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午睡之前,趙辰刻意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恭敬俯身行禮的蕭雲鶴,嘴角微微一翹,上揚起一個耐人尋味的弧度。
明知道今日上街,自己看到的,遇見的人,都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趙辰才不會傻到立刻上街,他要等,一直等到自己能看到一些不在刻意安排之內的人出現。
趙辰進屋之後,紫鳶立馬進入院子,她來到蕭雲嬋身邊小聲詢問,什麼時候能出發,蕭雲嬋問她怎麼了,她說安平坊那種刻意演出來的假象維持不了多久,住在安平坊的百姓們已經開始有了情緒,紛紛喊著要回家。
按照計劃,住在安平坊那幾條街道上的百姓都被“請”出了自己家,換成了蕭雲嬋的人,時間短還好,可時間一長那些百姓們可就不受控製了。
想了想,蕭雲嬋吩咐道:“不管怎麼樣,必須把今天演完,再多給那些百姓們一人二十文錢,不許他們回到安平坊,不管去哪都行,錢從我的私庫裏出。”
“是。”
得令之後,紫鳶退下立刻去辦。
隨著時間推移,掛在頭頂的日頭漸漸下落,白天過了一大半,可進屋午睡的趙辰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期間,蕭雲嬋曾進屋瞄了幾眼,發現趙辰不是裝睡而是真睡著了。
趁趙辰在屋裏午睡,蕭家姐弟坐在院子裏的陰涼處乘涼。
看著如今穿著粗衣粗裙,雙手也不再像以前見著的那樣雪白嫩滑的蕭雲嬋,蕭雲鶴感慨頗多。
他知道,蕭雲嬋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他。
“大姐,你受苦了。”
蕭雲鶴發自內心地說道。
聞言,蕭雲嬋輕輕地搖搖頭,看向蕭雲鶴道:“受這點苦算什麼,再說,在這裏待著也不算是受苦,總比坐在皇宮那張椅子上,當傀儡,看底下那些大臣們演戲自在些,對了,你大姐我不在宮中的這些時日,朝堂可還安寧?”
蕭雲鶴給蕭雲嬋倒了一杯茶,語氣沉重:“不算太安寧,金國局勢動蕩,各地紛紛起兵討伐耶律洪順,咱們朝中大臣們也想插一手,分一杯羹。”
蕭雲嬋默默點頭,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這個結果在她的預料之中。
如今的金國是近百年來最為動蕩的時候,因為太子耶律奇死在耶律元的一杯毒酒上,金國各地軍民都不服新帝耶律洪順,認為其是謀朝篡位,亂臣賊子,紛紛起兵討伐。
這個時候,西遼大臣們想要出兵攻打金國,在情理之中。
放下茶杯,蕭雲嬋又問:“侯無敵什麼想法?”
固然眾大臣們想要此時出兵攻打金國,但隻要侯無敵不鬆口,這項決議就通不過。
“大姐,說起這個真是奇了怪了,以前金國太子耶律奇每次來打咱們,侯無敵第一個就要應戰,不打都不行,可是這一次,他竟然不同意我朝出兵。”
蕭雲鶴道。
聞言蕭雲嬋秀眉微微皺起,驚訝不已。
可這份驚訝的情緒並沒有持續多久,短暫的驚訝過後蕭雲嬋冷哼了一聲,她的眼睛微眯,眯成了一條縫。
她說道:“不愧是大將軍侯無敵,那就是個貪生怕死的膽小鬼。”
“大姐,你這話什麼意思?”蕭雲鶴撓撓頭,不太懂蕭雲嬋的意思。
蕭雲嬋解釋道:“此時西遼出兵攻打金國,不是以前的小打小鬧,為了一城一地,而是真正的國戰,一旦開打,雙方投入的兵力和規模將前所未有,整個國家的兵力全部都要壓上,金國雖亂,可底蘊深厚,侯無敵沒有百分百的信心這一仗能打贏,所以他怕了。”
“因為此戰一旦輸了,他經營這幾十年的努力都將化作泡影,不複存在,他舍不得,最後就算是贏,也是殘勝,他手裏可沒剩下多少兵力了,他不會拿他多年的積蓄開玩笑。”
“所以,這一戰,最好是不打。”
“不打,他就不會有任何損失,他依舊是西遼的大將軍,穩壓皇室一頭,百官臣服!”
這麼一解釋,蕭雲鶴明白了,原來如此。
說白了,就是利益取舍,對於侯無敵來說,這一仗不打,要比打對他的收益更高,所以侯無敵選擇不打。
“這個侯無敵,原先我還有些佩服他,畢竟是舉世無敵的大將軍,從無敗績,雖然他和咱們是敵人,可現在看來,他竟為了鞏固自己的力量,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為西遼擴大疆土的好機會,實在是可惡。”蕭雲鶴咬牙握拳憤恨說道。
對於侯無敵,蕭雲鶴一方麵是佩服他,很小的時候他也想成為侯無敵,帶兵打仗,建功立業,另一方麵則是憎惡,因為侯無敵欺壓皇室,欺壓他們姐弟二人,目中無人。
蕭雲嬋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忽然笑了笑。
“大姐,你笑什麼?”
蕭雲嬋看向他,微微笑道:“我在笑這一仗侯無敵不打也得打,這由不得他。”
蕭雲鶴眉頭大皺,難道西遼還有人能逼侯無敵非打這一仗不可嗎?是誰?
蕭雲嬋並不隱瞞,淡淡道:“不是咱們西遼人,而是南邊的大夏人,這一仗,時機千載難逢,侯無敵怕削弱自身的力量選擇不打,可南朝那邊的鎮北王蕭震可不怕,他等這一仗實在是等了太久了!”
“看著吧,不出一個月,大夏和金國就要打起來,大都離兩國邊境太遠,耶律洪順無暇顧及,鎮北王帶著他的蕭家軍會一路高歌猛進,攻城掠地,戰果顯著!”
“消息一旦傳回,西遼軍民躍躍欲試,認為再不出手連湯都喝不上,侯無敵隻有一人,如何能阻攔萬千西遼軍民人心所向?他阻擋不了,所以,這一仗,西遼也會被牽扯其中。”
聽蕭雲嬋這麼一解釋,蕭雲鶴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他看向蕭雲嬋的目光中滿是崇拜,說道:“大姐您真是天生的帝王之才,不輸世間任何一名男子,小弟佩服至極。”
蕭雲嬋揮了揮手,歎了一聲,“可我蕭雲嬋終究不是男子,就算我再厲害,這帝位也坐不穩。”
素手搭在蕭雲鶴的肩膀上,蕭雲嬋說道:“所以西遼以後就靠你了。”
感受著蕭雲嬋期許的目光,蕭雲鶴有些猶豫,但他最後還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