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屏幕剛顯示發表成功的時候，我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然後是腳步聲，朝著我的房間走來。
我安靜的坐在電腦前麵，沒有出去看，沒有回頭，像沒聽到一般。
“罌陌。”聽到這個聲音，我全身一顫，徹底僵硬了。
“好孩子，怎麼瘦了這麼多？”她說著走到我身邊捧著我的臉左看右看，然後把我狠狠的摟進懷裏貌似心疼的說。
“放開我。”我推開了她，我厭惡這裝模作樣的疼愛。
“啊……”她似乎沒有預料到我會這樣反應，被我推得一個趄趔險些摔倒在地上。我注意到她扶著桌子平衡身體的時候臉上一閃而過的怒氣，雖然很短暫，但是我看得一清二楚。嗬，跑到我這裏演什麼戲。
“罌陌，你怎麼能這樣對媽媽？”她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我。
“你為什麼會有這裏的鑰匙？”我雙手抱胸整個人靠進藤椅防備的看著她。
“鎖沒有換。”她看著我的眼睛愣了愣然後這麼回答。
聽到這樣的回答，我險些笑出聲來。鎖沒換？你都和戶主離婚了戶主的鎖沒換你就可以隨意的進入別人的房子麼？真是天方夜譚。
我突然玩心大起，如果爸爸和林阿姨還有媽媽同時出現會怎樣？我想看看誰會更尷尬。
“你來幹嘛？”我說著把她推到客廳，然後裝作不在意的窩進沙發一邊和她說話按著手機。我在給林阿姨發信息，然後給爸爸發，都是一句話：家裏來人了。
“我來看看你，媽媽很久沒有看到你了。”她優雅的喝了一口我衝的咖啡微笑著對我說，禮貌而又疏離。但卻大方又得體。
我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低下頭一句話不說。瞧瞧人家這瞎話說的多有水準。之前我都住院了你怎麼不來看看我，現在離婚了跑過來說很久沒看到我了，是想表達什麼呢？笑。
她見我沒有答話，便放下手裏的咖啡杯四處看著，看到我沒有收起來的古箏，突然對我說：“罌陌，媽媽很久沒聽你彈琴了，你彈一首曲子給媽媽聽好不好？”
我強忍著心裏突然爆發的怒氣平靜而冷漠的對她說：“你忘了我已經很久沒有碰古箏了麼，你忘記我的心裏陰影了麼？嗯？”然後成功的看到她的臉從白轉到紅轉到綠，我定定的看著她，眼裏噙著微微的笑意，笑而不語。
她別開頭，仔仔細細的把這個她從前的家打量了一遍，然後自言自語的說：“難怪看不到裝琴的盒子。”
我看著她說完這些話，然後整個人突然就塌了下來，和我一樣窩進了沙發。我突然覺得，隻有這個時候她才像我媽媽，她才和我有那麼一些相似。
然後我們都在沉默，我看著窗外蔫了的太陽，心底突然開始惆悵起來。
“啪嗒。”
“罌陌啊，對不起啊，今天公司的事情太多了，爸爸和林阿姨剛剛忙完才發現已經這麼遲了，你說……”
爸爸一進門就大聲的說著話，林阿姨在後麵。爸爸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窩在沙發裏的媽媽。
“罌陌，晚上阿姨給你做糖醋魚，你看……”林阿姨很開心的從爸爸後麵鑽出來，手上還提著一條用塑料袋裝著的魚。和爸爸一樣，看到窩在沙發裏的媽媽便突然石化了。
媽媽顯然沒有意識到會遇到這樣的情況，她僵硬的保持著窩著沙發的動作驚愕的看著門口的兩個人，然後又轉過頭看看我，再轉過頭看看門口的兩個人，再轉過頭看看我。
我淡定的捧起茶幾上我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然後麵帶微笑的對爸爸和林阿姨說：“爸，媽來了，林阿姨，晚上我們留媽媽吃飯好不好？”
我這麼說完，媽媽更加詫異的看著我：“罌陌，你……”
“媽，你應該不急著走吧？”我又笑著看過去。
“抱歉，我還有事。”媽媽迅速的調整好狀態對我們說了這句話迅速的拿起包迅速的離開沙發並矯健的繞過堵在門口玄關處的爸爸和林阿姨敏捷的換好鞋子然後飛速的沿著樓梯跑了下去。
我看著她連貫的動作，眼睛帶著濃濃的笑意，這是我導演的一場意外，果然不出人意料的精彩。難得有人能讓一直以優雅著稱的她這麼狼狽這麼尷尬，嗬嗬。就連她偷情也是偷得從容不迫，被我撞破也隻是氣急敗壞而已，我還記得她把我關進盒子的時候嘴角那抹高傲的笑容，仿佛是理所當然的一般。
“罌陌，她是怎麼進來的？”爸爸摸摸我的頭在沙發上坐下問我。
“她說鎖沒有換啊。”我雙手捧著杯子笑容滿麵的看著爸爸這麼回答。然後轉頭向進了廚房的林阿姨說：“林阿姨，能不能把魚頭剁了煮一碗酸辣魚頭豆腐湯啊？我記得冰箱裏有豆腐哦！”
