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新年過完後，就要開始上課了。媽媽說她幫我轉了校，因為她說她擔心我因為家庭的變故而在原來的學校被人排斥。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隻是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排斥麼？我有融入過那個班級嗎？
和伊落說這件事的時候她好激動的說轉到他們學校就好了，可是我也不知道媽媽把我轉到了哪裏。正月初七的時候紀西顧就出去了，一直到我開學前夕都沒回來。也不知道去幹什麼去了，於是我在紀家的日子就更深居簡出了。紀牧之正月初七就去上班了，媽媽的花店也在正月初八重新開張，家裏經常隻剩我一個人在，伊落還在杭州沒有回來，邶齊然已經很久沒聯係了，不想打擾她和蘇安生。說起來，我在這個城市生活了這麼多年，最後在我孤寂的時候能想到的隻有這麼些人，是不是太丟人了？
這天，我從床上爬起來，洗漱完畢後下樓吃飯。吃完飯後正無聊的在客廳看電視，客廳的電話響了起來。
“你好，紀家。”不要詫異我為什麼這麼老道，因為紀西顧每次接到電話都是這麼說的。
“你好，罌陌。”電話那頭一個熟悉的聲音。
“噢，你什麼時候回來？”是紀西顧阿。
“一會，你到那次你腳受傷的時候我帶你去的那家咖啡廳等我，我有事找你的。”說完他就把電話掛了。他不是說一會就回來麼？為什麼還要叫我出去？算了，正好這幾天悶在家裏也很無聊。
這樣想著，我就跑回房間換了一身衣服，打理打理頭發，出門之前才發現今天居然有這麼好的太陽。上次那個咖啡廳，好像挺遠的吧？算了，反正他也沒說要我多久到。
“嘿！”走到半路上的時候有個聲音在我身後冒出來，我一回頭，看到陸城笑眯眯的看著我。“是不是去找西顧？正好我也要去，一起吧！”說著他就很自然的走在了我前麵。我有點鬱悶，我有點頭活著確認我是去找紀西顧的嗎？這樣想著，我緊走兩步跟到了他身邊。
“說起來西顧對你真的很好，我認識他這麼多年了，沒見過他有帶哪個女生去孤兒院。”他一邊走路一邊漫不經心的開口。
“噢？那林琳呢？”我下意識的想到了那個女生。
“林琳是城市誌願者，我們是大一做社區活動的時候認識的。當時很多人都嫌孤兒院太遠了不願意去，於是那次的社區活動去孤兒院的隻有我們三個人，後來林琳知道了我們每個月都會去一次，就自告奮勇的加入了。”
“我怎麼感覺她好像喜歡小西呢？”
“嗯，我也感覺誒！”他突然帶著一臉高深莫測的笑容看了看我，好像在告訴我他知道了什麼一樣。
“小西有沒有說叫你去幹嘛？”我問。
“沒有，就讓我過去一趟。他也沒告訴你嗎？”
“沒有啊，我在家裏看電視，接到他電話讓我來一趟就把電話掛了。說起來他也有好幾天沒回家了。”我說著，一腳踢飛了一個小石頭。好幾天了，都是我一個人悶悶的呆在家裏。
一路和陸城瞎聊著，時間就過的很快。陸城是一個隨和的人，有時候給我的感覺就好像蘇安生。但是他比蘇安生看上去更溫和，也沒那麼多距離感。
“到了，你看，他在那裏。”陸城停下了腳步，伸手指了指前麵的玻璃窗。是紀西顧，他的對麵還坐著一個人，可是臉被什麼擋住了，我看不清，不過看那樣子好像他們在吵架。
“走！”說著我就朝咖啡廳跑去。
“林琳？”當我跑進咖啡廳的時候終於看到了紀西顧麵前的那個人。
“你很驚訝嗎？罌陌？”她冷笑一聲，頗有一種來者不善的氣勢。我看了一眼紀西顧，他很淡定的放下咖啡杯，讓了個位子，讓我挨著他坐下。緊接著陸城也到了：“喲，人好齊，西顧，你讓我來什麼事？”他一邊說著一邊自顧自的在林琳的身邊坐了下來。
“是我讓他叫你們來的。”林琳冷冰冰的開口，“紀西顧，你好歹也該給我一個交代了，罌陌到底是誰？你說她是陸城的女朋友，那你怎麼解釋她和你住在一起？”
“林琳，罌陌是西顧的妹妹，再說這和你什麼關係？”陸城聞言連忙放下正要喝進嘴裏的水，險些被嗆到。
“紀西顧是我的！你們一直都知道他是我的！！！”林琳突然很激動的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說道。
我看著眼前這個場景莫名的想笑，這個女生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這和那個汪晨欣有什麼區別？真是個引人發笑的醜角。
“林琳，西顧和你之間一直沒什麼吧，你為什麼搞得好像你們在交往一樣？”陸城頗有些不悅的質問道。而我和紀西顧，都在很淡定的喝自己的東西，就好像一個切切實實的觀眾一般淡定。
咖啡廳回蕩著懶洋洋的《MoreThanISay》。酥到骨頭裏的聲音，不知不覺的撩動著閑散的陽光，這感覺愜意極了。於是我就愜意的閉上了眼睛，開始我的昏昏欲睡。
“喂，認真點。”就在我感覺快睡著的時候，紀西顧突然在我耳邊輕輕的呢喃了一句，瞬間我感覺到我全身的每一塊肌肉都繃緊了，腦子也在一瞬間恢複了清明。
“我想知道目前到底是什麼情況，你叫我來幹嘛？”我轉過頭對紀西顧說，仿佛完全無視林琳殺人一樣的眼神。其實我真沒有無視她這個眼神，隻是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紀西顧一個流氓式的親吻封住了退路，我隻聽到他對我說了兩個字：“幫忙。”
