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1 古怪的女生

被染成紅色的大朵雲彩一直從小區門口蔓延到公寓樓上方。

一天就這樣又過去了,每天從同一個地點出發到另一個地方,晚上再回到這一個地點,這就是生活嗎?洛沉幻抬頭看著天空,已經完全是橘紅色的了,每天都有一些變化的天空似乎比我的人生更多彩。

乍暖還寒的初春,在這個時間是有些冷,洛沉幻覺得自己不該呆在這裏繼續發呆了。

將目光從天空挪開的時候,他嚇了一跳,因為自己的身邊不知何時多出一個人來,還是一個女生。在微風中,女生披肩的棕色微卷長發輕輕舞動著,女生和剛才的洛沉幻一樣抬頭看著天空,放在背後的兩隻手中拎著一個小包包,是在夕陽下能看出女生的皮膚白得剔透,即使隻是一個側麵也能看出女生長得很漂亮。

……。

雖然洛沉幻和這附近的鄰居也沒有說過什麼話,隻是眼前的女生的確是沒有見過的,或者說在這附近沒有見過長得那麼可愛的女生。好奇心讓洛沉幻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不過還是準備進公寓了。

“有沒有覺得,天空很漂亮,有沒有一種,‘啊啊,連天空的雲彩每天的樣子都是不同的,而我卻每天都過著相同的生活,我真是連由水蒸氣所形成的雲都不如’的感覺?”女生開口了,非常好聽的聲音,或者說,是很萌的聲音。

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和自己說話,但是這裏隻有兩個人吧,如果非要說的話,她應該是在對自己說話吧?隻是,也不是不可能在自言自語的,最近的高中生有些就是這麼奇怪的,明明就是能夠去和別人交流,卻更喜歡對自己說話,或者對絨毛玩具說話,似乎隻有在對待不會做出回應的物體時,他們才能夠順利表達出自己內心的想法。

洛沉幻沉默了,或者說,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去回應這個女生,原本因為對方突然說話而停下的步子再一次邁開。

打開底樓防盜門的時候,洛沉幻聽到了來自身後那個女生的歌聲,是洛沉幻沒有聽過的歌,在洛沉幻關上了防盜門的時候,歌聲就這樣生生地被阻擋在門外。

等待電梯的時候,身邊傳來了一股熟悉的香味,那個女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也跟著進來了,剛才把門關上的時候她明明就在外頭啊,這麼說來,她也是這棟公寓樓裏的住戶。

女生看上去在大口大口喘著氣,是碰到什麼可怕的東西了嗎?因為女生大喘氣的表情看上去很滑稽,所以洛沉幻就盯著她看了起來。

發現有人盯著自己看,女生的臉紅了起來,還閉上了眼睛,看上去似乎是有些生氣的樣子,“沒辦法乘電梯。”

“哈……?”從喉嚨裏發出了帶著疑問口氣的聲音。

女生的臉更紅了,因為皮膚雪白的關係,紅色的部分看得很清楚,“小易,有幽閉恐懼症,沒有辦法乘電梯,尤其是一個人。”

聲音變得有些大了,洛沉幻發出了類似感歎的聲音:“哈……!”

“所以……”女生拉住了洛沉幻的手腕,“請你陪我走樓梯吧!瘦得要命的人!”

“……等等!”女生的個子很矮小,但是力氣卻大得驚人,根本就沒有辦法甩開他,“什麼叫瘦得要命的人?”

“因為你看上去弱不禁風,瘦得像根麻杆兒一樣,所以叫做瘦得要命的人!”女生硬拉著洛沉幻走到樓梯處。

急促的腳步聲在安靜的樓道裏響起,顯得相當突如。

“喂,你幹嘛啊?我又不認識你!給我鬆手!”洛沉幻用沒有被拽住的那隻手死死扒住拐彎口的牆角。

“嗚……小易又失敗了……”女生見狀便蹲到了地上,開始用手指畫起了圈圈,“沒辦法,小易一點也不可愛,也不會撒嬌,隻有一股蠻力……大家都這麼說,沒想到就連瘦得要命的人也是這麼說的。”

“我什麼都沒說吧?!”洛沉幻有種無力的感覺。

“瘦得要命的人在行動上拒絕了小易,這就說明小易失敗了,即使嘴上沒有說,內心一定也說了!”

“喂——不要擅自給別人的內心世界定下結論好不好?!”

輸給她了,洛沉幻強忍住想要揍人的衝動,一隻手捂著額頭,“知道了知道了,一起走——”

“誒?真的嗎?”破涕為笑的女生,“小易好開心,謝謝瘦得要命的人!”

