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番外【紀西顧(中)】

【番外 紀西顧篇中】

我以為罌陌說的不會給我打電話隻是隨口說說,畢竟以我對她的了解,她需要來自外界的支持,特別是她最希望支持的人,而這個人恰恰就是我。

可是我發現我錯了,自從我給她打完電話之後一個多星期裏,她沒有給我電話,沒有給我短信,仿佛不存在一樣安靜。我不知道是因為她功課忙還是怎樣,反正她沒有聯係我,這是真的。

第一天、第二天,她沒有聯係我。我很淡定,因為她總會堅持個一兩天。但是第三天、第四天她還沒有聯係過我,我開始坐立不安,我在擔心她出什麼事。給阿城打電話,阿城笑話我,說我開始患得患失了,然後告訴我她很好,隻是說好不打擾我就不會打擾我。

日子就這樣平靜的流逝,如果不是看得到每天的日升月落,我想我真的不會意識到時間在動。

罌陌高考前幾天我給她打了個電話,可是沒人接。我也不知道怎麼的,一直心緒不寧。知道阿城告訴我罌陌出事了,我才懂得這段時間以來的不安來自於她。

接到阿城電話的時候我剛開完會,阿城的第一句話就是:“西顧,罌陌出事了,你快回來。”就一秒,我眼前一黑險險暈倒。她出事了是什麼意思?但是我還沒來得及問,我已經把阿城的電話掛了。我聽到自己對他說:“我馬上就回去。”

迅速的請了假期,然後坐上了最近了一趟航班。在候機的時候我給阿城打了個電話,可是他關機了。我想著給伊落打,可是我沒有她的號碼。我想著給紀叔打,可是他也關機,我想著是不是在做手術,可是我沒有罌陌她媽媽的號碼。

我在候機大廳焦躁不安的轉來轉去,我突然無比憎恨自己,海南那麼大,為什麼我非要跑到離她這麼遠的杭州來!

坐上飛機的時候我還是不能平靜,我連這兩個小時的航程我都無法熬下去。飛機剛抵達海口機場的時候我就衝了下去,然後飛快的過了安檢然後跳上了一輛出租車往紀叔工作的醫院去。車上我給阿城打電話,終於打通了,他讓我去紀叔工作的醫院,說罌陌正在搶救。

我一路催促著司機快點快點,罌陌在搶救,我怕我去晚了就見不到她了。

當我終於到了醫院的時候,手術室的燈滅了,阿城拉著要衝進去的我,等著紀叔出來。

“西顧?”紀叔看到我顯然很吃驚。

“叔叔,罌陌怎麼了?”我急促的問,我隻顧著趕回來,根本不知道罌陌發生了什麼事。

“還好醫院血庫裏的血比較充足,她已經搶救過來了,但是24小時之內還是沒有脫離危險。”他顯然有點頹唐,坐在椅子上疲憊的說。

“阿姨,罌陌怎麼了?”我轉身問罌陌的媽媽。

“罌陌昨天晚上割腕,一直到今天早晨才被發現,發現的時候已經快沒氣了。”伊落說道。

“你不是和她住在一起的嗎!!你為什麼沒發現??”我憤怒的抓住了她的肩膀惡狠狠的問。

“罌陌前段時間被尹爸爸接回家了!我不知道她在那裏發生了什麼!你鬆手!現在不是你發怒的時候!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很關心罌陌不隻是你!!”伊落憤怒的推開了我。這時候護士推著蒼白的罌陌出了手術室。

紀叔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激動,然後擺擺手讓護士把伊落推進了重症監護室裏。

“罌陌這孩子吃了很多苦,西顧,以後好好對我女兒,不要讓她受委屈。”紀叔說著抹了抹眼睛,然後轉身去扶阿姨。我站在原地,看著他日益蒼老的背影心裏百感交集。他愛了阿姨那麼多年,現在是終於走在了一起,而我現在多害怕,一個不小心就永遠失去了罌陌。

“尹耀你告訴我我女兒在你家裏出了什麼事!!你說阿!!”我聽到阿姨尖銳的叫聲,然後看到了尹爸爸和林阿姨站在我們麵前,還有一個警察,押著一個男人。

“罌陌沒事了吧?”他口氣低沉的問伊落。

“過了24小時才是脫離危險期。”伊落搖著頭回答。

“林,你留下,我跟警察同誌去處理這件事情。”說著他轉身就走了。

從林阿姨口中,我終於知道了罌陌自殺的原因。

尹爸爸說罌陌快要高考了,不放心她和伊落兩個人住一塊,於是打算接她們兩到家裏,剛好讓林阿姨給她們補充一下營養。本來罌陌的媽媽也想接她們去她那邊的,可是離學校太遠,而且罌陌也不想回去。伊落和罌陌在家裏住了幾天後伊落的媽媽從國外回來照顧她高考了,於是伊落就走了。這段時間尹爸爸的一個結拜兄弟在尹爸爸家做客,這個伯伯從小就很疼罌陌,昨天晚上他在外麵喝了很多酒,林阿姨給尹爸爸送夜宵去了。他回去的時候罌陌在陽台背單詞,海南的夏天很熱,他被酒精衝暈了腦子,把罌陌壓在了身下,之後還若無其事的回客房睡了。林阿姨和尹爸爸回家的時候看到罌陌房間裏的燈熄了以為她睡得比較早所以也沒有在意,直到今天早晨差不多十點,林阿姨發現罌陌還沒起床撞開門才發現她躺在床上,身下的床單上,地板上,都是血。

