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親王怔怔看著這一幕,尤其當落蠻說出一句話的時候,他簡直如遭雷劈一般,當場就呆立原地。
而落蠻這句話,甚至不是對他說的,她是看著宇文嘯說的,“這墓室裏頭,有好多陪葬品,其中我看著有兩柄如意杖,寫著老婆母的名字。”
一切都水落石出,黑影帶著鬼影衛們跑了進去,這火把一簇一簇地點起來,這墓裏頭仿若白晝一般光亮。
宇文嘯脫下披風給落蠻穿著,然後緊緊地牽著落蠻的手走了進去,看到鬼影衛們打開的箱子,他額頭青筋跳動,這是他母妃的陪嫁,卻用來給宇文寒陪葬,何其陰險毒辣!
眾人都看向了緩緩而至的肅親王,他雙腳像是灌了鉛一樣,抬起了艱澀暗沉的眸子,走到了箱子麵前,拿起那兩柄如意,指腹撫摸過袁霽兩個字,在心底隱藏了許久的沉痛,忽然排山倒海地襲上心頭,鈍痛一陣一陣,仿佛嗓子被一隻無名的大手掐住,讓他有片刻的喘不過氣來。
蘇複在這個時候說了一句話,“這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誰能相信這些事情,王爺是不知情的?怕都以為是王爺主使!”
眾人不語,肅親王也不語,這本來是他最該擔心的問題,但是他現在一點都不擔心。
三少年也跌跌撞撞地進來了,一聲娘,兩聲嫂嫂,落蠻回過頭去,看著三張可憐兮兮的臉,三人都哭過,眼睛紅紅的,落蠻鼻頭微酸,還沒說話,十八妹就已經放聲哭了,“娘,我以為你死了!”十八妹是大情大性的人,笑起來很大聲,哭起來也很大聲,就這麼扁著鴨嘴哭著,委屈得無以複加。
小六紅著眼睛,看著落蠻雙手上的血泥,還有她滿身的狼狽,整個墓室裏的陰暗,不若他臉上的陰沉,他上前去,先嗬斥了十八妹,“哭什麼?在這裏哭,是便宜了裏頭躺著的人。”
十八妹雖然很生氣他嗬斥,但是想著也有道理,怎也不能把眼淚便宜給宇文寒這個畜生。
小六和褚小五都沒說話的,隻是兩人都看著落蠻,眼底有痛惜,有小心翼翼,也有一絲慢慢地竄起來的狠。
宇文嘯命人請京兆府臧大人過來,再吩咐人把東西都抬出去,外頭的三牲,全部削去鐵罩然後找牛車拉走。
食物,水,馬上送到,宇文嘯陪著落蠻在外頭,也看著三人狼吞虎咽。
宇文嘯看著,輕輕地掃了落蠻的後背,眼底充滿了憐惜與疼痛,“慢慢吃,別噎著。”
落蠻是吃慣苦的人,不覺得什麼,但是蘇洛清卻忍不住掩麵哭了起來,她抱著雙肩,嘴裏的饅頭咽了一半,就這麼哭著,前所未有的狼狽。
宇文嘯摘下閃電的披風,給蘇洛清披上,蘇洛清看了宇文嘯一眼,眼底說不出的複雜,“姐夫,謝謝!”
“別哭,過去了!”宇文嘯輕聲道。
蘇洛清卻哭得更慘,一直往落蠻身邊靠過去,被活葬的恐懼,如今是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反噬,才覺得手足冰冷,渾身麻木,落蠻抱著她,也安慰了幾句。
蘇家三父子策馬來到,蘇洛清站起來,一頭紮進了蘇國公的懷中,哭得極其淒涼。
蘇國公抱著女兒,眼底是疼惜也是狂怒,隔空與肅親王對視。
“還有王法嗎?”蘇負闐怒喝了一聲,一掌出,墓碑頓時碎開。
“阿闐,不得放肆!”蘇國公喝了一聲,狹長的眼底雖然灌滿了憤怒,但衝一個死人出氣,絕不是好漢所為,國公府的家教是不允許的。
蘇負闐被父親斥責了一句,也知道失態了,但是看到兩個妹妹的慘狀,想起她們差點兒就死在裏頭,他到底是意難平,恨恨地道:“如果不是妹婿堅持來這裏,那她們豈不是死了都無人知道?”
差點死在裏頭,且是以這種慘無人道的方式,在場的人一時都說不出的憤怒。
宇文嘯等落蠻吃完,小心翼翼地給她處理雙手的傷口,抬起頭看到小六子眼底陰鬱地站在旁邊,便道:“明日還要上課,你們先回去,我等臧大人來了之後,就會送回嫂嫂回去,放心吧。”
他叫閃電過來,先把三小隻送回去,再回來搬運東西。
小六子紅著眼睛看了落蠻一眼,輕聲道:“嫂嫂,我們先走了。”
落蠻知道今晚的事情給他們三人帶來很大的心理陰影,這件事情的黑暗,足以摧毀一個人對善的信念,她想著回去之後要跟他們好好聊聊,這會兒不是好時候,道:“好,你們先回去,我很快就回去。”
三人默然轉身策馬離去。
臧大人很快就帶著京兆府的人來了,臧大人不是自己來,而是親自跑了一趟,把大理寺卿褚方正也給請了過來,且當著褚方正的麵問落蠻和蘇洛清她們,兩個衙門的主簿親自寫口供,而袁氏的嫁妝也都在這裏,一並點算一件件地書寫進去,由臧大人親自派人到袁家那邊去,請袁肇過來點算。
落蠻她們給過口供之後,宇文嘯就要送她們先回去,他走之前,把臧大人拉到了一邊去,“若審訊,證據充分的情況下,是否可以入罪?”
臧大人道:“本官定會秉公辦理,但是,不排除褚家幹涉此事。”
“幹涉也不會影響定罪,是嗎?”宇文嘯問道。
“本官會竭盡所能,隻是無法控製很多人為的因素,世子,這案子不會這麼順利,本官估摸,起碼擾攘一段日子,也不排除到最後,獲罪的是王爺。”
臧大人這話說的很直白,也很真實,褚家不會因為親情力保自己的女兒,但是褚氏的這種做法,是損害了褚家的名聲,活人殉葬,會讓天下文人唾棄,褚家不會袖手旁觀,他們或許會不惜一切地往肅親王頭上栽贓。
宇文嘯沉聲道:“這事不能拖,你們隻管收集證據,我送落蠻回去之後,就到宮門裏守著,宮門一開,我便去麵見太皇太後,請太皇太後下旨處死褚氏!”
“在這之前,最好是王爺寫下休書,如此便不會牽連肅王府!”臧大人道。
“我做兒子的,這話沒辦法說,還請臧大人代為提點一兩句,先告辭!”宇文嘯拱手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