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樂見我不說話,拿手肘捅我,我不理他,自顧自的抽煙。
過了很久,可樂告訴我快三點了。我看了他一眼,滅了煙,朝外麵走去。該去接邶齊然去畫室了。
可樂看著我走出去,一句話都不說。我的手放觸到門鎖的時候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看著我,眼神空洞脆弱,像丟失的生命的木偶。我突然間害怕我開這扇門的聲音會把他震散了。於是我一直保持著手握門鎖的姿勢,脖子四十五度轉向左側看著他空洞的眼睛。
這個空間很安靜,安靜到我可以聽到他的呼吸。他看著我,我看著他,我們都沒有說話沒有動。於是氣氛越來越尷尬,可是我突然被自己製造的低氣壓壓得喘不過氣來,我不敢說話。好像武俠劇裏,兩大高手對峙的時候,任何一方先開了口,便破了自己的氣,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罌陌,小邶在等你,快走吧。”他突然開口說。我暗暗的鬆了一口氣,輕輕的“嗯”了一聲,開了門,幾乎是逃走般離開休息室。
我知道他透過窗戶在看著我,於是我很別扭的往台球城門口走去。結果很別扭的撞到那個被邶齊然撞到的肥的流油的大叔。於是他又一次爆發了。
“靠!知不知道老子這一球馬上就要進了,操!你他媽走路能不能長點眼睛啊!啊?操你大爺,你他媽不帶眼睛你就出來走路啊!你以為這裏是盲道啊?可以閉著眼睛走的?操你大爺!”
我看著他抖動全身肥肉在我麵前很囂張的一口一個操的樣子,突然有點惡心。
“你吃飯沒有?”我問他。
“沒吃又怎麼樣?想請我吃飯?不要以為請大爺我吃頓飯我就會不和你計較。剛才那個撞我女孩子和你是一起的是吧,操,不長眼居然會傳染!”
“你沒吃飯我吃了,所以別在我麵前惡心我,我會吐。”
說完我就走了,他還在我身後叫囂著:“操你媽,你他媽什麼素質我操,說老子惡心,老子哪裏惡心了我操!”
好吧,我如果沒素質的話這個人是不是沒素質得不是人了。
走出台球城的時候我看到可樂站在那個大叔麵前說著什麼,然後那個大叔又乖乖的回去打他的球了。
人就是這樣,趨炎附勢。
我招手攔下一輛TAXI到邶齊然家的小區門口,遠遠的看到她背著大大的畫板站在公車站,今天風很大,她的頭發被風吹起來,顯得她的臉更小了。
我付了錢下車,然後和她一起等公交車。
她說和喜歡的人一起坐公交車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今天的公交車特別擠,我用手臂護著她站在窗戶旁邊,路上在堵車,車廂裏很悶,外麵風很大。車上人看見堵車的隊伍那麼長,都不由得罵罵咧咧的,我低頭問邶齊然:“會遲到麼?”
她皺皺眉頭,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對我說:“我給老師打個電話請假先。”
她打電話的時候車子動了起來,司機突然啟動,從車縫間把車小心翼翼的擠過去,等到她一個請假的長長的電話打完,車子也擠到車隊的前麵,一拐彎就走到了不堵車的一條道。
然後司機突然抽風開始飆車。
邶齊然緊緊的抓住我的手腕,臉色刷的就白了。她暈車。
我剛要讓司機慢一點的時候他突然一個急轉彎,我們甚至聽到車輪和地麵摩擦的時候發出的吱吱聲。
我一手摟著邶齊然的腰一手緊緊的抓著扶手,結果還是摔倒了。事實上車上很多人都摔倒了。邶齊然的右手被旁邊一個男生的鞋跟踩著,她緊緊的皺著眉頭咬著嘴唇不說話,我趕緊把那男生推開去看她的手,紅了一片,還擦破了皮。我讓她動一下,她一動眼淚就疼了出來。頓時我的火就冒了起來。扶著她對司機喊:“你開個公交車玩什麼漂移,有沒有職業道德!”
“你不愛坐就下車,我還就樂意開個公交車玩漂移,怎麼的?”司機吊著眼睛衝我喊。車上的乘客頓時抗議起來。
“停車!”
“沒到站!”
我看著邶齊然的右手腕通紅,估計是脫臼了。踩到她的那個男生一直對她道歉,她已經疼的說不出話來了,一個勁的掉眼淚。她從小到大,幾乎沒有受過傷,就連小刀不小心割破手指都很少,基本上是嬌生慣養的長大的,所以她特別怕疼。
我一手捧著她的右手腕一手扶著扶手對她說:“乖,再忍一下,下站我們就下車,我帶你去醫院,看這樣子很可能是脫臼了。”她緊緊的咬著嘴唇對我輕輕的點了下頭,然後用左手把眼淚抹掉,很艱難的對我擠出一個笑容。
車上的乘客一直在譴責那個不道德的司機,不過我估計他臉皮也真厚,不動聲色的開車,隻是沒再來個漂移。
周圍的人幫忙把邶齊然的畫板還有畫板裏掉出來的畫撿起來,我看到一張畫,是人物速寫。我要仔細看的時候已經被收進畫夾裏了。
踩到她的那個男生說要和我們一起去醫院,我看了他一眼對他說:“不用了,她有我就好了。”
“不行不行,是我踩傷她的,我應該和你們一起去,不然我不安心。你就別推辭了,這是我的責任啊。”
我不想理他,便沒再說話。到站的時候我扶著邶齊然,他替邶齊然拿著畫板和顏料跟在我們後麵。我記下了公交車的車牌號,然後伸手攔了一輛TAXI就往醫院去。
醫生給邶齊然拍了X光片,然後告訴我們她輕微骨裂,我狠狠的瞪了踩她的男生一眼,他特無辜的說:“我不知道會這麼嚴重啊!”
醫生給她打石膏的時候她痛得一直在哭,我的手被她的左手緊緊的抓著。我看著她疼到發白的臉色,突然氣不打一處來,狠狠的踹了踩她的男生一腳。
醫生給她弄了半天對我說:“她太緊張了,手沒放鬆下來,石膏不能打。”
我看看她痛到快扭曲的臉對醫生喊:“你怎麼不給她打麻醉啊!”醫生一愣,趕緊喊了護士給她打了一針麻醉,然後才給她打好石膏。
我用被齊然的手機給她老師打了個電話,說她手受傷了,今天不去上課,她老師很高分貝的在電話那頭喊:“什麼!小邶的手受傷了?哪個手?左手還是右手?”
“右手。”
“我的天,嚴重嗎?”
“骨裂。”
掛了電話的時候我的耳朵裏還響著她老師的高分貝。邶齊然是她老是最喜歡的學生,她的畫常被她老師送去比賽,都有很不錯的成績。我理解她老師的心情。
我去付醫藥費的時候那個踩她的男生說他已經付過了,然後說要我留下邶齊然的電話號碼,讓他可以知道邶齊然的恢複程度好不好,不然他良心不安。
我直直的看著他的眼睛,滿滿的真誠,於是腦子一抽筋就把我的電話寫給他了。
“你要知道她的恢複程度,找我就可以,不要打擾她,因為我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