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讓球球去山上拿幾件幹淨的衣服,還有熱水什麼的,班陸離的身子怕是經不起那樣的跋涉了,把所有能起到幫助的東西都拿過來,她要好好為班陸離療傷。
隻是自己這床棉被,對於體內靈氣為零的班陸離來說,根本起不到任何用處。
晏晏替他把身上的衣衫脫去的時候,一直咬著嘴唇,將嘴唇咬出血來仍沒有感覺,她隻覺得心一點點地被人家剖開,她恨歐陽若空,恨九尾狐,即便讓她扒了他們的皮,喝他們的血,她都覺得不為過。
晏晏又開始控製不住自己了。
班陸離身上的舊衣服和身上的傷口早就粘合在了一起,每次扯開都是鑽心地痛,晏晏看著班陸離緊皺的眉頭,她心裏比他還要痛一些。
為了緩解班陸離的難熬,晏晏開始講些從前的故事讓他分心,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見。
“你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麵,你在麗春院後麵打掃衛生,然後特別詫異我為什麼主動跑去那裏跟著練姐姐,我還記得我說的那句‘因為我喜歡啊’之後,你眉頭就皺在一起了,特別可愛。”
“還有啊,記不記得我們一起入宮的時候,我告訴你我是隻妖精,你沒有嫌棄或是害怕我,而是送給我了一個大大的擁抱,特別溫暖。”
“還有還有啊,你送給我的那本《後宮菜鳥養成記》我還留著呢,等到有一天我認識的字足夠多了,那我就可以好好研究研究你的大作品了!”
晏晏樂此不疲地說著,她看見班陸離緊皺的眉頭在慢慢鬆開,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顏,看樣子他能夠聽得見,而且也回憶起這些甜甜的往事了。
總算是將他身上的傷口都處理幹淨,晏晏小心把他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上,她擔心樹太硬硌得他會難受,就讓他躺在自己的腿上,晏晏靜靜望著班陸離的緊閉的眸子,抬手撫上他臉上觸目驚心的疤痕。
這段時間,你都經受了些什麼啊,那天和他聊天明明看見他還那麼平安啊,怎麼會這麼短的時間就變成這樣了呢?
晏晏不敢想。
就這樣班陸離在晏晏的腿上沉睡了整整三天三夜,這段期間晏晏一動也不敢動,即便腿已經麻的沒有了知覺,但還是咬牙堅持著。
直到第三天早上,班陸離醒了過來。
他嘴裏喃喃地叫著“水……水……”
晏晏趕緊拍了拍在一旁打盹的球球,示意她快去找點水來。
當清澈的泉水慢慢流進班陸離的嘴裏的時候,他幹涸裂開的嘴唇終是有些好轉,但是仍舊蒼白無力。
他慢慢睜開眼睛,看見自己被晏晏抱著,淡淡地笑了笑。
“班陸離你醒了!?”晏晏驚喜地開口說著。她扶著班陸離起身,他軟軟地靠在自己肩上,說話也顯得力不從心,他本想開開玩笑:“你還知道回來啊。”卻開始不停地咳嗽。
晏晏一麵拍著他的後背,一麵羞愧難當地開口:“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把你害成這樣,對不起陸離。”
班陸離隻是小小地打趣一下,沒想到晏晏當了真。
他看她哭的那樣厲害,慌了神,側過臉想要替她擦擦眼淚。
可是身子一使勁兒,下體卻不那麼聽話了。
班陸離臉紅了紅,掙紮著就要離開,可是他現在的身子,根本隻能內心掙紮,完全沒有行動能力。
“怎麼了?”晏晏問道。
“咳咳咳。”班陸離一麵劇烈地咳嗽著,一麵伸手就往遠處爬,他直不起身子,隻能佝僂著想要離晏晏遠一些。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晏晏在身旁焦急地開口,他看見班陸離額頭上徒然出現的冷汗讓她慌了神:“哪裏不舒服就告訴我啊。”
班陸離不語,咳得更厲害了,可是他努力的半天,也隻是白白讓襠下流出來的水浸濕了身旁的土地。
晏晏看見了,她隻是笑了笑。
“沒關係,我幫你換。”她輕輕將班陸離的身子扶正,半打趣地說道,想要讓班陸離不那麼緊張:“你放心,我肯定不對你未來的娘子說你的這段‘風流史’的。”
可是班陸離仍沒有停止掙紮,他一隻手扶著地麵努力地支撐起身子,另一隻手努力地想把晏晏推開,他聲音很輕,很微弱:“髒……很髒……”
反反複複從那晚到今日他說的最多的幾個字就是“髒”“很髒”,晏晏聽得很不開心,她把他無措地手放在自己的唇邊,一字一句地告訴他:“你是我最親的親人,我們之間,沒有髒不髒,更沒有嫌棄不嫌棄。”
班陸離聽得這話愣了愣,他心中五味雜糧,各種滋味都湧上心頭,他現在連大小便都無法很好地控製,更何況流利地表達自己內心的感受,他唯一能做地就是停止掙紮,靜靜地看著晏晏。
晏晏張望了一下四周,球球和莫紛飛已經很識趣兒的去散步了,這裏除了微風就隻剩下他們倆。
晏晏小心脫去班陸離的褲子,上麵濕漉漉地還散發的不怎麼好聞的氣味,她一麵整理好新的褲子給班陸離穿上,一麵還開著他的玩笑:“幹嘛那麼麵紅耳赤的,小時候你娘親沒有給你換過尿布嗎?真是的。”
很快班陸離便覺得身子下麵輕鬆了許多,他感激地看著晏晏,淺淺地道了聲“謝謝。”
晏晏趕緊慌忙擺手:“我可經受不起你對我說謝謝,你不怪我撇下你我就很感激了。”本來一幅自責模樣的晏晏,瞬間換上一副豪邁的表情開口道:“等你好了,我們就殺回王城,給你報仇!”