“好！”林阿姨回過頭笑眯眯的對我說。
“她和你說什麼了麼？”爸爸點起煙問我。
“你害怕她對我說什麼麼？”我挑了挑眉毛問爸爸，他抽煙的動作輕輕滯了一下，然後繼續，並沒有回答我。
“傻孩子。”他滅了煙揉了揉我的頭發然後走到他的書房關上了門。
我看著他關上書房門，然後放下水杯跑到廚房去找林阿姨。
“阿姨，我出去買一下指甲，大拇指的斷掉了。”我扒著廚房門框眨著眼睛的對她說。
“去吧，身上有沒有錢，阿姨這裏給你，打車去安全些。”林阿姨說著擦了擦手從外套的兜裏掏了兩百塊錢塞給我。我有點糾結，我隻是去買副指甲，就算打車來回也不要這麼多吧！
“阿姨，不……”
“多餘的就自己留著用嘛！傻孩子。”仿佛看穿我要說什麼一樣，她摸了摸我的臉頰笑眯眯的說。
心裏突然就潮濕一片，她的笑容真溫暖。
“嗯，那我去咯！”說著我向玄關走去。
“罌陌，回來的時候帶把鎖回來，就我們大門上的那種。”我聽到聲音回過頭去，發現爸爸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坐到客廳的沙發裏看著我笑眯眯的抽煙。
“哦。”我點點頭，然後換好鞋子關上門進了電梯下樓攔了輛車往樂器城去。
其實指甲這東西，樂器店都有賣，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喜歡在樂器城以外的地方買指甲，買了也不願意戴。
從樂器城出來的時候很以外的遇到上官伊落，她旁邊站著一個男生。我看到她的時候她也看到我了，於是她很大力的踢了那個男生一腳朝我跑來。
“罌陌，你在這裏幹嘛？”她跑到我麵前問，微微的喘著。
我很無語的看著那個男生被她明顯很用力的踹了一腳後依然無動於衷而且微笑著看著伊落的背影，那個什麼，含情脈脈。
“買這個。”收回視線衝她揚了揚手裏的袋子，我買了十一副指甲。
“需要這麼多麼……”她一臉黑線的樣子扯過袋子看著我。
“我比較懶，好不容易勤快一次就多買些，省得以後麻煩。”我不好意思的扯過袋子眯著眼睛笑著對她說。
“小伊落，我們走吧。”一個低沉但是很好聽的聲音在我們身側響起來，我轉過頭，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被伊落踢了一腳的那個男生走到我們身邊。
“……”伊落拽著我的手往前走沒有理他。
“小伊落，再不去就來不及了哦。”還是那個低沉而又好聽的聲音。
“啊啊啊啊啊！小九你不要煩了好不好，我不去不去不去哇哇哇哇哇！！！”似乎忍無可忍了一樣，伊落鬆開我的手一邊喊著一邊用手推著那個被她稱作小九的男生。把他推開一段距離後又跑到我身邊拉起我的手繼續走，走了幾步後猛的停下來對那個男生示威一般的揮了揮拳頭惡狠狠的說：“再煩我不告訴你樂美的行蹤了。”然後得意的拉著我揚長而去。
到看不見那個男生的時候，她了下來。我看了看周圍，這裏有點偏僻。
她蹲下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包520，抽了一支給我，然後自己點了一支。見我不點煙，拋了一個詢問的眼神過來。
我笑了笑，在她身邊蹲下，然後從她嘴裏搶過煙像我給可樂點煙一樣給自己點煙，嗯，果然第一口沒有汽油味。
“我還以為你不抽煙呢，原來是這樣。”把煙塞回她嘴巴的時候她嘟噥了一句。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她也沒再說話，我們就這樣很沉默的一人一支煙有一搭沒一搭的沉默的抽著，一直到太陽消失在視線裏。
“五點多了，你要回家麼？”伊落看了看手表問我。
“嗯。”我想到林阿姨做好了飯菜等我，然後回答。
“走走走，我還以為你不回家的。”她比我還著急。
送我上了出租車後她和我交換了電話號碼，然後也坐上另一輛出租車和我往相反的方向離開。
我讓司機繞到家具城去買了一把我家大門上那個款式的鎖，回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爸爸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林阿姨還在廚房忙著，見我回來大聲招呼我說：“罌陌啊，回來的剛好，可以吃飯咯！”
我看看已經收好的古箏，心裏又一次潮濕溫暖起來，這多像一個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