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遠與靈州交界的一處小鎮上,秦威剁了跺凍得有些發麻的腳,接過鎮上一家富裕人家的管家遞過來的幹糧袋,道了謝拿出一個幹糧啃著。
現如今已經是年底了,剩不下幾天便要過年了,這個時候國公府傳來消息要找崔子鋒,茫茫人海難度還真是不小。
國公府傳來的消息隻說崔子鋒去的方向是在域外,可具體去了那邊卻是不知道。
不過,幸虧因為之前要找少爺,自家府中加上借來的人手,派出來的人不少,否則尋找起來可是困難的很。
他之前有遇見過幾個其他家的部曲,雙方交換過情報,說是有人看到崔子鋒往懷遠的方向去了。
當即他便和幾個人一起聯合起來,朝懷遠的方向一路找了過來,一路又聚集了些人,足有十多個。
他們一邊尋找一邊打聽,倒是聽說前不久有意車隊經過這裏,不過沒有進鎮子,而是在不遠處的地方停下,派了人進鎮子買了不少物資。
這個時候,天寒地凍又臨近年關,出門在外做買賣的商人或者遊客早已回到家中,車隊十分罕見。
他們商議過,這車隊八成是崔子鋒一行人。
既然說是崔家大老爺崔正派出的人救走了崔子鋒,又想把他送到域外,絕對不會不派人隨行保護,這樣一來,人數人多便是第一條件。
崔子鋒從小生長在大家族,嬌生慣養,沒吃過什麼苦,像他們這種征戰沙場之人在這種天氣長時間趕路都有些吃不消,那麼嬌生慣養的少爺就更不用提了。
他們一路走,一路留下記號,希望尋找到這裏的自家人看到記號能和他們一起彙合。
若是隻靠著他們幾個人,怕是拿不下崔家大老爺派出來護衛崔子鋒的那些人。
“秦大哥,幹糧買好了?”分開打探消息的人回來,看到秦威手中的包袱問了一句:“要是買好了咱們盡快趕路吧。”
“打聽了一下,說是車隊離開已經有幾天了,若是咱們腳程不快些,怕是要趕不上。”
“嗯。”秦威點了點頭,遞給那人一塊幹糧:“先吃著掂掂,等其他人回來我們馬上走。”
那人也沒客氣,接過來便啃了起來,順便跟管家要了碗熱水。
這能凍死人的天氣若是不喝點熱的,這麼下去肯定扛不住。
他們這些人外出尋人的這段時間,隨身攜帶的水壺中灌得全部都是烈酒,等冷的受不了了喝一口,能暖暖身子,平時口渴了都是隨處弄點積雪塞進嘴裏,慢慢抿化了解渴。
反正總的來說,比打仗的時候辛苦。
兩人幹糧還沒啃完,出去打聽消息的人便陸續回來了,秦威挨個遞過去幹糧,又讓店老板弄了熱水過來。
“這段時間大家都辛苦了。”秦威一邊分發幹糧一邊給眾人打氣:“等咱們完成任務回到長安,讓秦侯請咱們好好吃一頓!”
“那可好!”有人起哄道:“也不知秦侯能不能請咱們去天外天吃一頓,總聽人說天外天的菜色如何如何好,聽得饞的不行偏偏沒錢吃不起。”
“若是秦侯能請咱們去天外天吃一頓,這點辛苦算什麼!”
“是啊!”另一人笑嘻嘻的道:“秦大哥跟著秦侯,想必天外天的菜都吃膩了吧?”
說話的這兩人一人是程府出來的,一人是牛府出來的,都是兩家的部曲,雖說兩家沒虧待過他們,但說要去天外天吃一頓,卻也是吃不起的。
不是他們這些年沒攢下銀錢,而是大家都拖家帶口,有銀子都交到家中養家糊口了,哪裏有那些錢去那麼貴的地方吃飯。
“咱家秦侯是個大方的,去天外天吃一頓算什麼?”秦威微微一笑道:“咱秦侯家裏的廚子便是從天外天訓練出來的,想要吃什麼都可以!”
“等咱們抓到人回了長安,我親自去求秦侯,讓他帶大家去天外天吃一頓,敞開肚皮吃!”
“好!秦大哥敞亮!那我們可都等著了!”大家哄堂大笑,士氣高漲了幾分。
才出來的那段時間還好,因著離過年時間還長,酒樓飯莊什麼的都還開著門,他們出門帶了不少銀子,倒是能買到熱食。
可這離年關越近,關了門回家過年的鋪子便越多,想要買些吃食便越來越難。
若是平日裏離山頭森林近些的還好一點,好來能打些野物果腹,若是離縣城鎮子近些的,買東西便越發艱難起來。
倒也不是不能去百姓家買些吃的來,隻是現在百姓家中都不甚富裕。
越是靠近邊城百姓的生活越是困難,好容易過年家家攢了些好吃的,卻全都是留著過年的,怎肯這般賣給他們?
今日實在是沒處買吃的了,這才敲開了鎮上一家富戶的門,向人家說明了情況,又多給了錢財,讓富戶家中的下人幫忙現做了些幹糧出來。
現在他們十多個人蹲在人家門口,浩浩蕩蕩的又都是彪形大漢,渾身殺氣衝天看著就很不好惹的樣子,若不是他們隨身帶著國公府的令牌,人家還未必肯幫這個忙!
