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衛帶極兒下去吃藥之後,便又回了二樓找宇文嘯,“爺,今晚還帶太孫到六公子那邊麼?”
宇文嘯眸沉如水,從黑影衛那張故意討喜的臉上掠過,“帶極兒過去做什麼?這摘星樓沒地睡了嗎?”
黑影衛一怔,“那您……您今晚在這睡?不是這床沒好麼?您不跟世子妃睡了?”
宇文嘯聲音裏透著一絲隱晦的沉鬱,“但凡有選擇,誰願意跟她睡?”
黑影衛點頭,表示理解,寬慰道:“世子妃糙是糙點,但好在真實,您也別嫌棄太多包容著便是。”
宇文嘯淡淡地道:“還愣著做什麼?修床。”
黑影衛拿了錘子過去,瞧著床腳的地方,奇怪地道:“今日明明修過這了,怎地又斷了?”
宇文嘯蹙眉,“廢話太多,快些幹活!”
黑影衛麻溜地把床修好,床鋪一卷一舒,嘴裏道:“世子,屬下見過世子妃的床,她被子疊得比咱在軍中的時候還要整齊,像豆腐塊似的。”
宇文嘯嫌棄他廢話多,把人攆出去,且交代去盯著一下,看褚家今晚還會不會來人。
褚家那邊確實是再來了人,來的是褚尚書令的長子
褚宴,是吏部尚書。
他來倒不是說為了讓肅王交出蘇洛蠻,而是來探望妹妹肅王妃的。
大舅子親自來,又是官拜二品的吏部尚書,管著全國官員的升遷,便連他在朝中謀差事,也得著大舅子抬手,因此他也隻能是陪同在場一起說說話。
褚宴與肅王妃敘了一會兒話,便看著肅王微笑道::“如今世子兼祧兩房,王爺可要為寒兒打算打算了,寒兒如今也成親了,該有一番事業了。”
褚宴這麼說,肅王妃便端起了茶,一副沒興趣聽見人說話的樣子。
肅王聽得提起兼祧兩房的事,大概知道大舅哥話裏的意思,心裏有些不喜,這褚家手也太長了,皇家的內務事情也要插手管。
但他也沒表現出來,道:“寒兒的文才通達,若有心入仕途,本王相信他定有出息。”
褚宴循循道:“話倒不是這樣說,文才通達又如何?皇家子孫又不能考科舉,聖上有旨,皇室宗親如要入仕,也得一步步走,做父親的,怎忍心看到當兒子的如此費心勞神?”
肅王妃端著茶水,慢慢地飲了一口,眸色淡淡地透過杯子掃向了肅王,肅王麵容冷寂,眸色已然帶了不悅之色。
一時沉默。
肅王妃“啪”地一聲把杯蓋合上,慢慢地放下杯子,笑著道:“哥哥,你也不必為寒兒的事勞心,寒兒誌不在官場,倒不一定是要入仕的,正如您所言,如今世子兼祧兩房,日後便是要承繼皇長房,寒兒倒是能當個肅王世子,安逸一輩子也未嚐不可,王爺你說是不是?”
肅王妃笑顏溫和,眸色也是極盡的溫柔看著肅親王,但雙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骨子裏隱藏的霸氣,不因這麵上流露的溫和而有所收斂。
肅親王從褚宴說起宇文嘯兼祧兩房開始,便知道是要世子易位的事,他迎上肅王妃的眸子,淡淡地道:“此事不急。”
褚宴聲音便有些惰冷了,“話可不是這樣說,本來當初世子之位給了宇文嘯便是不妥,世子就該是嫡子,立妾的兒子為世子,貽笑大方。”
肅親王眉頭便有怒氣跳躍,口氣竟沒忍耐著,“世子並非庶子,大舅哥是健忘了嗎?袁氏是本王的結發妻子。”
肅王妃的麵容頓時沉了下來,但一言不發。
那褚宴眼底也銳冷了許多,卻是淡淡一笑,“結發妻子?怎地玉牒上竟寫著宇文嘯的生母是袁姬?王爺有結發妻子不認,要認一個德行有虧的女子為妻,豈不荒唐?又可曾理會過王妃的感受?”
肅王再也忍不住了,站起來冷冷地道:“失陪!”
褚宴也站起來冷笑,“慢著,實話告訴你,今晚是父親授意我來,知你為難定不肯交出蘇洛蠻,但小五是我的弟弟,蘇洛蠻害死了我的弟弟,這筆賬怎麼也得算,父親有話,你要麼把寒兒立為世子,要麼交出蘇落蠻,二者選其一。”
肅親王在褚家麵前,從來都是沒有底氣的,今晚褚宴親自來,便是威勢逼迫,他必須要做出選擇來。
肅親王方才是一時惱怒,如今見大舅哥臉上的冰冷,他心裏是有下意識地怵了一下,但心裏頭卻想起了摘星樓裏的時候宇文嘯與他說的話,腰不自覺地挺直了些,冷道:“第一,立誰為世子,是皇家與本王的事,外人不得幹預。第二,蘇洛蠻若有罪,請聖旨來便可拿去問話,否則,隨隨便便一個人來到我王府裏便可拿了世子妃去,我肅王府顏麵何存?話盡於此,很晚了,失陪!”
說罷,肅親王昂首挺胸大步而去,渾然沒看有些震驚的肅王妃與一臉冰冷的褚宴。
他轉了角,隨手就推了書房的門進去,坐在了椅子上,心頭竟是噗通地跳,第一次直接跟褚家杠上了,嚇死他了。
但慌張過後,他的心裏竟也慢慢地滋生出一絲快意來,閉上眼睛,心跳加速與爽快之感交織,久久不散。
這時,黑影衛回稟了宇文嘯,黑影衛顯得特別的激動,近乎熱淚盈眶,“爺,你是沒看到王爺的威風啊,他擲地有聲地把王妃和褚宴都嚇得一愣一愣的,隻怕他們這會兒還沒回過神來呢。”
宇文嘯眉目裏也生出了快意,卻是微微一笑,沒回過神的怕是父王吧?第一次反抗,總會內心忐忑的。
但這就是一個很好的開始,反抗的滋味嚐過之後,便再也回不了頭。
這般想著,他忽然掀開被褥起來,抱著枕頭大步就走了下去。
黑影衛詫異,“爺,不睡了?”
宇文嘯已經下了樓,“蚊子多,換個地睡!”
他直接推開落蠻的房門,落蠻和極兒都睡下了,極兒睡得沉,有人進門也沒醒來,落蠻雙手枕在腦後,想著褚小五的事,忽然見有人開門進來,嚇了一跳,“誰?”
有人大步過來,枕頭往床頭上一放,黑暗中隻見他眸子浮著銳光,鄭重冷肅地道:“剛得到消息,褚家那邊找了殺手,為了安全,今晚我在這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