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會一直那麼幸運,直到鮮血從腿中流出後我才知道我是不幸的。那輛車飛疾般駛來。我看見馬路對麵的他眼中的恐懼集成了崩潰了,他的唇動了動麵目已經扭曲了,我聽見他在叫我,車子依舊衝著終於撞上了我。血,好多血,全世界都旋轉起來,第一次接觸濕冷的地麵時入骨髓的刺冷。
那輛車往前開去消失不見,他向我奔了過來,可是離我還是好遠好遠。很多人都湧了過來,腿那邊有什麼流著,腦海剩餘的理智讓我下意識的摸了腿一下,手掌上都是殷紅的血。
孩子,我的孩子,我慌亂的想要掙紮卻無力動彈,躺在血泊之中聽著無數圍觀人群的議論絕望的哀求著;“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
“洛洛——”他氣躁的扒開人群,甚至亂爆粗口:“都滾開!別礙著老子。”
“倫,救…”我連最後要說的話都沒有說出口便覺得好暈,下身撕裂的疼痛讓我隻想眯一會。“我帶你去醫院,你不會有事的。”他的臉貼著我帶血的臉頰,尖尖的發絲紮的我很痛,在昏迷之中我感覺到有人抱起了我,我想是他吧!接著我模糊的聽見他急躁發狂的吼叫,接著我失去了直覺再也聽不見什麼東西。
…………
我看見角落有個小男孩在哭泣,出於好奇我慢慢的走了過去:“小朋友,你怎麼哭了?”
他的哭聲停止了,一雙大而無神的眼睛盯著我:“我的媽媽不要我了。”
我皺了皺眉:“她怎麼會不要你呢,你媽媽在哪裏?”他的唇抿成了一條線:“我媽媽就是你。”
“為什麼不要我?”他站了起來仰視,用不甘心包含著怨恨的眼神凝視著我,心透不過去來:“不,我不是你媽媽!”
“你是。”他一步步逼近,我一步步走退:“你不要過來!”他發出猙獰的笑容:“媽媽你不是說會愛我的嗎,為什麼要放棄我,為什麼——”
我蹲在了地上,哭喃著:“我沒有不要你,我沒有!”
“你有!”他轉過身後:“從今以後我沒有你這個媽媽,我的媽媽不會對我那麼狠心!”“孩子,回來——”我每叫一聲,他走的越快,終於消失在一片白晝之中。
“孩子——”我從噩夢中醒來,刺鼻的消毒水在空氣中蔓延,動了動左手發現正吊著吊瓶。頭還是要爆炸一樣的痛,這裏是哪裏?
醫院嗎?我費力的立起身打量著周圍,蘇亦倫感覺到床動了動,蟬翼般的睫毛眨了眨露出魅人帶著喜悅的眼睛:“你醒了?”椅子上躺著的可馨也醒了過來,看見那張熟悉的臉又出現展露出笑容:“洛洛你醒了,知道嗎,你嚇死姐姐了。”
點頭,然後想起我出了車禍,難道!
右手覆上了肚子,眼睛睜大了好幾倍,那裏是平坦著的!“我的孩子呢!”我不確定的掀開了被子,那邊真的是平的。
“孩子,那個…”她有些吞吞吐吐起來,我起疑的盯著她:“到底怎麼了!”
“孩子以後會有的,你不要傷心了。”蘇亦倫怕看見眼前少女流露出傷心的神情,猛地抱住了自己。“他沒了,是嗎?”那樣的語氣已經直白的暗示著自己孩子一定沒有了。
見他的下巴動了動,我絕望的蓋上了眼睛,兩手憤怒的捶著他哭喊著:“你騙我,孩子怎麼會沒有的!”
