狼了,拍拍手,“她不同意是嗎?”
“你早料到她不會同意是嗎?”落蠻泄氣,“本以為她會抗爭一下的,不過也很難怪她,裕王府勢力滔天,她總要為自己的父兄著想,而且,這事真鬧大了,宇文毓娶不了小麻雀,惱羞成怒,什麼事做不出來?”
“小麻雀……噢,是的。”宇文嘯反應尚算迅速,隻是照這麼下去,很快就變成慕容烏鴉了。
宇文嘯道:“但確實不可相逼,這種事需要你情我願,嘴上說出花來都沒用,要郭氏雄起,不惜一切地反抗,就得讓她沒有後顧之憂。
她的憂慮既然是她的父兄,那就叫人把她的父兄接離瓊州,送到裕親王所不知道的地方去,雖說費些時日,但是,算了算路途,若鬼影衛出動,來回十天,若喂馬兒好一點的料草,七八天能來回來,趕得及。”
落蠻點點頭,“你說得對,如果安置好了她的父兄,估計郭氏也不願意受這窩囊氣,說真的,這樣自請下堂,比被人休了還更羞辱。”
是啊,被人休了,還有地方說理,還能咒罵發泄幾句,自己請求下堂的,人家隻會指著她的後腦勺說你這個傻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