紀西顧的嘴唇貼上來的時候我被嚇了一跳，而後很快就平靜下來。幫忙是麼，好，正好還了你這個人情。
我睜著眼睛看著紀西顧近在咫尺的臉，他的睫毛很長，他的皮膚很好，他的鼻梁很挺，他閉著眼睛的樣子很好看。下意識的，我就閉上了眼睛，伸手攬住了他的脖子。
“哢嚓~”又是相機的快門聲。我和紀西顧同時停了下來，轉過頭看向陸城。他拿著一架漂亮的單反正笑眯眯的看著我們，而林琳，已經不見了。
我鬆開了紀西顧，順手拿起紙巾擦了擦嘴巴，然後拿起桌子上的甜點吃了起來。
“我說，現在是什麼情況能說了嗎？”陸城問。紀西顧沒有說話，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幫忙。”我含著滿嘴的甜點含含糊糊的對他說。
“哈？”陸城似乎不太明白我這兩個字的意思。
“他親我之前和我說的，幫忙，反正我就是來幫忙的，就像上次他幫我一樣。”我咽下了嘴裏的甜點解釋給他聽。轉過頭去看紀西顧的時候，看到他的臉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受傷。我眨了眨眼睛，又不見了剛才的表情，看來是我眼花了。
“唉，林琳是個好女孩兒，隻是不是西顧的菜啊哈哈！”陸城說著站起身就要走。
“對了，你不想知道他叫你來幹嘛嗎？”我問。
“和他叫你來一樣，幫忙的，嗬嗬，我走了。”說著陸城就離開了。幫忙？他就是來幫忙紀西顧和林琳爭吵的？我這樣想著，從紀西顧身邊挪到了紀西顧對麵，他依舊一言不發的看著窗外扮深沉。
直到我把桌上的甜點都消滅完後，他才開口說話：“回家吧，我好困。”然後招手喚來服務員買單。
回去的路上紀西顧一句話都沒說，我本來就不善言辭，所以更不知道怎麼打破這樣的局麵。於是隻好一麵跟在他身邊一麵看著沿路的景色，假裝很愜意很悠閑。
“過不了多久我就要走了。”紀西顧突然拉著我停下來，然後特別溫柔的摸著我的頭發說。
“去哪裏？”我對這個消息突然感到難以置信。
“不知道，其實我早就要走了。還記得你上次說的麼，你說我是抱有目的接近你的，你真的很聰明，你猜對了。紀叔叔本來的意思就是接你回來以後就把我送回我的親生父母身邊，但是他也知道留下我是他前妻的心願，所以他讓我自己選擇。如果你來到這個家以後我們能相處的很好我就繼續留下，如果我們不能和睦相處，我就走。當時我好恨突然冒出來的你，我知道紀叔叔並不是對我沒有任何感情，隻是你是他親生女兒，他已經缺失了那麼多該給你的父愛，他不希望你再在這裏過的不開心。其實他並不是不愛你，隻是他也沒想過自己會突然間有了一個這麼大的女兒，而且還對他充滿敵意。”
“紀叔叔對我說，隻要我能消除你心理對他的敵意，他就願意留下我。我知道其實他早就希望我離開了，之前他沒有離婚的時候，阿姨對我很好，他處處刁難我。現在他和你媽媽終於結婚了，幾乎是防賊一樣不讓我和你媽媽有什麼接觸。他的占有欲太強烈了，容不得一絲一毫的風吹草動，即使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也能捕風捉影的找到所謂的‘證據’，你知道為什麼紀叔叔不在家的時候你媽媽一定不在家嗎，就是因為紀叔叔變態的占有欲！”他說著，狠狠的攥緊了拳頭。“其實我也早就想離開了，如果說之前不走是因為我能力不夠無法靠自己完成我想做的事，那現在，我想我是放不下你了，罌陌。”
“這段時間我都沒有回來，因為阿姨出了車禍，前些天過世了。她說如果我真的不開心，就離開這裏好了，所以罌陌，我要走了。我已經辦理了退學，這次回來隻是收拾一些東西的。”說著他伸過長手臂攬住了我：“以後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要咬牙忍下去。”
我突然感覺心髒又開始窒息一樣的難受，我伸手攬住了他，我一直以為他也是不會離開的，為什麼每個人都要在我不知不覺開始依賴的時候突然告訴我他要離開我？那麼即使一開始接近我的目的不單純為什麼現在明確了心裏的想法之後還是選擇離開？
“你帶我一起走，好不好？”我把臉埋進了他的懷裏喃喃的說，我不要再離開一個讓我能夠放心依賴的人了，真的不要。這個世界太危險，我害怕我在重新遇到你之前就變成海裏的泡沫，所以能不能請求你，無論是到哪裏，都帶我一起，好不好？
“我不能帶你走。你才18歲，我帶你走，你得吃多少苦。”他撫摸著我的後腦勺溫柔的說。“再說，我要以什麼名義帶你走？妹妹麼？”他苦笑著。
我抬起頭，看著他憔悴的眼睛，然後義無反顧的吻上了他的嘴唇。我不想錯過，好不好？我承認紀西顧你給了我很多的勇氣，我承認紀西顧你給了我被保護的安全感，我承認紀西顧你在我不知不覺的情況下用這麼短的時間在我的心裏紮了根。我一直都不願意承認，是因為我覺得你一直都會在，可是你現在告訴我你要離開，你告訴我你不會帶我走。是不是說，我又要被丟棄在這個滿是危險的地方，又要被丟棄在這個我完全陌生的地方，又要被丟棄在這個冰冷的地方？
我一邊吻著他一邊感覺眼淚洶湧而出，打濕了我的臉，潮濕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