蘇亦倫感覺到撕心裂肺的痛,但皺著眉頭忍著,當他聽見醫生說孩子沒有的時候他就有想要拆平醫院的衝動;如果,他不去對麵買餐巾紙給她,乖乖的待在她身邊或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他自責他懊惱,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洛洛,你冷靜點——”可馨上前抱住我,想把我從蘇亦倫身上扯開。我吸吮著姐姐身上牛奶味的清香,淚水模糊了全部:“姐姐我真的很想要這個孩子。”
我付出了那麼多,為什麼上帝總是看不見眼角的自己,把唯一的幸福都要從身邊拿走。
“不哭。”她把我的頭靠在她的臂彎中,靜靜的聽著她的安慰淚水流的更多了。“如果我找到那個司機,一定把他千刀萬剮。”我忽略蘇亦倫憤怒的表情,嗤笑了一聲,嗬嗬,就算把那個司機千刀萬剮,我的孩子也回不來了。
……
“洛洛,我們吃點東西好不好?”他買了自己最愛吃的瘦肉粥,哄著自己吃下。
躺在床上的我一言不吭,背後身去枕著頭睡。“不管怎麼樣,都要吃點。”他淒涼的扯出一抹笑容,右手拍上了我的肩頭。
“我不想吃,你出去吧。”我說,接著聽見他說:“你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再怎樣會撐不住的。”
“出去。”我冷冷的吐出兩個字,現在的我真的沒有心情吃什麼。
空氣中回蕩著他的低歎,無奈而深沉,我閉上了眼睛,蠶豆般大小的淚珠冰涼的滑過臉頰。
“她還不吃嗎?”看見蘇亦倫手上沒有動過的瘦肉粥,可馨壓抑的喘不過氣。“是,”他偏頭看向那個固執的背影:“用了很多辦法都不能讓她嚐幾下。”
“給我吧,你去休息下。”可馨從他手中接過瘦肉粥,蘇亦倫不舍的又看了眼就出去了。腳步聲的臨近讓我的臉陷入枕頭更深:“姐,我不想吃。”
“你這又是何必?”她說:“這樣你就開心了?”我起身了,把目光投射在她的身上:“姐,我不開心。”
含著冰涼溫度的手撫摸上我的臉龐,似有似無的摩擦著:“你不開心,別忘了我們也會不開心。”看著姐姐眼中的憐惜,我有些意識到不懂事:“姐姐,你應該明白我的。”
“我明白,因為我是你姐姐。”她說道,然後弄了一勺粥在我的嘴邊:“如果你還有我這個姐姐,就吃點粥。”姐姐,我看見她目光閃動的真摯,下意識的咬住那勺粥,看見我吞下後她滿意的上揚嘴角。
蘇阿姨來看望過我,也帶來一個震驚的消息,原來她一直知道孩子不是蘇亦倫的。她緊緊的握著我的手:“小倫是真心喜歡你的,因此愛屋及烏,我也沒有什麼好針對的,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真心希望你和小倫能在一起;順便多個孫子孫女也好,怕你們尷尬隻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聽了這番話,我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的難受。“哎,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不過阿姨真心的希望你可以從陰影中走出來。”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敲在我的心上,我都感動的點頭。
“阿姨是過來人懂得你的心情,不過生活還是要繼續的。”蘇阿姨白淨的手把我散亂的發絲別到了後頭,這次我卻隻是用複雜的眼神看著蘇阿姨,生活真的能繼續的了嗎?
“來,洗臉。”他打來熱水,把白毛巾浸濕遞到我的臉頰處。蘇亦倫看著眼前一動也不動地坐在椅子上,兩眼隻目視著那條編織好的帽子的女孩,自己如果能分擔她痛苦的二分之一也比她獨自承受全部痛苦要好。
少女沒有反應,沒有吭聲沒有動彈,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了好幾天他也習以為常。微微眨了眨眼,毛巾的香氣撲麵而來,臉上便濕濕的帶著熱度。
“司機找到了嗎?”我問,他神情更不自然了:“沒有。”
我沉默不語了,從凳子上起來走向門外。“你去哪裏?”背後聽見他疑問的聲音,嘴角抽搐了下:“我自己去找那個司機。”
“醫生說你身體還很弱,不準去!”他霸道的命令著我,我哼哧了一聲:“你有什麼權利管我?!”
“可洛洛,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褪去耐心的外表,他開始吼道。眼裏飄起一股氤氳,我覺得委屈:“如果你覺得是折磨,你可以走啊!”
“我什麼都沒有了,你知不知道!”蘇亦倫一點都不理解我,那是我的孩子啊,那麼多天過去了,司機卻沒有找到,我都要瘋了!與其幹等,不如我自己去找!
“來消息了!”門打開了,麵對我的是姐姐。“什麼消息?”蘇亦倫問道。
“司機找到了。”她冷靜的話語讓我喜上眉頭。
白色的綢布,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那是一具冰冷的屍體。沒有想到那位司機不小心開車摔下懸崖死了,嗬嗬,真的很好笑。
“我們走吧。”我冷冷的說了一句就從太平間走了,“洛洛。”他跟了上來,我沒有哭走出室外的我看見明媚的陽光卻微微的拉動了下嘴角,孩子你看見了嗎,上天都懲罰他了。
蘇亦倫沒有說話,當他意外看見女孩的笑容心中的憂傷更深了;洛洛,有沒有人告訴你你現在的笑容比哭還要讓人覺得疼痛。
“你也別太傷心了。”精明的可馨怎麼不懂蘇亦倫在想什麼,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蘇亦倫雙眸卻蕩漾著深深的傷感,往往在憂愁傷心的他是最迷人的,全身的氣質是無人可超越的;他說:“她不傷心了我就不會傷心。”
可馨知道他話中的“她”指的是誰,問世間情為何物隻讓人生死相許。她也難逃情這個字,她愛的人不愛她,她不愛的人偏偏愛死她。
“Eile,對,是Eile!”我突然把所有的事情都串連在一起,可能這不隻是一場意外。“Eile怎麼了?”可馨也慌亂了,她知道Eile和洛洛的事情。
“怎麼了?”對上蘇亦倫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我的眸子黯淡了:“Eile那麼恨我,一定是她找人撞我的!”
“你確定?!”他們有些半信不疑,我說:“不確定,畢竟之前她想讓我死。”劉帥學長在我們送機時告訴我,焦慮症是因為Eile在我的咖啡中頻繁加入了少量的安眠藥和感冒藥、退燒藥,再加上那段時間的情緒低落所導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