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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從街頭走到了街尾,一直走到了長河那裏。這是一個大閘,被當地人稱為長河,是長江的一角,由於水位的高低,導致翻騰的江水一直拍打著大壩,發出轟轟的撞擊聲。我們並肩坐在石頭上,忽然有點感傷。高中的生活就這樣結束了。回想起來,也許每個人心頭都會有一個揮之不去的身影。青蛙突然把頭靠過來搭在我肩膀上,幽幽地歎道:“有些話,也許應該說出來。都不知道結果如何,但是,如果不去嚐試,那永遠都不會有結果。”我低下頭,無聊地扯著手邊上的野草,明白她說的是什麼。青蛙這樣一個性格明朗的人,遇見喜歡的男生,也羞於說出口,暗戀了好久,無奈對方始終沒能察覺,前不久牽手某一個女生,美美的戀愛去了。當時我還狠狠地訓了她一頓,要麼說出來,要麼別喜歡人家,現在看著別人幸福,自己心裏又不好受,真是自作自受!青蛙撇撇嘴,沒有答話。其實,我又何嚐不是五十步笑百步。或許都是不夠勇敢,沒勇氣去承受挫敗的結果。我也歎了口氣,“無所謂了,順其自然吧。”“唉!看你們倆能憋到什麼時候,一個個的都在裝。”青蛙突然站起來,對著夜空大聲喊道:“啊-----我畢-業-啦、、、”水聲迅速的湮滅了她的叫喊,我也站起身來,拍拍衣服上的灰塵道:“很晚了,回去吧。”青蛙哼了一聲,“就你最沒勁了!我們一起喊,很好玩呀。”說罷攏起雙手放在嘴前又要接著喊,我轉過身,邊走邊打擊她:“幼稚。”青蛙趕了幾步上來拽住我的手臂,忽而又極其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說道:“下午和我舅舅聊天,如果這次沒考好,我就得去複讀。”我怔了怔,道:“成績還沒下來呢,急什麼,等成績出來了再說。”青蛙眼神黯了黯,沒有接著說下去。
走了太多的路,晚上實在是很累,我和青蛙各自打車回了家。
往年會有堆積得像小山一樣的作業伴隨著假期,而這個暑假,時間長,又沒有作業,輕鬆的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同時也很不適應。我把衣物收拾好,準備回老家。其實老家和縣城也就一個小時左右的車程,我靠在被高溫烤得發燙的座位上,眯著眼睛準備睡一會,似乎也就一小會的時間,車就到站了。售票員阿姨扯著嗓子喊:“和平加油站到了,有沒有下啊?”我拎著箱子下車,快到中午了,太陽曬得人頭昏腦脹。我趕緊進了旁邊的一家店,買了瓶冰水。老板娘還認得我,笑著打招呼:“放假啦?”“嗯。”我擰開蓋子,一邊灌著水一邊應了一聲。“今天一大早就看見你爹爹(家鄉方言稱爺爺為爹爹)上街買菜,我還在想著你家要來什麼客人,原來是你這小丫頭回來了、、、”我衝著老板娘笑笑:“嗬嗬,昨天剛放假,那我先走了啊。”“嗯。快回去吧,這會子回去正好趕上吃中飯哩。”老板娘笑眯眯地目送著我出去。
還沒到家門前,遠遠便看見屋頂上的煙囪冒著濃濃的煙,心中一暖,還是家最好。我咧了咧嘴角,扯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未進門便喊道:“爹爹奶奶我回來了。”奶奶一手攥著圍裙的布,一腳跨到門檻外,看見我的時候,額頭和眼角的皺紋堆到了一起,笑嗬嗬道:“怎麼這會子才到家?我和你爹剛才還在擔心燒鍋燒早了。”我一邊從書包裏把東西往桌上扒,一邊回答道:“早上要收拾東西,走得比較晚。”