“行了,人家主家好心,給我們行了方便,但我們這麼多人圍在這始終不太好,大家趕緊吃,吃完我們就趕路,早些完成任務早些回家!”
秦威三兩下啃光幹糧,將手中的熱水飲盡,這才把碗遞給了一旁的下人。
眾人聽了便不再搭話,一個個狼吞虎咽的啃起幹糧。
辛虧這幹糧是新做出來的,若是晾上一段時間,怕是要凍得硬邦邦的能硌掉人的牙,更難下咽了。
不過他們這般淒慘,想必崔子鋒一行人急著趕路,日子也沒好到哪裏去,尋找屋子大抵都是不怎麼方便,也容易拖累行程,想必應當走不太遠。
他們這些人拿著國公府的令牌,沿途的一些驛站或者城鎮的縣衙裏都能求助,換換累的不行的坐騎,可崔子鋒一行人可沒這個便宜,走上一段路定是要歇一歇的。
他們剛換了坐騎,一路急行日夜兼程,應當很快便能追上他們了。
看大家吃完了東西,秦威招呼眾人上馬,再一次向富戶的主人家道了謝,這才翻身上馬,一行人騎著馬出了城,向懷遠的方向急奔。
……
秦威所料的不錯,崔子鋒一行人離開懷遠之後往豐州的方向前進,這一路更是荒涼,別說城鎮了,便是散戶百姓都十分少見。
他們雖說之前買了不少熟食帶著,可這麼些人哪裏夠吃,又不如秦威等人可以進城大規模購買物資,走了這麼久,帶的幹糧和肉食早就沒了,現在就靠著偶爾打到的野物維持。
隻是他們畢竟和這些武將世家的部曲家將沒法比。
部曲家將常年跟隨將軍們南征北戰,追蹤和查找痕跡都是高手,打起獵物來也輕鬆許多。
這些崔家的護衛是由自家訓練而成,身手倒是不錯,隻是畢竟現如今大雪封山,極難見到獵物,沒這手追蹤的本事,打起獵物來,也會差上許多。
尤其是他們雖然是單人雙騎,可卻沒辦法和秦威他們隨時能夠在驛站更換馬匹,可以無所顧忌的極限狂奔。
便隻能走一走歇一歇,讓馬兒休息休息,別累過度了,到時沒了馬匹,如何前行?
“大哥。”出去打獵的幾人垂頭喪氣的回來,哭喪著臉道:“又沒打到獵物,再這麼下去,兄弟們別說趕路了,連力氣都沒了。”
“是啊大哥,咱們已經好多天沒吃過東西了,不然就殺馬吧。”有人建議道:“若不然這麼餓下去,若是有追兵到了,大家沒了力氣怎麼帶少爺離開?”
大哥皺了皺眉,對於目前嚴峻的形式也有些無奈。
若不是臨近過年鋪子都關了門沒處買物資,也不至於慘成這樣。
老家傳來消息,藍田縣候秦朗已經派出人手來查找少爺的行蹤了,若是被他們找到,他們這些人連帶家人誰也活不了!
隻是若殺了馬,接下來路途還十分遙遠,到時候沒了馬匹怎麼走?更別說還要留著馬匹托東西。
等出了關內道到了草原上,到時候更是人煙稀少,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若是沒了馬匹,尋找物資會變得更加困難。
可眼下已經快沒了幹糧,還都餓了好幾天,全靠著積雪頂饑解渴,再這麼下去,人都餓死了就更沒希望了!
“殺馬!”大哥按了按眉心,沉聲下令道。
大家頓時喜出望外,隻覺饑餓像是都少了幾分一般,興高采烈的尋了一匹狀態最差,幹瘦到不行的馬拉倒一邊宰殺。
崔子鋒手中抱著暖爐,坐在從懷遠城鎮上買來的四輪車上,眉頭皺的死緊。
他這些時日被這些人照顧著,雖說並沒吃多大的苦,可和之前在崔家的生活也沒法比,簡直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再加上心中鬱結不爽,整個人都瘦了不少,也憔悴了許多,就連下巴上都冒出了一些胡茬,瞅著人像是憑白老了幾歲。
前幾日接了一隻信鴿,這些人便更加拚命的趕起路來,辛苦比之前也不遑多讓。
之前時不時還能吃些熱湯熟食,自從接到信鴿以來,沒日沒夜的趕路加上城鎮關了門的鋪子,他們尋找其食物來更加艱難了。
從那隻飛來報信的信鴿他已經得知,自己是被家中的人救下了,隻是是誰還有待商榷。
現如還願意救他的,除了抱病在床的祖父便隻剩下了瘋瘋癲癲的父親,這兩人也不知是哪一個安排了人救下他,把他送外域外。
並且,他從護衛頭領和一眾護衛如臨大敵的模樣中得知,現在形勢應當很嚴峻了,也不知出了什麼事,讓他們這般拚命送自己走。
他倒是明裏暗裏打探過,可這些人全都是死腦筋,誰也不肯多說!
不過這幾日倒是知道了護衛頭領的姓。
那個被一眾護衛稱作大哥的頭領姓戚,名字不知,他在家中也從不聽說或者見過此人,不知是不是崔家的護衛。
不過,他們雖然什麼都不肯說,對他卻著實不錯。
他們不是沒有剩下幹糧肉食,隻是那些東西全部都是留給他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