林阿姨把罌陌送到醫院以後打電話通知了她的媽媽,然後被尹爸爸的電話叫了回去。尹爸爸在沙發上發現了血跡,然後想到他那個結拜兄弟昨晚喝了很多酒,事情就串聯了起來。

我知道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如果不是我走了,罌陌也許就不會遭受這一切了。我應該留在她身邊的,我怎麼能放那麼脆弱的她一個人麵對這樣危險的世界……

“西顧,吃點東西吧,一整天了。”深夜,阿城遞給我一個漢堡說道。我坐在椅子上,透過玻璃,看著躺在重症監護室裏的罌陌搖了搖頭。

“你吃點吧,別到時候她好起來了你倒下了。”阿城用手肘頂了頂我。我還是搖了搖頭,她都沒有吃,我怎麼吃得下。她還沒有醒,我得看著她。她老做惡夢,我要仔細的看著,一旦看到她睡夢中的表情有什麼變化就過去叫醒她,我也不忍心讓她深陷在夢魘裏。

“西顧,吃點吧,她會沒事的。”伊落也勸著。

“你回去吧,伊落,罌陌不能參加高考了,你要好好考。”我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平靜的說。

“我無所謂阿,罌陌在哪裏我就呆在哪裏,她是我的好朋友。”她聳了聳肩,在我旁邊坐了下來。

“伊落,你回去吧,你們努力了這麼久,不能這樣放棄。”傅洛灼說道。

“都說高考是戰場阿,我同生共死的隊友都躺下了,我有什麼理由棄她不顧?”她的眼神異常堅定,仿佛我們所說的全是謬論一般。

“算了,由你吧。”傅洛灼摸了摸她的頭發寵溺的說。我們整齊的看著躺在重症監護室裏的罌陌,長輩們勸回去了,這件事的起因得由他們去解決。

一整夜,我都沒有合眼。下半夜的時候除了我和傅洛灼,伊落和阿城已經靠在椅背上睡了。我看著溫柔如水的夜心裏百感交集,幾個月以前也是在這裏,我送走了養育我十幾年愛護我十幾年的阿姨。現在我又在這裏,看著在生死線前垂死掙紮的心愛的女孩兒。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躺在裏麵的是我,而不是這兩個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罌陌,你一定要醒過來。

我靠在椅背上,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裏麵的罌陌,傅洛灼坐在我身邊,他的身邊是伊落,已經睡著了的伊落。

我想起來普希金的那首詩,《我的名字》——

“但是在你孤獨、悲傷的日子,

請你悄悄地念一念我的名字,

並且說:有人在思念我,

在世間我活在一個人的心裏。”

對不起我沒有給你反應的時間就離開你,對不起。

對不起我沒有允許你打電話給我,對不起。

對不起,我離開你太久我沒有保護你,對不起。

你醒過來好不好,罌陌……

第二天清晨的陽光照進罌陌的病房的時候,我看見她的眉頭皺了皺。我興奮的搖醒了睡著的三個人,然後我們叫來了值班醫生。

醫生給罌陌坐了一番檢查之後告訴我們她已經脫離危險了,但是她的潛意識不願意醒來。也就是說,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之內她沒有醒過來,就很有可能變成植物人。

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我整個人呆滯了,為什麼會這樣?罌陌,難道你不想見見我嗎?罌陌你不要一直睡著,你要起來鍛煉身體阿!

“西顧,你還好吧?”阿城關切的問。我回過頭,衝他笑了笑:“嗯,沒事。你們出去吧,讓我和她呆一會。”說著,我坐在罌陌的病床前,握住了她的手。

“罌陌,我回來了,我是西顧,我真的回來了。”

“罌陌,你睜開眼睛看看,真的是我回來了,我再也不離開你了,好不好?”

“你很不乖阿,還躺著不起來,都要高考的人了,還偷懶貪睡。”

“你不是說,要考到浙傳去,然後和我在一起嗎?那你怎麼還可以躺著不動,你不怕我跟林琳跑了嗎?”

“罌陌,快醒醒,我還想和你一起去海邊,看大風把你的裙子掀動的樣子,然後再偷偷的拍很多你的照片,再抱著你告訴你我很愛你,真的很愛你……”

“你看,我都說了這麼多肉麻的話,根本不是我的性格,你還不起來,是不是很賴皮阿?”

“小家夥,快起來,這麼不乖,我不喜歡的噢!”

“你非要這麼倔嗎?那我求你了好不好?快醒來,我們去草地曬太陽,雖然現在是夏天了很熱,但是光合作用不分春夏秋冬的。”

“丫頭,快醒醒吧,我不能失去你……”

……

我說了很多很多,但是她還是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樣子,對我的話毫不理會。我說著說著就開始哽咽,然後抓著她毫無生氣的手抵在眉間,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西顧……”我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回頭,是林琳。

我看了她一眼,然後轉過頭繼續看著罌陌。

“西顧,你別難過了好不好,你還有我……”她在我身後說道。我沒回頭,吐出兩個字:“出去。”

“西顧,你別這樣,我……”

“我讓你出去!滾出去!”我站起來對她大聲吼道,伸出食指用力的指著她身後的門惡狠狠的瞪著她。是的,我不想見到她,至少現在是。

“你……”她一臉驚嚇的看著我,後退了幾步,然後轉身走出了門。

我重新在病床前麵的椅子上坐下,握著罌陌的手,把頭深深的埋在了床上。

罌陌,我不能沒有你,求求你,不要讓我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