奶奶看到我拿出來堆在桌上的東西,絮絮叨叨地埋怨著:“你又花錢買東西幹什麼,家裏吃的東西都有,你在學校裏要花錢的地方多了,每次都叫你不要買你還買、、、”“我隨便買買,沒幾塊錢的。”我趕緊打斷***話,轉過臉看見爹爹坐在灶頭前,一邊往灶裏麵塞木料,一邊慈祥地看著我笑著。“我來燒吧。”我走過去拿起火鉗擺開架勢要燒火,爹爹搶走我手上的火鉗道:“大熱天的,到電風扇前吹吹,不要你燒的。”我在屋子裏坐了會,轉了一圈道:“那我先把箱子拿回去,家裏好長時間沒人住了,肯定髒死了,我先回去抹一抹。”“嗯,我把鑰匙拿給你。”奶奶扶著桌角,在抽屜裏摸索著鑰匙,一邊說著,“五月黴天的時候,我跟你爹天天都去把門開著透透氣,你家裏客廳那個地上,潮得都生黴了。”我接過鑰匙,“那我等會過來。”說罷拎著箱子出去。爹爹在後麵喊道:“搞快點啊,馬上要吃飯了。”“嗯!知道了,我馬上就過來。”
奶奶家和我家是隔壁,就幾步路。家裏客廳的門鎖是壞的,爸爸怕麻煩,也沒換,直接套上鏈子,用一把大號的鎖掛在上麵。門上貼的對聯,長久的風吹日曬,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不過爸爸那手毛筆字寫的,依舊能夠看出曾經遒勁有力的筆鋒。我推開門,一股陰涼的氣息撲麵而來,還夾雜著些許黴味。其實農村裏的房子挺好的,一家一戶,如果好好裝修的話,就跟一棟棟小別墅一樣。即使是夏天,一樓的客廳依舊陰涼陰涼的,比室外的溫度低了好幾度。
我找出抹布,認真地把房間的灰塵抹了個遍,然後去水井邊拎了桶水上來,把地又拖了一遍。室內的黴味終於散了不少,忙完這些後,身上的衣服都汗濕了,把門窗都打開透氣,然後去奶奶那邊吃飯了。
飯後,奶奶忙著抹桌子,掃地,爹爹忙著收拾碗筷,洗碗,一點活兒也不讓我插手,我就幹坐在電風扇前涼快,順便拉家常,奶奶就喜歡和我聊著張三家的女兒在哪打工,李四家的兒子掙了多少錢之類的話,末了還語重心長的告誡我,要發狠念書,將來找個好工作、、、、、、大約是年輕的時候苦日子過怕了,爹爹奶奶總會把錢看得很重要,平時都特別省,教育小孩也是的,不好好念書以後就找不到好工作,掙不到錢、、、我撓撓頭皮,頗有點頭疼地繼續著這個話題。
中午吃的太油膩了,爹爹奶奶總是擔心我在學校過得苦,每次回來菜燒的--放了很多油,油膩膩的都是葷菜,吃的人腦袋直發暈。我聊了一會兒便撐不住了,眼皮直往下沉,於是果斷的決定回去睡午覺。心裏明白,等接下來一覺睡醒肯定是天黑了。這樣的日子過的真是舒服,吃了睡,睡醒了接著吃、、、、、、
似乎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又似乎沒有,醒來的時候,口幹舌燥的,看外麵的光亮,果然是傍晚時分了。站在走廊上望去,視野極好,院牆外麵就有鬱鬱蔥蔥的一排香樟樹,栽了有六七年,直徑已經有一公分多粗了,香樟樹是臨著池塘岸邊栽的,池塘很小,由於附近的人總是把垃圾往裏麵倒,所以水很髒。再往前麵一點就是小時候經常玩的香樟林了,現在大部分換成了桂樹,不過還沒到桂花盛開的時候。院牆裏奶奶顫顫巍巍的身影,在忙著收白天曬的東西。發現農村的習慣好像都是這樣,不管吃的、穿的,還是用的,隔段日子就會拿到大太陽底下曬曬,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殺菌還是什麼的,家裏的東西經常都是極幹燥的。我伸個懶腰,下樓去準備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