班陸離笑了笑,他望著晏晏的側臉,恍若隔世。
班陸離在月白山一連住了很多天,可是傷勢總沒有好轉,每日就是不停地咳血,大小便都要依靠晏晏料理,好不容易把他安置在山腳下最近的一間屋子裏,可他還是每每在半夜凍得冷汗涔涔地醒來。
晏晏找來了很多人,即便是經驗十足的大樹伯伯,也不知道班陸離這是什麼病。
隻說是他的身體機由於被瘋狂的利用,已經到了極限,大樹伯伯拍了拍晏晏的腦袋,慈祥地告訴她:“這是每一個凡人必須經過的一條路,凡人的身子沒有靈氣庇佑,他們都要經曆生老病死,總有這麼一天的。”
他想要耐心開導晏晏接受這一點,可是晏晏卻怎麼也不相信!
“我不會讓班陸離死的!絕對不會!”
說著晏晏便摸著眼淚跑了出去,她站在月白山下的老楊樹下幹脆哭了個暢快,而後調整好心情,平靜地走進班陸離的房間裏。
班陸離側身靠在床頭,見晏晏進來,輕輕地笑了笑。
晏晏坐在他的身邊,柔聲問道:“晚上想吃點什麼?”
班陸離搖搖頭,他的眼神讓晏晏看了覺得心疼,她聽見他說:“我可能,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本來好不容易調整好情緒的晏晏,聽見這話,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著。
“不會的,我還有好多事情要和你一起去做,你不能就這樣拋棄我!”
班陸離抬手替晏晏擦了擦臉頰的淚水,溫溫熱熱。
“我何曾不想,永永遠遠陪著你呢?”
“那你就不要走啊!說這種喪氣話幹什麼。”最後一根緊繃的弦也斷了,晏晏撲倒在班陸離的懷裏,淚水肆無忌憚地打濕著他的衣衫,她身子不停地抽搐,嘴裏是亂七八糟沒有邏輯的句子。
“我不準你走啊,你走了我怎麼辦,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到老的嗎,我還說過要幫你找長生不老藥,這樣我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班陸離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最後的“求求你”三個字晏晏說的泣不成聲,她縮在班陸離的懷抱裏,腦海中閃過的全是他們一起走過的路,一起鬧過的笑話,往事一幕幕就這樣衝擊著晏晏的內心,讓她沒有辦法鎮靜下來。
班陸離沒有答話,他的嗓子裏也好像掐著一塊酸酸的種子,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他隻能輕輕地拍著晏晏後背,他把頭抵在晏晏的耳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她身上開始散發著淡淡地瓊花香氣,班陸離慢慢閉上眼睛呼吸均勻。
晏晏哭的累了,也慢慢地閉上眼睛,躺在班陸離的懷裏睡著了。
夢裏是他們第一次相遇的場景,天真懵懂的小姑娘,遇上開朗大方的打水公,那段感情開始的很純粹,很溫暖。
晏晏醒來的時候,外麵已經進入深夜,時不時有知了的叫聲,她看見眯著眼睛同樣睡得安穩地班陸離,輕輕把他平放在了床上。
將被子蓋好。
準備離開的時候,手腕卻被床上的人拉住。
力量很小,卻很固執。
晏晏轉頭看去,班陸離也醒了過來,睜著眼微笑地看著她。
“多陪陪我吧。”
晏晏坐在班陸離身邊,柔聲罵他:“以後的日子還很長,陪你的時間多的很。”
不知道這話是在安慰誰,隻是聽起來就心酸至極。