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很貴,落蠻知道,一般的挽馬價格都在二十兩黃金左右,戰馬是不許飼養的,而這幾匹顯然是戰馬,雖說年紀大,也退役了,可價格還是居高不下,在民間來說,稀罕得很。
買馬貴,養馬更貴,但是,在這裏交通工具缺乏的情況下,養馬著實有必要。
落蠻先回了地庫取點東西,然後叫上黑影,騎著老馬出去了。
到底是老馬,沉穩,性子溫和,隻要不抽鞭子,它們就不奔跑,隻是靜靜地散步溜達。
黑影是個急性子,氣得罵娘,“真是不中用的貨,連毛驢都不如,換回來養老嗎?”
落蠻也是個急性子,但是自家男人換回來的東西肯定是要維護的,哪怕是捂住良心,“我倒是覺得很好,至少坐得安穩,舒適,不顛簸。”
黑影氣呼呼地說:“跑都沒跑過,自然不顛簸,真是……哎,有時候我不知道怎麼說爺這個人,最喜歡拿垃圾當寶貝,當初對你是這樣,如今這些馬……”
黑影嘴巴頓時刹車,訕訕道:“嘴瓢了。”
落蠻不跟他生氣,當初的蘇洛蠻確實是垃圾,真是費解,蘇國公府出來的幾個孩子都這麼懂事乖巧,怎就一個蘇洛蠻如此不通人性呢?
“咱不是去店鋪嗎?”黑影見她走錯道了,連忙喊住。
落蠻回頭看著他,眸子裏頓生了冷寒之氣,“我們去袁侯府。”
黑影勒住了韁繩,怔怔地看著她,“去袁侯府做什麼?”
“吃晚飯!”落蠻悶頭策馬前行,“你不來的話就在外頭溜達,等到我回來你再跟我一起回去。”
去袁侯府吃晚飯?這可真是刺激,他追上去,“我們去了,莫說袁侯府不會給我們吃晚飯,就是狗屎也未必給我們吃,吃閉門羹就有。”
“那就打進去!”落蠻冷冷地道。
黑影撲哧一聲笑了,“蠻哥你可真是自信,袁侯府連個下人都懂得武功,滿府高強之輩,門檻沒摸到就被人丟出去了。”
落蠻知道袁侯府不輕易能進,但是這口氣她也咽不下,她知道自己性子魯莽,但有些話,不吐不快。
落蠻從懷裏取出一個手榴,在黑影麵前晃動了一下,黑影咦了一聲,隨即詫異地看著他,“不妥吧?傷人了怎麼辦?”
落蠻雙肩緩緩地塌下,“我不傷人,隻是若是實在進不去,就在他們門口聽個響,不然我今晚沒辦法睡。”
她取的這個手榴威力很小,頂多能炸開一道門,她其實知道跟袁家的人沒辦法說理,但是這麼忍下去,忍久了,袁家的人會更加得寸進尺。
總要讓他們知道,摘星樓也是有脾氣的。
來到袁侯府外,之前被她弄倒的樹已經沒有了,重新栽種了一株不知道什麼品種的樹,光禿禿的,連一片葉子都沒看到。
門房看到她,便急忙出來攔阻,“世子妃,您又來了?您這……不能為難小人啊。”
落蠻坐在馬背上看著他,“我不為難你,你進去稟報一聲,就說我有事找袁侯,有一樣我婆母當年留下的東西,要當麵交還給他。”
門房聽得說是大姑娘生前留下的的東西,當下不敢怠慢,便進去稟報了。
袁侯府正在用晚膳,一大家子都在,聽得門房稟報,袁侯還沒說話,袁肇便立馬道:“讓她進來!”
袁侯淡淡地抬眸瞧了袁肇一眼,有怪罪之意,但見老母親在場,沒有出聲阻止。
袁肇這才意識到不該叫蘇洛蠻進來,但當著老太君的麵,這會兒不好另行吩咐了。
門房便告退出去,把落蠻和黑影請了進來。
袁家人多,一家子聚在一塊吃飯,坐了足足的三張桌子。
除了袁侯和袁肇,她就隻認識伍氏和穆棉,袁家倒是沒男尊女卑,男女老少都坐在一起用膳。
飯桌上的菜肴也十分的簡單,眾人穿著也是樸素得很,中間正座上坐著一位老夫人,身穿一襲雲紋蝙蝠圖案黑色衣裳,滿頭白發,臉上的褶子一道一道的,眉眼微微地睜開,光芒銳利地看著落蠻,沒有惡意,卻也沒有多少善意。
甚至,她都不知道落蠻是誰。
因為,她問了旁邊的伍氏,“哪個府邸的世子妃?”
伍氏輕聲回答:“回太君的話,是肅王府世子。”
“肅王府世子?”老夫人眸色沉沉地看向了落蠻,“肅王世子是褚氏的兒子?她是褚氏的兒媳婦?”
伍氏眸色飛快地看了袁侯一眼,輕聲道:“是大姑娘的媳婦。”
老夫人一怔,嘴唇翕動了一下,眼底就頓時蓄淚,“是嘯兒的媳婦?他定了世子名分?他什麼時候回京的?他什麼時候成親的?老身怎不知道?娶的是哪家的姑娘啊?”
這一連串的問話,還有臉上無法掩飾的激動之情,讓落蠻都懵了,她是袁侯的母親吧?她一直都長居京中,為何卻不知道這些事情?
她是怒氣衝衝地進來,以為首先麵對的是袁家人的刁難,但是卻沒想到會麵對這位老夫人的慈容善意。
伍氏一臉不自然地道:“她是蘇國公府的姑娘,成親也快有一年了,之前您病著,沒告訴您呢。”
老夫人氣得很,“病了就更該告訴老身,老身一歡喜,病就好了。”
她也顧不得在場子孫的異樣的沉默,對著落蠻招手,依舊激動得熱淚盈眶,“過來,快過來老身這裏。”
落蠻瞧了黑影一眼,有些狐疑,但是麵對老夫人的殷切,她還是慢慢地走了過去。
袁侯忽然站了起來,對落蠻道:“世子妃來是有事吧?書房裏說吧。”
老夫人已經伸出枯枝一般的手拉住了落蠻的手腕,用力之重,直接把落蠻的手腕給緊緊地勒住,淚眼昏花中,老夫人端詳著落蠻的臉,連連點頭,哽聲道:“沒想嘯兒都成親了,怎也不告訴我呢?長得真好,長得真好,真好啊!”
她身上有一股子的藥草味道,還有膏藥嗆鼻的氣味撲麵而來,像極了當初她進宮伺候老祖宗的時候,聞到老祖宗身上的藥膏味道。
落蠻看著這個激動的老人,估摸著她應該也有八九十歲了,這年歲的老人,受不得刺激,她因此收斂了滿腔的憤怒,有些怔怔地道:“老夫人,您……不知道宇文嘯和我成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