……。

總覺得自己被騙了呢。

兩個人之間很安靜,隻是靜靜地走在樓梯上,走到10層的時候,洛沉幻發現女生一隻手抓住扶手,在那裏開始喘氣了。

到現在都還沒有走到女生家的那一層麼?

“喂,你家住幾樓啊?”洛沉幻問道。

“……21樓……”

“……喂喂喂……不是吧?你不坐電梯自個兒走上去不是自虐麼?而且你的能量好像都快耗盡了啊,這才一半都沒到啊!”而且,還和自己住在同一層,也許之前母親說過的會有人搬來,指的就是這個女生吧。

女生誇張地倒在地上,兩隻手扶在地麵上,下半身則完完全全地貼在了地麵上,眼角還掛著眼淚,“請瘦得要命的人,幫幫小易吧……小易想回家……”

“我不叫瘦得要命的人……我叫洛沉幻啦洛沉幻!”把自己的名字字正腔圓地念了出來。

“知道了!這裏是花沐易!好了!瘦得要命的人,幫幫小易,背小易回家吧!”

明明已經告訴她自己的名字了,卻還是以自己的喜好來稱呼麼?

“臉皮還真是厚……”

微弱的夕陽透過樓道裏的玻璃窗灑了進來,灑在兩個人的身上,走了一層又一層,終於將那個古怪的女生送到了目的地。

女生精神抖擻地從洛沉幻身上跳了下來,而洛沉幻捶了捶自己的腰。

“就這樣!小易要回家了!感謝你!”女生對著洛沉幻鞠了個躬,就掏出鑰匙打開自家的房門走了進去。

“是、是……”看著女生離去的身影,洛沉幻是發自內心地鬆了一口氣。

在掏出鑰匙打開家門的時候,剛才的那種輕快心情突然就消失不見了,從廚房中傳來了母親的聲音。

“沉幻,歡迎回來。”和平時一樣,聽上去愉悅又溫柔的聲音。

“啊啊、我回來了。”洛沉幻的聲音也和平時一樣,毫無生氣。

這裏是他的家,但卻是無法讓他覺得溫暖以及安心的地方,自從他在10歲那年知道了一個秘密開始。

父母根本就不是相愛的,隻有母親是愛著父親,而父親所愛的人是在同公司中工作的某個女性,洛沉幻10歲生日那天,發現了這個秘密,雖然很想要告訴母親,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開口,自從那之後,對於洛沉幻來說,這個家就讓自己覺得有些沉重了。最近,他常常覺得其實母親自己也是知道的,隻是她還是想維持著這個家庭,所以無論怎樣也不會說出口,而父親也很少回家,幾乎不會在家中吃晚飯。

這樣的家,即使維持下去,有意義嗎?寧可生活在單親家庭,也不想要生活在有父親小三的家庭,隻會被人說更難聽的話而已。

“沉幻,今天有聽到搬家公司的聲音,我們隔壁的房子有人住了呢。”母親一邊切著菜一邊對洛沉幻說道。

“是嗎……”模棱兩可的回應,表示出自己對這個話題並沒有興趣,雖然剛才已經見到了那個搬來的人。

回到自己的房間裏,窗簾拉得好好的,一絲光彩也透不進來,這樣的幻境才讓洛沉幻覺得安心。

說實話,這樣的家庭外表看來雖然光鮮,令人感到羨慕,丈夫是某家大公司的經理,而妻子則是溫柔又美麗的全職主婦,孩子在丹宜高中上學,就外人看來的確是令人羨慕的一個家,隻有在那個家中的三個人才知道,其實家就像是被腐蝕了一樣,根本就找不到一絲美好以及溫暖了。

被調成振動模式的手機在口袋裏大力抖起來,掏出手機,微弱的光芒幾乎要被這個房間裏的黑暗所覆蓋了。

是來自水洋的短信,隻有短短一句,“能蹭飯否?”

水洋是洛沉幻目前唯一能夠完全信任的朋友,他也總是不提起自己家裏的事,但他經常會一個人在外晃悠,根本就不回家去,偶爾也會到洛沉幻家中來吃個晚飯或是借住一晚,明明就沒有看到洛沉幻的父親,他也從不會問起是怎麼回事。這樣的朋友讓洛沉幻覺得很輕鬆,所以一直都和他來往,大部分事都會告訴他,除了自己家中的。

“當然可以,不過今天的回家作業就交給你了,天底下沒有白吃的晚飯。”

“這句話是不是略奇怪?”

“不奇怪。”

雖然在水洋按下門鈴的時候,本以為會是洛沉幻父親回來的母親有些失望,但還是露出了笑容。

“歡迎,水洋,你又來了。”

“是啊!伯母還是那麼美麗年輕!”

“啊呀,嗬嗬,水洋還是那麼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