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嘯並不覺得意外,看著她問道:“是不是因為那個姓甄的?”
落蠻緩緩地搖頭,“不是。”
宇文嘯的笑容這會兒是真全部收斂了起來,透著微微的詫異和愕然,“不是?”
不啻於晴天霹靂。
“那是因為什麼?”他竟是有些無措了。
落蠻想了一下,看著他,“我不信你喜歡我。”
宇文嘯望著她,輕聲問道:“你為什麼不信?”
“因為你騙我太多次,坑我太多次。”落蠻轉身,坐在灶前往裏頭添柴,鬱悶地道:“信任是要慢慢建立起來的,但是我們從欺騙開始,你說的話,我很難分辨真假,總覺得你這喜歡裏頭摻雜著算計。”
宇文嘯沉默了,若說因為甄將,他還能有得一說,若說信任與欺騙,他確實無法辯解。
默默地切菜,炒菜,吃飯,宇文嘯有滿腹的話要說,但看她一臉的冷淡,到了唇邊的話也都咽回肚子裏去了。
興衝衝地策劃了一場她的生日會,想和她單獨相處,酌情地告訴她一些事情,但這些話現在不敢再說,因為那些話一旦說出來,對她來說將是一場更大的欺騙,以她那小辣椒的性格,得爆。
她最是憎恨人家拿她當傻子耍,而且,還耍了這麼久。
兩人吃飯依舊是習慣性地風卷殘雲,吃好之後,落蠻把碗筷收拾進去,便出來看著他,問道:“打算砌哪裏?我瞧著這圍牆還挺好啊,上頭還布置了防盜的釘網。”
宇文嘯看著她,實在不忍心告訴她讓她來這裏也是一場欺騙,自己撒下的謊,便是傾家蕩產心如刀割也得繼續圓下去,看著這麵圍牆,當初與黑影他們三人一起,從設計到布置釘網,用了五天的時間,用了木頭和石頭的混合,工藝實在是繁瑣得很,現在卻要親手拆除。
他艱難地道:“今天我們先把圍牆推了,往外移,多圈一些地方,把院子擴大。”
落蠻看了看,覺得其實現在院子已經足夠大了,當然擴大不是不行,隻是沒有這個必要,這個年下可多事情要辦了,有點浪費時間和浪費力氣。
但是既然拿了人家的簪子,收了禮就不好不幹活,道:“那行,先推了吧,工具呢?”
宇文嘯極為不情願地進去廚房裏頭拿了兩把大榔頭出來,落蠻先拿過然後放在了地上,隨即上了二樓把漂亮的外裳脫掉,隻穿裏裙,發型也換了一個,不戴三十兩簪子,把頭發全部挽起梳了一個丸子頭,扯了一塊布包起纏緊,顯得清脆可愛又利落。
走下去提起榔頭,架在肩膀上,腳步歡快,像極了那個走在鄉間小路的小姑娘,濃眉大眼,俏臉明豔。
“那就開工吧。”落蠻舉起榔頭對他說。
宇文嘯看著她即將落在圍牆上的榔頭,喝了一聲,“先等一下。”
落蠻回頭看他,“怎麼了?”
宇文嘯一手奪了她的榔頭,“我忽然改變主意了。”
“嗯?”落蠻看著他,眼底漸漸地揚起了狐疑之色,“什麼意思?怎麼又改變主意了?”
電光火石一般,他迅速想到一個尚算合理的理由,“我……我本來擴建院子,隻是為了霸占多一些地方,但是如今想想,這圍牆也能起到防賊的作用,若要擴建,不需要推到圍牆,隻需要在外頭再築起一道籬笆便可。”
落蠻其實也覺得砸掉了圍牆有些可惜,這圍牆還是建造的十分堅固的,若要霸占山地,確實可以在外頭建造籬笆牆,圈入自己房子的範圍。
“進山!”宇文嘯總算順理成章地把計劃進行下去了,按照原先的計劃,今天吃了飯之後,是要帶她到山中走一圈。
要走出去,落蠻隻得再穿回那身衣裳,兩人策馬緩緩地往山中走去。
這往後山一帶,落蠻不曾來過,要上山的時候,兩人便下了馬步行,曲徑幽深,走了約莫有半個時辰,落蠻走得比較狼狽,因為裙裾太長了,隻能雙手提著走,倒是有幾分穿婚紗的意味。
漸漸往前,轉過山頭,眼前豁然開朗,隻見這漫山遍野都開遍了梅花,有臘梅,綠梅,紅梅,姹紫嫣紅地開得極美,天際的斜陽燒得半邊天都絢爛一片,映照著這滿山的梅花,簡直就是人間仙境。
芳菲苑也有很多梅花,但是,那規模和眼前所見的絕對不能比。
宇文嘯看著她目瞪口呆的臉,也徐徐地揚起了微笑,“想過去看看嗎?”
落蠻呼了一聲,驚豔了眸光,“想,太好看了。”
“我帶你飛一圈?”宇文嘯執著她的手。
落蠻遲疑了一下,“飛?”
飛行,是她心頭的痛,她太想念天空了。
但是,他們的輕功她見過的,就是腳踩實物,幾個飛縱,是要借力而起,且飛縱間也要再落地,不和她所想要的飛行有天差地別。
“不敢?”宇文嘯側頭看她。
“你先飛,我走過去看看。”落蠻怕輕易勾起心頭的酸痛,不甚自然地道。
她此生都不可能再飛了,飛行以前不是她的夢想,但是當在天空翱翔的時候,她一下子愛上了衝上雲霄的感覺,她甚至認為,天空才是她的故鄉。
可惜,再回不去了。
宇文嘯放開她的手,輕身一起,頓如青龍騰空,禦風而去,他的腳尖在梅樹上輕輕地掠過,如蜻蜓點水卻踏雪無痕,樹身和樹枝沒有絲毫的顫動,斜陽輝映間,他衣裳鼓滿了風,翩然掠過了梅花林,落地之後,步履輕疾,不起半點塵埃,隨即又是一個飛縱衝天而起,宛若驚鴻掠過梅林,在空中一個轉身,雙臂展開,徐徐朝她飛了回來,墨發飛舞,清冷氣質盡顯無疑,不過片刻間,仿若謫仙一般落在了她的麵前,揚起的衣衫緩緩落下,眉間眼底,皆是灼灼梅花的影子。
落蠻屏息看他,全身的細胞仿佛一下子被激活了,有一種躍躍欲飛的衝動,歡喜貫遍了全身,情不自禁歎道:“太美了。”
“想飛嗎?”宇文嘯伸手整理她的頭發,眼底一派的溫柔。
“想!”落蠻這一次沒端著了,喜悅和興奮在眼底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